“這位金靈子法師說,他即將用出所有能用出的力量來全力以赴,讓您千萬小心。”
看著金靈子道人身上的金甲開始綻放閃耀出火紅色的虛影光芒,手中的長劍金光吞吐不定,整個人的氣勢陡然拔高到了一種有些令人生畏的高度,小夏的臉色也凝重下來,沉聲對阿古里斯老人提醒。
阿古里斯老人點了點頭,他的神情卻是有些驚喜,好像一名獨游者經過長途跋涉終于看見了想要看見的景色,看著金靈子身上那流動著赤紅虛影的金甲,還有他手中那把金光長劍,他一雙碧綠的眸子中也開始散發出勃勃神采:“我知道。我感覺到了元素之靈的悸動,那只紅色的大鳥是你們西方大陸上代表了火元素的圖騰么?他手中的那把武器也散發出些微神性的氣息,我能感覺出那是偏向光明,正義的領域。這絕對是觸及到了世界之理的高級法術。”
“世界之理?”小夏發現這又是個他能聽懂卻不明白的詞。
“超越了單純直接的物質或者能量的運用,而是在更高層次上接觸這個世界的法則。這是德魯伊的說法。在歐羅大陸上通用了很多年。以法師們的說法,這是六級以上的內層魔網才能調用的法則權限。”阿古里斯想了想。“就像夏先生您曾使用過的治愈我的那一個法術,能觸動靈魂,那就一定是涉及到了很深層次上的的法則變動。你們西方大陸上一定有相對應的稱謂吧?”
“嗯。”那是說的先天之境。小夏一聽就明白了,不過一時間卻不知道如何用歐羅語去翻譯。他借助萬有真符之力踏入了半步先天之境,在眼光和感知上已不輸真正的道門先天高人。那確實是超乎尋常肉眼的景象,世間萬事萬物俱都有更深層次的法則相互聯系,生生不息運轉不止,遠不是尋常人眼中那般的死板單純的模樣。不過依據所修道法的不同,所感知到的法則也有差異,比如天火派的道人肯定是對火行之力異常敏銳,天師道的正一拘神氣禁法則長于以人心信念干涉天地。
其實各門各派的高深功法典籍都對先天境界有所記載闡述。只是不如歐羅語說得這樣淺顯直白,就如張御宏曾經給他展現過的一樣。悟性足夠的自然能領悟出更多深層次的奧妙來,阿古里斯老人的這個說法倒是讓人一聽之下就知道大概意思,但也只能停留在‘知道’的層面上而已,也不知道其他歐羅道統上對這境界又有怎樣的一番詳細的說辭。
“不過這些了不起的法術只是構筑出這樣的神性裝備。難道他是打算像戰士一樣來近身搏殺嗎?”看著威勢漸盛的金靈子道人,阿古里斯的眉頭微皺。
“應該是吧。他所信奉的那一個宗派創立之初的宗旨之一,就是為了保護普通人,每一位駐守一地的法師都有義務要與侵擾當地居民的亡靈和魔獸作戰。戰斗也是他們展現法術的重要手段之一。”
嘴上還是一副和氣切磋的言辭,事實上小夏已經眉頭大皺。金靈子道人這兩道朱雀炎靈護身律令,還有紫陽斬妖化形符都是天師教專有的上品符箓,和他剛才施展的神將護身結合,就是所有天師道未入先天之上的道士壓箱底的真正手段,龍虎借相神臨。那兩道先天符箓雖是天師教專有。專供金靈子道人這般未入先天之上的道人準備,不比其他先天符箓那樣制作極難,但終究也是難得之物。而且這種借相神臨法對心神損耗極大,一般來說不到危急關頭不會使用,現在金靈子卻在這種說好只是切磋較量的場合上用了出來,氣勢洶洶頗有幾分動了真格的意思。
“難怪。那一把長劍上我感覺到了些類似守護之神提爾的氣息。看來你們‘道’這個真理之教的各種分支宗派之間區別很大,既有像德魯伊那樣脫離世俗保持中立的,也有這位法師這種崇尚秩序守護的...說起來他似乎算是一名牧師了。我真的很好奇同一個宗教怎么會衍生出這樣理念差異巨大的派別,他們心中的‘道’。他們心中的‘真理’到底是怎么樣的......”
