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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意外的機遇

御書房,趙構、吳央,接著議事。阿甘  “央央,我問你,你對金人之前提出的,許還我父皇梓宮,還我母后,還我親人,為議和條件,怎么看?迎接梓宮的使者,已經派出了,接著就該談和議條件了。”

  “好的,不過我可能話很長,而且雜亂無章,只能想哪說哪,你可得耐著性子,仔細聽啊,不然會被我搞糊涂了。呵呵……”

  她輕輕地笑了一聲,馬上收斂笑容,繼續打開話匣子。

  首先,國家之間,在平等互利前提下的邦交盟約,互不侵犯協議,我當然贊同。但如果是不平等和議,我是不會同意的。

  其次,如果我所料不錯,宋徽宗,駕崩于紹興五年,儒歷四月甲子日。當時,完顏亶下詔,將他葬于洛陽附近的河南廣寧。如今,劉齊已滅,君上完全可以派遣韓、岳二人,前往廣寧取回遺骨,風光大葬。

  其三,據我所知,君上的親人,女眷除了韋太后、邢皇后外,已經死的死,嫁的嫁。據傳,邢皇后已經重病纏身,生死難料。

  其四,要金廷釋放趙桓,這恐怕不可能。至于其他兄弟,尚存多少健在,而又沒有在當地成家的,這就難說了。我估計除了韋太后,誰也回不來。

  所以,這個和議,怎么和,怎么議,還望君上酌情定奪。我無法下結論。

  我們,不妨先分析一下,金廷目前趨勢。

  按金廷局勢分析,也按我推演,我們將迎來一個,你料想不到的好時機。

  這個時機,來自于金廷的內訌。即,金太祖派與金太宗派,將形成正反兩方的角逐。如果所料不錯,這次會是正方金太宗派實力占上風。而金太宗派的意圖,正符合皇帝完顏亶,宰相完顏韓本,結束戰事,與民休養之治國主張。

  還有一種主張,那就是以大將完顏撒離喝,為主的第三種勢力,主張再立一個傀儡皇帝,這個人選就是當年陜西,折家將的代表人物,折可求,而不是什么趙諶。然而,這第三種勢力,是無以與太祖、太宗派比擬的。

  當然,從根本上說,反方金太祖派,之所以反對金太宗派的“大派送”餿主意,是有利金廷的。但倡議方,金太宗派,為了削弱金太祖派勢力,才不會管這些的。

  太宗派,完顏宗罄、完顏昌等,本來就算不上一流的政治家。

  太祖派,一流的政治家、治國能臣完顏宗干.韓本,一向推崇漢人思想與文化,也反對將國家卷入連年不斷的戰事,弄得兩敗俱傷。而完顏亶,乃翰本養子,從小就深受漢文化,與養父的熏陶。至于,也算得上,上乘的政治家、軍事家的完顏宗弼.兀術,他最崇拜其長兄翰本。只要翰本在世,兀術基本不會違背其大哥的意志。至于,翰本如果天不假年的話,兀術是否悍將本性不改,就難說了。

  所以,當中間力量,完顏宗翰.粘罕,逝世后,劉齊就被廢了。剛剛說的“大派送”,就是金太宗派,提議,要將黃河以南區域,還給我朝。至于,會提什么交換條件,這就不好說了。

  假如,對方若是提出,要我朝“稱臣納貢”的條件,我認為,稱臣絕對不行!

  君上,乃受命于天的天子,也是趙宋列祖列宗蔭庇之果。我深信,君上不會辱沒祖宗。

  至于納貢嘛,如果換個說法,又不是獅子大開口的話,可以的。而且,必須是一次易,不能年年給。年年給,性質就變了。“納貢”之說,不能接受。只有屬國,才納貢呢。

  我想,既然對方持友善態度,我們也不能不知好歹。如果免除戰火,哪怕暫時幾年,也是好的。另外,此一時,彼一時。金廷的一時角逐,有利我們,不等于長期不變。沒準過不了一年兩年,金廷之勢力角逐,又產生多股勢力對抗,也未可知。

  所以,我朝給的銀錢交換,當以一年的軍費開支為基準,最多,封頂兩年之軍費數額,不能再多。

  國家邦交,取決于互利互惠、互通有無。銀錢,要一次換。物產嘛,可按市場行情,在同等價位上,可以給予對方優先購買權。就此,也要有附加條件,如果對方先撕毀協議,那么,所有協議條款,自然作廢。

  一句話,只作錢物交易,不作政治交易。所以,屆時派誰為外交官,極為重要。我大宋,乃堂堂正正之華夏之邦,豈有向外族稱臣納貢之理?

