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央一沖到門外,立即拖住鵬舉的衣袖,急切道:“鵬舉兄,你急死我也。今明兩天之內,要再見不到你,我就要沖到磁州去了。”
“嘿嘿,愚兄也牽掛你,牽掛紅玉姐了。尤其我娘,自你們不辭而別,一直埋怨我,沒有看住你們。因而,沒有能夠按照母親的打算,護送你們呢。”
“嗯,這里不是說話地方,走,我們進去。”
說完,拉著他的大手,就往里走。這才看見王爺,正微笑地看著這,眼前的一幕。
趕緊介紹“鵬舉兄,這是康王。”
他趕緊抱拳上前,單膝跪地,行軍禮“末將岳飛,岳鵬舉,見過王爺。”
“王爺,鵬舉兄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義兄。我與紅玉,在湯陰岳家時,在鵬舉兄母親的提議下,三人結拜為姐、兄、妹了。”
“很好!還不快請你的兄長,進去?”
于是,魚貫而進,吳央臉上樂開了花。
鵬舉兄來了,似乎一下子,趕走吳央所有疲倦。直接帶到王爺書房,熱情為王爺與鵬舉泡上功夫茶。
鵬舉喝了幾盞,直稱贊好喝。表示,這是他喝過的,口感最好的茶了。王爺則只管喝茶,笑而不語。
“吳央,愚兄離家時,你義母要我給你帶上好多,自家做的食品。我說不知道你在哪里。她依然堅持,說是一定會遇上的。我在劉浩那,把不宜久存的拿出來,讓大家分享了。然后在宗澤將軍那,正想把剩下都給大家吃了,因為擔心變質。卻聽說了你,這才又收著給你留下。這次帶來了,都在這包袱里。”說罷,打開特大包袱,取出其中小包袱,遞給她。
她立馬打開包袱“真好,都是我愛吃的。鵬舉兄有機會寫家書時,一定要為我帶上一句。就說我收到了,很開心,很感謝。”
“嘿嘿,你好了不得。你知道么,宗澤那,從上到下,經常有人談論你,說的神乎其神。愚兄聽了,心里美著呢。真想對他們說,吳央是我……兄弟。可他們不知道你……的情況,我自然就不敢說了,嘿嘿……哦,對了。宗澤將軍還說,看看能不能請你再去一次。”
她看看王爺,道“會有機會的,用不了多久,就會與王爺一起去了。”
“那感情好!哦,光顧與你拉家常了,把正事給耽擱了。”
見他從大包袱里,取出厚厚的一疊圖紙,叫她一起幫助在地上展開。
她一看,高叫“哇!軍事地圖!哇噻,王爺快看,太好,太寶貴了!”
其實,王爺早就跟過來,立定而覽了。
“吳央,你剛剛說,這叫——地圖?”
“嗯,你不是畫的大地么,那該叫什么?”
“應當是叫,輿圖吧。”他也一頭霧水。
然后接著說“是否現在,我把它掛起來?”他看向她與王爺。
“掛起來,當然瀏覽方便。可是,恐怕掛不了多久了。就先簡單掛上,將來再框匾起來掛。”
“這是你自己制作的?”王爺問。
“是的,我花了整整三年的時間。我在為父守孝三年里,所有能夠利用的時間,都耗在這上面了。我們的宋朝輿圖,只有按轄路區劃標志,沒有山水、驛道、渡口、城垣等標志。軍事上,用起來就不方便了。”
“難得你有心了,是給我的?”
“嘿嘿,算在下給王爺的見面禮。”說罷,有點難為情地摸摸頭。
“唔,好珍貴的見面禮。”對著她“吳騎尉,你看本王,該送你義兄什么呢?”
“王爺,依在下看,來日方長也。”
“那就,來日方長吧。”
又對鵬舉,“你與宗澤,也需要這軍事輿圖的,怎么辦?”