這個算什么,還有那些無端殺人只為抽魂煉魄,養尸培蠱的邪門歪道,嚴格說來好像也能算是道門子弟。只不過在前朝儒家興盛之時就基本上被趕盡殺絕了,剩下的也都在后來被魔教一網打盡,盡數歸入麾下。不過這些小夏也沒功夫對阿古里斯老人細說,那邊的金靈子道人已經邁步而來。
被那一道朱雀虛影附著后,金靈子身上金甲的形態就在不斷變化,手中長劍上的金光也飛快地蔓延到金甲上一并揉入這變化中。原本只是一層似虛似幻的虛像,已經逐漸凝實得猶如實質,金甲如有生命一樣不斷變化衍生將他全身每一寸都包裹起來,連面目上都凝聚出了一層護盔,手足都有厚厚的甲胄覆蓋。不過幾眨眼的功夫,原本的道袍道人就已經化作了一個高大威武的金甲神人,若有若無的朱紅火焰在甲胄的縫隙間吞吐不定,肩背之上,一道火焰凝聚的披風半虛半實地揮舞飛揚。
小夏身后,一直用輕松好奇,好像看猴戲一樣的眼光看著前面幾個道士的明月,臉上也微微有了些警惕之色。雖然金靈子不是沖著她和小夏而來,但那股勃然而發的氣勢還是讓她感覺到隱隱的悚然。
金光一閃,金靈子的身形居然快到了幾乎肉眼難辨的地步,原本還有數丈的距離,他一步之下就沖到了那團光靈之前,揮劍斬出。
但是他快,那團光靈的反應只比他更快。就在他身形剛動的時候兩道光柱就從光靈中直射而出正中他的雙肩上。這兩道光柱比之剛才擊毀幾名靈官神將傀儡的時候雖然凝實許多,卻也細了不少,而且對準的也是金靈子的肩膀。分明是留了手的。但那光照之速又怎是人力所能及,金靈子也根本來不及閃避,肩膀上就中了這兩道光束。
嗤嗤兩聲完全重疊在一起輕響在金靈子的肩膀上響起,但卻絲毫沒有對他的動作有妨礙,他那揮下的一劍依然將光靈從中一劈為二。那原本光滑渾圓的明黃色光球頓時變作兩團像在被人飛快地不斷揉捏的面團一樣的形狀,在半空中不斷抖動,似乎立刻就要崩潰消失。
“嗯?”阿古里斯老人眉頭一挑。面露驚訝之色。“果然是可以觸及到法則的神性武器,居然一下就傷害到了光靈的內在結構......不過為什么他那明明是虛幻的信念甲胄和火元素的護盾。卻可以遮蔽光系的傷害?至少也削減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效果,原本可以洞穿肢體的攻擊卻只是灼傷了肌膚...”
“不是遮擋了光,是壓制了‘燃燒’和‘溫度’的現象。那一道朱紅色的鳥形虛影雖然和火元素緊密相關,卻并不是火元素本身。而是囊括了火元素衍生變化出的一切概念,比如‘燃燒’‘升華’‘揮發’。”小夏卻是看明白了的。也不知道金靈子是碰巧只有這道朱雀炎靈護身律令,還是特意挑選施用的,這確實是抵擋那光束的最好方式。這雖然是以正一氣禁法加諸在火行靈物上強行虛擬出來的先天火靈之力,若是面對以前的天火派道人那種真正專長于火行之力的道法高人,只是指頭一戳就能破掉的玩意,但用之壓制這單純以光照帶來的灼熱傷害卻正是輕松之極。
“啊,對。我曾經聽因克雷的羅珊達師說過,元素精靈是元素的靈魂。而不該是元素的核心,對力量的運用正該是這樣注重層次和深度,一味地去追求力量大小的法師都該去轉職做搬運苦力。我想她一定很有興趣來西方看看你們這樣的理念。”
點頭贊譽之余。阿古里斯老人也并沒有忘記場中的較量,隨著他的手指虛點,四面晶瑩剔透的鏡面憑空出現在了半空中,然后那被分作兩團正在變化不定的明亮光球化作兩道光芒射向了這些鏡面,在鏡面之間一個折射,在不遠處又重新凝聚成了一團光靈。只是通體之間再沒有之前明亮。