  大不了,再廝殺于戰場,讓刀槍說話就是。

  如果,要我大宋的正統帝王,要我的夫君,低下昂貴的頭,稱臣納貢的話,我一定會執劍殺人!不信,可以拭目以待!也請你,謹記!

  所以,我想說,女真提出的條件,君上可要好好想的細些、深些、遠些啊!此事,不可Cao之過急,往往,事緩則圓。

  畢竟,這不是火上房,水漫門的事。即,不是十萬火急之事。反正我們的主要目的,只是為了迎回太后。至于還我國土,不久又會得而復失。

  具體建議就是:

  一,行在抓緊返回臨安。估計金廷四月上旬,就會派出議和使者,那么五月上旬,應當就會到了。臨安離他們金廷遠些,他們來往請示金廷,也就困難而緩慢,以延長些時日。

  二、組織和議團,含接待使、派出使。好吃、好喝,哪怕以私人名義,顧幾個漂亮的青樓小姐,協同侍候好金廷使者,讓他們樂不思蜀。就是說,和議團,要做到態度一流的好,正題不置可否,反反復復地與他們耗著。

  三、絕不稱臣納貢!皇帝絕不行拜禮!這是原則。就是說盟約條款中,絕對不許出現“稱臣、納貢”字眼。皇帝趙構,絕不跪拜!至于如何給錢給物,漢語最容易做到混淆概念。換個讓對方看去,也舒服的說辭,一樣可以。

  四、蹉跎時間到臘月,事可成。就是說,和談期間,只要你耗著不表態,雙方就得也耗著。時間長了,一是我方總能夠想出好辦法;二是對方使者耗不下去了,最容易通融。

  五、我說的良機與對策,當屬玄機,你不可泄露。

  ——好了,君上,我又多話了。一己之言,僅供參考。

  她,再一次侃侃而談時,趙構,依然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被她越來越激昂的神情,越來越豪邁的話語,越來越堅定的態度,感染的一塌糊涂。

  他,好久不能言語,暗忖,連我父皇死在哪天,埋在哪里,都清清楚楚。卻兩年多了,不透露一個字。也是啊,說了又如何?說了不過讓我提前傷心而已。唉,真是冰雪聰明的女子啊!自己的這個女人,簡直比張浚還張浚。唉!她要是個男的,該多好——不!還是女子好。既可以令他沉迷于愛情,又可以擁有她的小腦袋,還有比這,更美妙的組合嗎?都怪自己,近來好多事,沒有征求她的意見了。都是,大丈夫主義思想鬧的……

  吳央心想,建炎四年黃天蕩戰役后,她搭救了完顏兀術時,倒是有拜托兀術與其大哥完顏翰本,待時機成熟時,設法放了韋太后,讓太后南歸,以盡趙構母子情。然而,世間的事情,沒有兌現都不作數的。眼下,她自然不能說。當年,她推演過邢秉懿八字,其壽限應當在紹興九年。所以,她當年才不急著被冊立。過早登極,對她沒有好處。反正,她暗示過了,等他和議達成,接人時,只有一人一棺了。她當然不能完全反對和議,萬一失去趙構換回母親的機遇,那她吳央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想到這里,她起身,表示真的要去休息了。

  趙構想想,還有一堆折子沒有看完。再說,她先后說了,這一大堆子話,他也需要靜靜地消化去。也就點點頭。吩咐她,好好休息去。

  她一路走,一路思忖,該說的都說了。再是阻擋不了,也就無力回天了。畢竟皇帝也是人生父母養,也想做孝子啊!舉朝大員,也只有秦檜諳熟“順藤摸瓜”,不會當面忤逆皇上。

  金人,許還梓宮及皇太后,就是允諾還他父親遺骨,母親晚年哪!

  天下,還有比這更大的理由與引力嗎?!