見鵬舉又掏出一幅,四分之一大小的“我有的,這是制作的原圖。先完成原圖,然后才復制了大的。行軍打仗,小的攜帶方便。所以,王爺放心收下。”
見王爺眼睛發亮,她開心壞了。
“吳央,你去弄點面糊,我把輿圖先掛上,然后方便向王爺匯報軍情。”
“你們稍等,我這就取來。”
她出門,向藍珪要了尖細竹釘。然后,將輿圖四角正反兩面,都厚夾紙片。邊做邊說,不能用面糊類,取下時會損壞。這才幫助鵬舉,把輿圖掛上。大約,寬三米,高一米五的軍事輿圖,幾乎占了整一面墻壁。整個北宋版圖,及其周邊鄰邦,一覽無余。
“制作的非常好,直觀生動,一目了然。”王爺道。
“嗯,王爺說的對,此圖形象生動,富有藝術性。”吳央道。
鵬舉解釋道“其實,這是古地圖繪制中的,一種傳統手法,叫形象畫法。通俗地講,這種畫法就是,見山畫山,見水畫水。我結合古今,繪制而已。”
三個,都在輿圖前,久久立定。
約過了半個小時,鵬舉道:王爺,形勢十分嚴峻而緊迫。宗澤將軍要在下,專程前來向你稟報,有關女真敵情,及其我方彰德軍路,即河北東路,相州防區等,布防籌備近況。
先說女真。王爺請看圖,女真,目前已經兵分兩路,突破我西北、東北第一道防線。就是說,突破了朔州、燕山一線。已經分別bi向太原、薊州、保州防線。然后可能會形成東西兩路,強攻我西路太原,東路真定(正定)兩處軍事重鎮,從而再合圍南下。另外,太原已經被圍困半年多了,恐怕兇多吉少。因而我宋朝疆域邊境,已經全線面臨女真進犯。一旦保州失守,波及我相州防區的真定,即將兵臨城下。
其次,我彰德軍路兵力。就是我帶來原劉浩部,近三千邊軍,及其原有三千禁軍,共六千人馬。另外,目前已募鄉兵近萬。其中,大多剛于七八月招募,還有待加緊訓練。
然后,在下簡要說說,宗澤將軍募兵過程。此過程,系在下個人覺得,應當知會王爺。
宗澤自接任磁州知州后,籌軍進展十分艱難。雖說朝廷授予宗澤“河北義兵總管”,然而畢竟只是空頭銜,無實權,無銀無兵,無裝備。人戲稱其,“三無兵總管”。
上任伊始,宗澤僅僅帶了十幾個老弱士兵,匆匆赴任。然后一開始,便大力發動民眾,修繕城墻,疏浚護城河,招募士卒,組織義兵。采取施行兵民合一,邊耕作、邊訓練練辦法。然而也僅僅,就本磁州招募了,如是鄉兵三千余人。幸好,王爺的三千禁軍在他那,可以訓練鄉軍。
自王爺與吳騎尉到磁州后,宗澤深感形勢bi人。于是,盡出府庫所有庫銀,還捐出自己的多年俸銀。高價購買糧食數萬斤,備足軍糧。在宗澤的感召下,百姓紛紛“爭獻金谷”。青壯百姓響應募兵者,不僅磁州,相鄰村鎮,亦紛紛前來報名,可謂“應者云集”。這才,募得鄉兵近萬。
然而,兵力是加強了,可軍餉便成了大問題。因為鄉兵,朝廷是不發放相應配置的。近日,在下與宗澤將軍,皆為此發愁。不過此事,只是在下為了,稟報王爺實情而已。宗澤將軍說了,此事當自我解決,不能為難王爺。
另外,在下此行還有一點,就是要當面,叩謝王爺簡拔之恩。在下歷練還不夠,王爺與宗澤將軍,就擢升在下為彰德軍路副將,實乃抬愛也。是以,在下由衷感激。今后,在下必將誓死追隨王爺。縱然肝腦涂地,亦在所不辭!敬請王爺,以觀后效。
——說道此,又是抱拳,又是鞠躬。
王爺聽了鵬舉匯報,走向茶案道:“都過來坐下。”
然后看了她一眼,道:“鵬舉不必過謙,單憑此圖,就值得簡拔。再說,是宗澤上了折子,言之已經證實了,吳騎尉所言不虛,本王才準其簡拔之請的。如果真要謝,就謝吳央吧。是吳騎尉,在宗澤那隆重舉薦你,而且要宗澤馬上把你弄來。”
他喝口茶繼續道:“吳央在磁州軍營啊,把宗澤糊弄得一愣一愣的,都到了向我索要她,當軍師的地步。外加宗澤本來愛才,一聽說有此等人才,還不急忙把你挖來?呵呵,你們這一對義兄義妹啊,都成了本王寶貝啦!”