金靈子剛剛轉身過來,那團重新凝聚出的光靈就爆發出一道粗大的光柱直射向他。只是這一次沒有對準他的軀體,而是射向了他的面門。依然是根本來不及遮擋或閃避,金靈子就被這光柱照個正著,一聲慘叫之后他雙手掩面,半蹲在地。那身金甲上的先天火靈之力雖然能壓制溫度,對于強光本身卻毫無遮擋之力,這一下卻是被那光柱直接照中了眼睛。
“師兄!師兄!”那邊廂一直緊張觀戰著的幾個道人頓時跳起來高聲驚叫,剛才那光束瞬間焚毀幾個靈官神將的景象還歷歷在目,而金靈子現在這眼睛中了這一下,縱然有神將護身也極有可能直接瞎掉。
“沒有關系,諸位法師。這光束我刻意壓制了力量,不會對他有永久性的傷害,只是暫時性的的失明而已。”阿古里斯站起來對著那邊的道人們一躬身說。小夏隨即翻譯了,那邊的道人們才暫時安定下來,不過再看向阿古里斯的眼神便再多了幾分顧忌和敵意。
“這位金靈子法師先生的法術和戰斗力讓人吃驚,但他顯然是沒有面對這類敵人的經驗,光系攻擊最強的地方并不在于殺傷,而是無法閃躲的速度和精準度。”阿古里斯隨即坐下,又嘆了口氣。“不過這終究只是實戰應用上面的小小技巧而已。平心而論,這位金靈子法師的戰斗力可以輕松應對日耀光靈這樣高階的召喚生物,放在我們歐羅大陸,這已經是一位聲名卓著的大騎士的戰斗能力了。”
“...能開發出這樣實用的法術來守護民眾,他所在的宗派確實非常了不起......不過本質上...以虛擬神明來獲取信仰加以利用。這樣不是騙人嗎?在我們歐羅大陸,這是只有魔鬼才常行的瀆神之舉。”
小夏又是一陣無語,想了想說才:“但這也是出于善意的欺騙。目的是為了建立秩序。守護他們,不是么?”
“啊,是是。我明白。畢竟完全沒有能力去感知元素探求真理,沒有智慧去理解神明和世界的人占了絕大多數。虛擬出一個或者幾個他們能夠理解的概念,這確實是一種建立秩序和信仰的方便手段......”阿古里斯老人點了點頭,皺眉沉思一會,還是不解地看向小夏。“但這確實是欺騙了他們。難道你們所信奉的不是‘道’。不是‘真理’嗎?”
“‘道’其實并不是真理的意思......”
小夏撓著頭,還在仔細思索怎么樣回答這無比深奧的問題。那邊的金靈子已經怒吼一聲站了起來。
面甲的縫隙中看去,金靈子的一雙眼睛依然是緊閉,還有不斷的眼淚滲出,很明顯還沒有從剛才那一記光束射眼中恢復過來。但他的這一聲怒喝卻是威勢極足。站起來的動作也是威風凜凜,宛如一個滿懷信心滿身煞氣,即將披掛上陣將一切妖魔鬼怪敵酋賊首斬殺干凈的萬人敵大將軍。
“蠻夷之輩,區區花巧小術,安敢欺我神州大道!且看老子來破你妖法!”這一聲怒喝中氣十足,殺意四溢。但是那些剛剛驚呼過的道士們頓時又是面色一變。因為這個聲音粗豪宏亮,雖然勉強還是能聽出是出自金靈子的口中,但是那語氣和腔調已經全然不同,好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糟糕!糟糕!師兄靈臺失守了!”
“咦咦。師兄沒帶點水清心咒護身么?”
“應該是帶了的吧,但這神將法身融合了紫陽斬妖劍和朱雀炎靈,內中的神威太過。清心咒護持不住也是可能的。”
“說不定也是師兄故意的吧...被這蠻夷取巧勝了一招...”