  她今晚,雖然費了不少口舌,然而,最多略有緩解。

  有些事,是敵不過“先入為主”的。比如,皇上對鵬舉,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張浚,這位南宋最堅定的主戰派宰相,自從被罷相后,再也沒有踏入過朝堂一步。

  這,意為著,南宋紹興朝的主戰派元氣大傷,主戰時代告一段落。南宋的政治風向,將開始轉變,主和時代即將來臨。這,就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局勢。

  而,站在時代中心的焦點人物,就是一直韜光養晦的秦檜。

  秦檜時代,即將到來。

  趙構,聽完吳央的一番說辭,心里久久不能平靜。連他準備以秦檜為相,她也看出來了。多么可怕而又可敬的女人哪!可他就是刻骨銘心地,深深地愛著她。當年對翰本說的拿天下換她也不干,一點沒有虛言。再看她,也是十分地愛他,這是毋庸置疑的。十四年的風風雨雨,親親我我,足以證明這一點。她對他的愛,不僅是男女之間之小愛,更是嘔心瀝血,輔佐他做個明君,做個偉大君主的大愛。

  他,不由自主地走進了太廟,這一刻,趙構心里百味雜陳。

  他,端詳著父皇趙佶的神主像,喃喃自語。

  “父皇啊!若不是父皇你沉湎書畫,怠惰治國,何至于客死異鄉?我大宋何至于遭受千古劫難?若不是父皇你不用心治國,我又何至于登上這猶如針氈,更猶火爐的所謂寶座?然而父皇,我不能讓人說你,育子數十,卻沒有一個好兒子,我就是你最優秀的兒子。終有一天,我會親自迎回你的靈柩,風光大葬于我趙宋皇陵。終有一天,我要迎回母后,督造慈寧殿,讓她安享晚年。”

  他的目光朝著北方,堅定地點了點頭。暗暗發誓:父皇,母后,孩兒為此,縱然萬阻千難,也在所不辭!

  云州,金廷,兩派之爭,暗潮洶涌。

  偽齊被廢之后,原屬于偽齊管轄的南宋故土河南、陜西之地的歸屬問題,在金國內部引起了廣泛的爭議。

  金國朝野的爭議,大體分為三種傾向。

  一是,太祖派,以完顏宗弼為核心的,完顏勖等,主張將河南、陜西之地,劃歸朝廷管轄。這應該是最有利于金國發展的決策。當年滅掉北宋之后,金國將黃河兩岸的區域,由傀儡政權管轄。十年之后,金國已經初步具備了,直接統治漢地的經驗和能力,完顏宗弼的意見,應該是十分中肯的,也是符合金帝,加強中央集權要求的。

  二是,太宗派,以完顏宗磐、完顏昌撻懶等,主張把河南和陜西等地交由南宋。

  完顏昌撻懶,也算老牌的政客,在朝廷中混跡多年,熬死了上司完顏宗翰,搞死了自己也扶持過的劉齊。就因為劉齊只認完顏宗翰,無視他的重要性。他怎么會不知道,怎樣對金國最有利?對金國有利,并不代表對太宗派有利。

  如果由金國直接管轄,這些地方將成為完顏亶的地盤,無疑是加強了太祖派的實力,對太宗派極為不利。如果再立一個傀儡皇帝,誰能保證這個傀儡聽誰的?若又象劉麟那樣忘恩負義呢?豈不是虧大了?如果,還給南宋,以南宋作為自己的盟友,還能幫助自己的好友秦檜,讓他通過主和戰勝主戰派。總之,一舉數得。

  三是,以大將完顏撒離喝,為主的第三派,主張再立一個傀儡皇帝,甚至人都預先選擇好了,這個人就是,折可求。

  當年,折可求也是傀儡皇帝的熱門人選,可惜沒有劉麟無恥,最終花落劉家。如今劉齊完蛋了,自己好歹也要爭一把。也許祖墳冒青煙,也能混個皇帝當當。所以,折可求迅速打通了撒離喝的關系。

  不過,完顏撒離喝,成天處于前線跟吳玠對峙,實力和勢力都不行。現在的金國實力最強大的是太宗派,其次是太祖派,完顏撒離喝,連號都排不上,折可求注定是沒有當傀儡皇帝的命。

  更可嘆的是,完顏撒離喝知道了這事沒搞頭,害怕折可求想不開而起來造反,免得夜長夢多,干脆直接干掉他。可憐的家伙,皇帝沒混上,連老命也丟了。

  金帝完顏亶,見各方爭論不休,只好召集金國高層開會,商討以何種方式跟南宋議和。

  太宗派強烈主張,南地歸南,以換取南宋稱臣納貢。金國高層紛紛反對,甚至連完顏昌的弟弟完顏勖,也持反對態度。

  見眾人紛紛反對,太祖六子完顏宗雋,解釋道:“我以地與宋,宋必德我。”

  宗室完顏宗憲,怒氣沖沖地說道:“我們俘虜了趙構的父親和哥哥,這種仇恨已經非止一日,如果再將土地交割給他們,這分明是在資助仇敵,根本不可能換得他們的感激。”

  太宗派啞口無言。

  會后,完顏昌撻懶,將弟弟完顏勖臭罵了一頓,“連別人都支持我,你可是我的親弟弟啊,怎么可以跟我對著干?”

