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6年的汴梁,北宋東京,已經是當代世界上,規模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
東南城區內外盛景,盡收《清明上河圖》。西郊和東郊,正當官道,舉子、官吏、商賈等進京必經此,或駐足或流連。人員繁雜,九流匯聚,勾肆羅列、店舍林立,“游人還往,荷蓋相望”。南郊園、池、亭、榭,觀、廟,眾多。城北繁華,百里無閑地。
市區,蔡河岸、舊曹門、朱家橋、南斜街、北斜街、馬行街、十字街、新城等等,無不車水馬龍、人煙浩渺。“凡京師酒店門首,皆縛彩樓歡門。”正應李賀《將進酒》:
//琉璃鍾,琥珀濃,小槽酒滴真珠紅。烹龍炮鳳玉脂泣,羅幃繡幕圍香風。
吹龍笛,擊鼉鼓;皓齒歌,細腰舞。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
前州橋、東街巷、保康門,居住在這一帶的南北官吏、外來商賈、普通軍人,形成所謂“花陣酒池,香山樂海。別有幽坊小巷,燕館歌樓,舉之萬數,不俗繁碎。”
吳央乘夜,溜出吳府,穿過幾條街市,走進汴京唯一的官方教坊。
入其門,順主廊約百余步,見南北天井兩廊,正如“蘇小向晚,燈燭熒煌,上下相照。”濃妝妓女數百,聚于主廊面上,以待酒客呼喚,美女長廊啊。真是教坊、花樓融一爐。
眾女但見風流倜儻、羽扇綸巾般帥哥吳央,一窩蜂圍來五六。
一個先扯她右臂,嗲聲嗲氣“公子,讓奴家陪你喝酒么。”
另一個扯她左臂嬌滴滴地“還是奴家為公子撫琴一曲可好,喝酒傷身呢。”
“唔,不嘛,該我陪這位公子了。”竟然擁抱上來。
“你們都走開啦,是我先看見公子的。”
說罷,與另外兩個一起,東拉西扯,推推搡搡……說些什么已經聽不下去了。
“好啦!都給我,讓開!”順勢電閃般速轉一圈,剎那間就甩開了她們。
幾個女子驚得云里霧里,不知所措,整個場子都看過來。她自己暗暗心驚,怎么一出手,真有了仙道所傳功力?“天哪!”她……
老鴇趕緊上前“公子息怒。這幾個不滿意沒關系,我另外安排。”
“你,借一步說話。”順手塞她一兩一錠的銀子。
眉開眼笑的老鴇,十分諂媚“唉喲,公子客氣,這邊請。”
跟著到了院后園子一角“公子,這里很方便的。你有何吩咐,老娘盡力就是。”知道老鴇一般都自稱“老娘”,也無所謂計較。因為那些妓女們通常都管老鴇呼娘喊媽的。“我是來找人的。我已經打聽清楚,你這里有位紅玉姑娘,她人在何處?”
“哎喲喂,還姑娘呢,都25歲,老姑娘了。”
爹爹所言不錯,果然在這。便道:“你直說,她在哪里?”
“別人都好說,她呀,你還是去問別人吧。”
左臂一抬,一個“鎖喉”便讓她光舞著雙手,吃力地“公子松手,我說,我說。”
“敬酒不吃吃罰酒!”松開手厲聲道“說!”
“公子說的可是梁氏,名叫紅玉的?”
見點頭接著道“她是教坊官妓,從不參與外頭酒肆營生。因為每每抗拒安排,力氣又賊大,所以他們不是用她老娘威脅,就是用偷襲、迷藥等等辦法對付她,也不知被鎖了多少回了。這不,昨天又鎖上了。”
“鎖在哪?”