這些道人七嘴八舌的模樣落在阿古里斯眼中,讓這老人也是一怔,他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但不凡的見識和智慧也能讓他勉強猜出來是什么原因,他看向小夏問:“怎么?這位法師難道是迷失了自我意識嗎?虛擬神靈和虛擬神性都是極為危險的,我們歐羅大陸上那些竊取神力的褻瀆祭祀最后都會發瘋癲狂也都是這個原因。不過這位法師的宗派流傳這么多年。發展到這樣壯大,難道沒有解決這個根本問題嗎?這怎么可能?”
其實也不是這樣...小夏大撓其頭。天師教的這般神臨之術對人的神智意識有所妨害,這在江湖上也不是什么秘密。借用香火愿力,觀想神靈借力,這本就是以小御大,四兩撥千斤之舉,一個不慎四兩自然會被千斤反壓。只是這也算不得是天師教的根本問題,因為一旦到達先天之境,便是以正一拘神氣禁法來調用天地信念之力,再觀想借用任何神靈也是自身超然清凈。而且天師教中自然也有對此隱憂的預防之策,配下的各種護身符咒就是其一,教中典籍也都對神臨術的關隘要點多有描述,施用之人自然知道輕重緩急不會輕易過火。而最為關鍵的一點,便是借以觀想的受封神靈俱都是多年來經過歷代天師細心挑選,再封上真靈業位圖上的正直勇猛之輩,即便是意識被迷,自身以為便是那護身神靈,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傷天害理的出格之舉。
至于阿古里斯老人所說的極為危險,導致發瘋什么的,就小夏所知似乎還沒有在天師教道人身上出現過,看來也許是那歐羅道統上的觀念有些差別所致。就像金靈子道人這樣,也不過是待他盡情發泄一通,將自身法力神志消耗到極限自然就會力盡而止,當然最后大傷元氣,有可能自此境界難有寸進之類的隱患自然是難免的。
不過如今這般情況下,還要等金靈子道人盡情發泄,那就確實是件令人有些頭痛的事了。
一聲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的大喝過后,金靈子道人立刻便動手了。他現在依然是雙目緊閉,顯然還是沒有從經受光照的盲目中緩過勁來,但這也沒有妨礙到他,能登上真靈業位圖上的人都是驍勇善斗,身經百戰的名將,金靈子自己的神智雖然迷失在了這虛構出來的神靈威能中,但也正是如此,才能將這神將神靈的威能和‘本能’完全發揮出來。
轉身長臂一展,金靈子將身后的火焰披風朝前猛地揮出,這一層純粹以火焰炎靈凝聚出的披風似虛似實,在這一揮之間鼓蕩起灼人之極的罡風像是忽然炸開的一團火,轟的一下橫掃過前方的大殿。
“妖孽看劍!”一個閃身之間,金靈子道人就沖到了日耀光靈面前,手中的金光長劍正正地刺在了光靈的中心。他的雙眼依然緊閉,就只憑借著剛才那陣掠過的熱浪他就找到了這光靈所在的位置,而且這一劍來的極快,也不知是不是操控光靈的阿古里斯老人來不及反應,那光靈再來不及有任何的變化反應就被刺中了。
被刺中的光靈忽然開始亮得耀眼,轉眼之間便化作一團烈焰轟然一聲炸裂開來,噴薄而出的金色光焰將金靈子全身淹沒,然后炸裂的巨震就將他拋得飛了出去。所幸這爆炸看似威力極大,卻只是集中約束在了方圓丈許的空間之內,大殿中其他人除了看見一陣刺眼金光和感覺到一陣熱浪掠過之外并沒有被波及。
被彈出數丈的金靈子半空中一個翻身,穩穩地落在了地上,雖然被爆炸的金光火焰波及,但有朱雀炎靈護身好像也并沒有怎么受傷,只是有些微微的焦臭味從那身金甲下飄了出來。
“些許鬼魅伎倆如何奈何得了我神州道法!區區蠻夷也膽敢如此放肆,還不快束手就擒?”站定之后,金靈子勉力睜開了眼睛,雖然還是一片通紅和泛著眼淚,其中的氣勢卻是十足,轉頭看向了阿古里斯老人,邁步就要朝他那里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