  完顏勖,面不改色,“茍利國家,豈敢私邪。”堅決不跟賣國的哥哥,同坐一條船。

  完顏昌,更加憤怒,隨即冷笑一聲,“我就是要將河南、陜西之地還給南宋,你們能奈我何?”

  完顏昌的自信,來自于太宗派的整體實力。此時,完顏昌,已經由左副元帥升任都元帥,掌握金國主要軍權。而完顏宗磐,則身任太師兼領三省事,掌握金國朝廷的重要大權。

  其實,真正的實力派,皇帝與宰相都不說話。順勢,推波助瀾。

  在太宗派的強烈聒噪之下,金國的賣國協議終于通過。

  其實,說賣國也不對。因為,本來就是南宋國土,都是他們強占去的。

  宋廷,二月初七,帝發建康,返回臨安。

  皇帝趙構,一回到臨安,就下詔全國。詔書全文內容——昔在光武之興,雖定都于洛,而車駕往返,見于前史者非一,用能奮揚英威,遞行天討,上繼隆漢,朕甚慕之。朕荷祖宗之體,克紹大統,夙夜危懼,不常厥居。比者巡幸建康,撫綏淮甸,既已申固邊圍,獎率六軍,是故復還臨安,內修政事,繕治甲兵,以定基業,非厭霜露之苦,而圖官室之安也。故茲詔諭,想宜知悉。

  ——紹興八年三月,趙構下達的這份詔諭,就是定都臨安(杭州)的最后宣言。

  這詔諭的上半段,是說東漢光武帝之興,也是定都洛陽,再是車駕經常往返于前線,最后是秉承天意,上繼西漢的輝煌大業。趙構很羨慕這一種做法,也為定都臨安,找到了歷史的依據。

  接下來說的是,我這個當皇帝的苦楚。我為了啥?不就是為大宋這么一個國家啊。近來又是兩次去建康(南京)前線,安撫淮西。如今邊界那一帶已經安定了,軍隊也得到了安頓。為此,我復還臨安,治理政事,整頓軍隊。今天我和大家說這話,希望你們不要以為,我是厭惡了臥霜飲露的苦日子,想享受宮室的清福。

  皇帝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也算是苦心孤詣。

  皇帝的公開詔書,總是有人喜歡琢磨的。有人就認為,這中間有一個詞“淮甸”,值得推敲。“甸”是什么?荒涼的大草地。但趙構這一個“淮甸”詞的使用,還是明確地顯出了,他對淮河流域,那一片土地“食之無味”的“雞肋”心情——真是能扯淡!

  這里的“淮甸”,單純指淮水流域。趙構離開稱帝之南京(商丘)時,往東南撤離之行,也是說“巡幸淮甸”的。

  建炎三年(1129年),趙構初次駐蹕杭州時,將杭州府該為臨安府。

  杭州府被改臨安府之前,杭州府,下轄杭州、錢塘、臨安等州縣,府治之所,設在錢塘,所以,建炎三年的行宮,也駐蹕在錢塘。而本杭州的治所,是在鳳凰山的。

  紹興元年冬季,臨安府奏請將府治移到鳳凰山,決定增建府治的房子時,修內司是“乞造三百間”的,趙構“詔減兩百”,而且還是茅草屋。就是說,臨安府治之所,早已移到臨安城內(原杭州城內)了。

  所以,紹興二年,行宮從紹興移蹕臨安,就住的是茅屋。連趙構所居的御殿,也只是“茅屋才三楹”。

  皇帝下詔定都臨安,地址就定駐蹕的鳳凰山。

  即,選皇城于鳳凰山區域。之所以叫“皇城”,是因為臨安城區四周有城墻,西湖在城墻外。而皇宮四周,必然還會筑城墻,所以叫皇城。皇城之內,就是皇宮、皇宮大內。

  于是,臨安城內的皇城,開始了大規模的建設。

  整個皇城規劃,議定十年內建成。即,紹興十八年前建成。其中包括:紹興九年內,建成慈寧殿。紹興十二年前,建成崇政殿。

  皇城南門曰“麗正”,北門曰“和寧”。

  ——就是說,要想見到南宋的“皇城”長啥樣,要十年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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