老鴇指指后面“別說是老娘說的。”看著還真一臉緊張。
“謝了!派人暫時看好你的院后門,不要讓人進來。好了,你走吧。”
“老娘照辦,照辦。”逃也似地,趕緊溜之大吉。
原來,是一家三進的大院,前院酒樓,其實就青樓。中間隔著園子,后院是教坊。
教坊基本經營范圍,一是宮廷各類大中小典禮、祭祀等歌舞曲演奏。二是女藝人還兼勞軍等,相當于“慰安婦”。
官方教坊,果然名不虛傳,鼓樂笙簫、龍笛嵇琴、陶塤竹箎,不絕于耳。正演奏的應是教坊四部“大曲、法曲、龜茲、鼓笛”中之“龜茲”歌舞曲。“龜茲部”祭祀協奏曲,一般都言辭艱深而晦澀,曲調悠揚而深沉,如屈原《楚辭九歌》,不象用于國家大典之“大曲部”那般磅礴渾厚激越,類似“漢魏相和歌、六朝清商樂、唐宋燕樂”。而“法曲部”也稱清雅大曲,則偏凄婉哀怨或悠揚典雅,如《長生殿》、《霓裳羽衣》。四部演奏樂器,一般都有二十幾種,樂調也各有分類。如龜茲曲就分,宮聲、南呂聲、角聲、變征聲、征聲、羽聲、變宮聲,七聲。
無心留戀歌舞曲,繞過排演場子,徑直向里走去。
“哪里走?”雙桿銀槍隨聲交叉眼前。
由于腳邁期間,思緒翩翩,完全心不在焉,被這一突現“特寫”,著實嚇個激靈。然長期養成的遇事冷靜、處變不驚素質,馬上回過神來。目光安然而冷峻地掃過他們,突然雙手一抬“滾一邊去!”兩個分別向兩邊倒地。看來是走進瘋狗窩了,她加快腳步,直向里走。
兩個趕緊爬起來,不再攔她,卻向前快跑。尾隨而來的她,不禁被眼前一幕激得怒目噴火。
一個女子,應當就是紅玉。從頭到腳,被鐵鏈繞了十幾圈,牢牢捆鎖在一根大柱上。赤身裸體,遍體鱗傷……五個兵痞各持竹節、木條等等,亂七八糟的,不斷褻玩……不堪入耳之聲此起彼伏……
旁邊一位老婦,似早已聲嘶力竭,依然沙啞著“畜生,畜生啊,你們這些畜生。你們就不是爹娘養的嘛……啊啊,天哪……”終于暈厥倒地。
“娘……”撕心裂肺的悲呼,響徹長空,似傳出很遠,很遠……
肆意侮辱,仍在繼續……
“王八蛋!”
吳央憤怒之極,七竅生煙。感覺腦海里夢中的記憶碎片,陡然間清晰爆發,有一股力量,在體內升起,膨脹全身……
她不自覺地,一個箭步跳躍騰空,掃一圈單腿旋風踢,剎那間全部噴血倒地,這次足用了七分力,沒人能夠動撣,連鬼哭狼嚎也不能了。估計,沒個十天半月,是起不了床的。
——她又驚異!竟然還魂了,也把鐵拐李的武功帶回了?唉,先不管這,接著高聲大叫:“還有活的嗎?都給我滾出來!”她字字怒吐,吼聲震梁。又驚異,何時有過如此高喉音量?
“你是何人,竟然在此撒——野?”大概看到倒地的,似乎也呆了。
看來是管事的來了,還帶來一二十兵痞。
一群嘍羅!她鄙夷的目光,凌厲地bi向那說話的,惡狠狠地“誰,哪個混賬東西,是這里管事的?”
這時候,樂曲驟停,女優、男優、男女樂工,似乎都遠遠地圍過來了。
他只好壯膽“是我,怎么啦?這里是欽定教坊,難道你還敢再以身試法?”明明神色虛泛,卻壯氣裝好漢。
“怎么啦!?虧你還知道,這里是朝廷官方教坊。天子腳下,王化之地,爾等卻喪盡天良,全無羞恥理念。睜開你的狗眼看看。”她伸手一指受辱的姑娘“這是,人,能夠做的嗎?爾等正該上極刑,千刀萬剮!”