義兄義妹?原來王爺知道吳央是女子,害他還遮遮掩掩半天。“王爺,我也聽宗澤將軍說過此事了。妹子當然要謝,然王爺更要謝。如果在下將來果真是千里馬的話,妹子是就伯樂,而王爺就是伯樂之師尊也。”
“聽到沒,小伯樂,本王乃爾師尊也,呵呵……”笑瞇瞇地看著她。
“好,咱們言歸正傳。”王爺收斂笑意道:鵬舉,你回去告訴宗澤,本王不日就會前去。
至于女真進犯問題,本王目前,不過一路節度使而已。就這一路,如何迎敵,還得看朝廷意思,目前還不能輕舉妄動。
然,畢竟軍情緊急,咱們還是應當早做準備,提前做好迎敵防御。
另外,數日前,本王急派快報,命宗澤派騎兵營,迅速秘密收繳,黃河北岸民船,你們進展如何了?
“王爺,恐怕已經太遲了。因為,在王爺下令前,宗澤曾經派人南下,偵察此事。除了幾個渡口,各有一艘渡船外,北岸一線,一條船也不見。如果屆時,戰船再被女真拿下,汴京就萬分危急了。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據在下所知,自宣和四年(1122年),宋、金訂立,海上之盟,聯合滅遼過程中,女真就乘機輕而易舉地,獲悉與掌握了我宋朝之尖端的,造船技術與水軍作戰要領。經過四五年的發展,其造船技術,已經不次于我宋朝了。”
“唔,我知道了。”
“王爺,不是在下滅自己威風。局勢到了如今地步,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契丹遼牛bi北方200年,最后還不是因刀劍生銹,被女真滅了么。其結果,我宋人還從中,助了女真一臂之力。就這一臂之力,讓女真騰出手來,可以反過頭來,全力以赴對付我宋朝了。我大宋立朝至今已近170年。恐怕還不止銹了兵刃,似乎是爛了兵刃矣。在下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因為在下,從來沒有中斷過,對局勢、對軍事的關注與了解,才有如是之說的。當然,這僅僅是在下個人看法,一面之詞而已。如果說的過了,萬望王爺海涵。”
“鵬舉不必在意。既然你是吳央義兄,那么咱們在這,亦可算是自家人說話,并無外人在場,完全可以暢所欲言。”
“王爺,午膳時間到了。是否,將飯菜都送這來?”藍珪在外面問。
“進!”,待進來,道“送三份過來吧。”
“知道了,小的這就送來。”公公退下。
“用完午膳,我要去午休息了。吳央與你義兄,好好談談吧。鵬舉,你這妹子啊,昨天一用完晚膳,就向我討恩典,其中包括,馬上要去磁州見你,似乎火急火燎的。我只好連夜派人,把你弄來啦。”說完,向她詭異一笑。
然后,見王爺又走到軍事輿圖前,佇立。他們也跟過去,繼續看圖。
少頃,飯菜來了。都,默然吃飯。
飯畢,王爺交代了幾句,果然走了。
她道“鵬舉兄,咱們這邊坐。”還圍坐茶案,給鵬舉添了茶水。
“妹子,原來王爺,知道你是女子。王爺所言,算是家人,何解?”
“目前,除了家人不算,就你與義母,及其王爺與紅玉,知道我乃女兒身。”
接著,向鵬舉陳述了她的真實情況。在述說的過程中,她感覺到了鵬舉表情變化,似乎有點黯然與失落神色,而后又轉擔憂神色。
“你,簡直令人匪夷所思。竟然抗旨玩失蹤,還大幾千里跋涉,又是遭遇綁架,遭遇土匪,外加獨闖狼窩。有你這么玩命的嗎?”他被唬的,沒有一絲笑容。
“鵬舉兄,我這不毫發無傷地,在你面前了嘛。再說,我以后不敢了。因而,吾兄可放心也。”
“這還差不多。另外,妹子可真有急事?”
“嗯,是有重要事宜。我計劃要專程到你家拜訪你,卻途中遭遇劫持。紅玉救了我后,她熟悉環境,就連夜將我帶到你的家鄉。原先,就是想對你說這些事的。然,當時還是猶豫了。覺得時機還不夠成熟,又恐交淺言深,所以沒有深說。本來是有一堆事的,現在你已經在宗澤這,就簡單了。有些事,可以待后逐步說。”
“你都說了吧,免得我記掛。”
“還是先說眼前的吧。”她注視著他,道:“眼前,你馬上回家一趟。如果實在走不開,就同時寫兩封,同樣內容的信給我義母。分別派兩撥人馬,快人快馬送去,以防一路遭遇不測。目的就是,請義母立即攜你夫人與孩子,南遷。必須做到,信到人離。派去送信之人,同時也是,護送你家人南下之人。信中,可提一筆,就說我也是這么建議的,她應當就會認為,有必要這么做。義母,對我那么呵護疼愛。岳云,那么聰明可愛。我豈能不為之牽腸掛肚,都快急死了。”
接著,建議南遷相關事宜。末了道“今日,就先說此項建議。其余的,妹子會隨著形勢發展,再逐步與吾兄商榷。”
“你們吳家,南遷何處?”
“家人南遷杭州定居。家父先行籌措于越州,等候妹子南下。”她看著他,接著道:“吾兄乃睿智之人,妹子話說到此,你對今后發展趨勢,不言而喻了吧。”
“如此說來,愚兄與紅玉姐,皆為妹子事先安排。緣何?”
“為了彼此守護。你與紅玉,定然會成為明日英雄。然而,按推算都會有坎坷。尤其吾兄命數,道阻坎坷多。因而,妹子只好憑我所能,引路于前,守護于后。是以,從今往后,只要吾兄能夠配合妹子,我縱然絞盡腦汁,也希望能夠守護吾兄以周全。”
“既然命數,何以能夠左右?”
“吾兄有所不知,世間主流事態之趨勢,猶如兩川東去,不可阻擋。倘若誰欲逆天而為,必然自取滅亡。而非主流之,單立個體人與事,則可適當地,引向趨利避害。猶如小溪之流,可以另辟水經,順勢而下。譬如我,不當侍妾當侍衛,正是另辟蹊徑所致。”
他站起來,來回踱步須臾。道“你能未卜先知?”
“我不能!然我曾經多年,堅持研究《易經》來著。至于預先知曉紅玉與你。乃家父吳近交友甚廣所致。從而得知,你們皆非等閑之輩。不僅武功高強,而且曉暢軍事,勢必成為我大宋軍門大將。所謂,千金易得,一將難求。故而,曾經就此推演一番。”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也!”依然來來回回,走著。
“鵬舉兄,你坐下,你這么走來走去,晃得我眼暈。”
“不了,妹子。既然家事、軍事,都迫在眉睫。愚兄這就告辭,有勞妹子稟告王爺一聲。愚兄于磁州,等候王爺與妹子到來。”
“既然如此,那妹子送吾兄。”說罷起身,送鵬舉出門。
吳央,前腳送走岳飛,后腳回到王爺書房,繼續佇立軍事輿圖前。看看如何取路南下,更為有利。她不能說,只能心里默默盤算著。然后拿起節度使護衛名單,細細看著。
“你怎么不休息一下,鵬舉走了?”不知何時,王爺已經站立身后。
“哦,君上,下午好!我鵬舉兄言之軍務緊急,午飯后我們兄妹繼續拉了一會家常,他就走了。臨走前,要我代他稟告王爺一聲。君上,你看鵬舉兄的這幅輿圖,真是及時雨。我正在看黃河以南區域,哪有山,哪有水,哪有渡口,哪有驛道。”
“怎么,你又想回汴京?不是說,你們吳家都南遷了么?”王爺一邊說,一邊拉她一起坐下。
“君上,說起南遷。我上次建議你,安排汴京王府南遷的事,君上考慮的怎么樣了?”
“考慮過了,不合適的。我父母及其他皇室與宗親,都在汴京。獨我王府南遷,會引起各種猜忌等不良后果。因而,還是看看局勢發展,再說吧。”
“嗯,君上說的也是道理。不過,我們之前議的,讓這里后院的家人,先下黃河以南的事,不能再推延了。請君上,立刻安排打理,明日就出發。不日后,我紅玉姐姐,會派人送300匹戰馬過來。所以,這里差些的馬兒,盡可以讓家人搬遷時,代步與搬運物品,包括你不常用的物品。另外,我明日,就開始監督護衛訓練事宜。如是,君上便可以不用為這些事分心了。”
“來人!”待藍珪進,繼續道“把曾擇叫來,你也一起。”
待兩位公公來了,王爺吩咐馬上開始收拾,不行晚上繼續。后院所有主仆,一并打理。明日出發,目的地大宋陪都,即應天府南京(商丘)。命曾擇隨行,藍珪留下。
送走家眷,節度府,緊鑼密鼓地訓練護衛。
不日,三百戰馬業已送來,便接著按騎兵訓練。
訓練中,報九月初三,太原失守。接著,又報保州失守。王爺便要率千余護衛奔磁州,吳央不同意。言之訓練不夠,應當繼續。他們自己前往即可,磁州有宗澤與岳飛在那,無需帶兵。這里,依然留下藍珪打理節度府雜務。
吳央隨王爺,急奔磁州。紛亂的思緒,依然泉涌,潑天巨災,已bi迫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