“好大的口氣!小的們,都給我上,好好教訓教訓,哪來的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潑皮。”
一群窩囊廢,看看還趴在地上幾個的慘狀,一個個躍躍欲試狀,卻沒人敢上前。
“上啊,你們這些吃干飯的。”看看還是沒人敢動手,便捋捋袖子,做準備攻擊狀。
她依然紋絲不動,卻在暗暗運氣,等他攻來。
見他后退幾步,再哎哇直叫沖過來。她借其沖力,閃身一腳,一個水底撈月,將其仰面甩出幾丈外。乘勢一躍近前,一腳踏上其胸部,怒目鄙夷腳下這只,抖若篩糠的豬玀。
“好…好漢…息…息怒,放…放了我……哎喲……你要…要我…做…做啥…都…都行……放…放了我吧……”
“叫你的人,把這位姑娘的衣服拿來,給她松綁。”
他感受到踏在身上的腳,力度在漸漸加重“快,你們,按這位好漢說的去做,快去啊!哎喲……”
一個個嚇得,跑去執行。須臾,姑娘穿上衣服,虛弱地靠在大柱上。
“你們,穿軍皮的,全都給我跪下!向這位姑娘謝罪!不然——”她閃電般迅疾抽出靴中匕首“我立馬宰了他!”
腳下的,抬眼明晃晃的軍刺(匕首),嚇得全無人色,急喊“快快,快跪呀!”
遠遠的,齊刷刷全向她跪下。
“不是跪我!全部轉過身去,面向姑娘。”
待他們轉過去,約一分鐘“行了,都起來。”
“哎喲……你怎么還不放了我呀!哎喲……”
“你,叫你的人給這位姑娘一把利劍。”
“王三,把你的劍給紅玉。哎喲……”
她對姑娘道“大姐,劍在手,地上的那五個,每個砍去右手小指,讓他們長點記性。或者,按你自己的方式處置。大姐莫怕,有事我擔著。”
“殺了他們!”“對,紅玉,殺了這些畜生!”“殺!”“殺!”“殺!”……
一片喊殺聲。一浪高過一浪。男、女優,樂工們,群情激昂。也許,早就飽蓄了被欺壓侮辱的惡氣。等到暴發的時機了。
可能被激勵到了,紅玉提劍,艱難地挪步,走向倒地的,似乎迸出骨髓之力,一劍一臂,瞬間五臂一一離身。聽不到慘叫,早暈死過去了。
她背過臉,不敢看。然心嘆:不愧巾幗豪杰!她感受到了,難怪后來會成為英雄。
“我說這位爺,祖宗哎,這總可以了吧。”
“你,叫人快快備輛馬車來。先把老夫人扶上車。”
又看向紅玉“大姐,叫上幾個姐妹,幫助收拾你們母女的行李。好嗎?”
紅玉點點頭。還沒等紅玉開口,一下過來幾個扶她走,其他的人大部分跟去。
她一拎腳下人的衣襟“起來吧,你。”沒等他站穩,匕首已經抵住其頸項。
少頃,一群人跟著紅玉出來了。她刀刃入肉,見微血滲出,道“快,叫你的嘍羅全部進到一間屋子里去!”
他喊他們照辦,可一個個面面相覷,不敢進去。刀又深進些許“你們快進去啊!不然,等這位爺走了,我扒你們的皮!”
“大姐,快叫人把他們的門鎖上!”又是沒等紅玉吱聲,幾個男子就過去了。
吳央又道“大姐,如果自己不能駕車,就叫上一個駕車的。”隨而轉向大家“兄弟姐妹們,借此機會,愿留下的留下,想走的就走。”
紅玉接著道“大家,快去收拾,按我們事先約好的,在那等著我。”
見大家紛紛散去。她從站其側面,換轉其身后,一手讓他“背寶劍”,一手依然持刀抵頸“走,過去!”再對紅玉“大姐,你過來,把他綁上。他怎么綁你,就怎么綁他。”
只見紅玉,一劍挑開他的衣裙(宋人,男的褲外也有褲裙),只留內褲頭,五花大綁于大柱。
她附耳道:“大姐,我是令尊令兄至交,吳近的女兒吳央。我的馬在外面,你的馬車跟我走。可以嗎?”
紅玉立即點頭,她們迅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