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顏剛想開口叫,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別出聲,我不會害你的。”
冷顏這才看清楚,面前哪里是什么白毛怪物,不正是白天戴幃帽的道姑嗎?那白色的幃帽和淺灰色的道袍在月色下看起來一身的白,所以猛然一看就走了眼。她找自己干什么?不會是白天自己打了她的弟子,心里不舒服,晚上找自己算賬來了吧?
心里這么想,冷顏卻是點點頭,她知道來的是誰后,倒沒有先前那么怕了。這道姑是人又不是鬼,怕她做什么?
道姑見她果真不象一般小姑娘那般驚慌,有些膽色,暗暗點頭。簡單地讓冷顏穿上衣服,道姑說:“我帶你出府去說話,害怕么?”
“為什么要出去說?這里說不是一樣嗎?”冷顏感覺這道姑對自己沒惡意,如果她真要對自己怎么樣,根本就不用問來問去那么麻煩,直接進來把自己點了穴弄走就是了。
“這里人多眼雜,說起話來不方便。你若害怕,就算了。算我看走了眼。”道姑冷冷道。
看走了眼?什么意思?冷顏覺得這道姑神神秘秘地,肯定要跟自己說些什么小秘密,這讓她很好奇,于是她一仰頭:“去就去,我才沒有什么好怕的呢。不過,天亮前一定要送我回來,要是我娘發現我不見了會著急的。”
“當然。”道姑應聲將冷顏背在背上,輕松地從窗子飄然而出,這份輕功比起幼萱來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
冷顏伏在道姑的背上,見她在屋脊房檐之上竄高跳下如履平地,而自己也感覺非常平穩,心里好心羨慕:若是有一天自己能學得這么精妙的功夫,可就好啦。爹爹的功夫雖然也厲害,可是哪有這般漂亮輕盈?女孩子沒有不愛美的,冷顏當然也不例外。
到了郊外一處密林中的空地上,道姑將冷顏放下,看看四周,十分的安靜,滿意地說:“就在這里吧。”
冷顏將自己的衣服拉拉整齊問:“你想要告訴我些什么呀?”
“冷姑娘,你的功夫是誰教的?”道姑問。
“我爹呀。”
“難怪看起來是個小姑娘,動氣手來卻和男兒無異,厲害有幾分,卻是難看的要命。”道姑十分鄙夷地說。
“我爹是大將軍,統領千軍萬馬,打過勝仗無數,功夫高著呢。”冷顏見道姑好像瞧不起自己父親的武功,生氣地反駁說。
道姑“哧”地一聲,聲音極低地笑道:“你倒是挺護自家人的短。我并非瞧不起你爹的功夫,只是他那一套是男人學的,上陣殺敵倒是不錯,若是行走江湖與人切磋就顯的實在太笨拙了。若是有一套既好看又厲害的功夫,你愿意學嗎?”
冷顏心里一喜,這道姑費這么大功夫把自己弄到這里來,難道是要教自己功夫?不可能吧?自己又不認識她。
道姑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淡淡地說:“今日幼萱的功夫你也見識了吧?比起你的來如何?別看她打不過你,那只是因為她學藝不精,未得招式的精髓一,二。幼萱刻苦好學,但天資略遜。只因是我的侄女,故此我才將她帶在身邊,盡力教導。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找更適合繼承我衣缽的弟子,直到今日看到你的身手,根基不錯,又有靈性,甚和我意,也算是你我有緣。若是無緣的,就是任她磕破頭,傾盡萬貫家財,我也決不會傳授一招半式。若你得我親傳,用不了一年半載必定超過幼萱七年所學,再往后的修為非一般人所能相比。學與不學,你自己拿主意。”
明明是她看中了冷顏,心中癢癢定要收她為徒,在市集上四處打聽得冷顏的名字和將軍府所在,半夜擄了人出來。卻偏偏要故作姿態,高傲地先擺起師父的架子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倒想冷顏心動先來求她。
冷顏哪里知道這位道姑的心思,那幼萱的功夫倒是令她羨慕。如今師父主動找上門來,正是求之不得,當下心里好不歡喜,忙說:“我想學呀。可是,我爹爹和哥哥都不在家,我要陪伴娘親,不能出家,也不能跟你走。”
道姑一聽冷顏的話心中大喜:“你只要想學,不用出家,也不必跟我走,我自有辦法傳授你武功。但是你若真想入我的門做弟子,就必須遵守我定下的規矩,若有違反,就是收了你進來,我也一樣將你逐出師門,那時候可不要怪我翻臉無情。你可要想好了。”
冷顏歪了腦袋睜大眼睛問:“那都要遵守什么呀?”
道姑神情嚴肅地一一說來,大體也就和天下間幫派門規差不多,無非是尊師重教一類,不辱師門,刻苦學藝。道姑所要求的特別之處卻是不讓冷顏打聽她和師門的來歷,也不準冷顏在外面說是她的弟子。
最后這兩個要求可真是奇怪了,哪有讓人跟著學藝不讓知道師父和師門來歷的?別人收弟子不都是想要把師門發揚光大的嗎?沒見過要偷偷摸摸,好像見不得人的學法。不過,冷顏只是好奇了一下,想著自己拜師就是想好好學武功,只要師父不是要她去殺人放火做壞事,別的知不知道又有什么關系呢?
“徒兒冷顏拜見師父。”冷顏年齡小,并不知道為了表示對師傅的尊重,拜師還需要很多復雜的儀式和準備貴重的禮物。聽到道姑允許收下自己,當即就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那道姑見冷顏這么干脆,心中喜悅,倒也不計較那些俗禮,一手輕輕揭去了頭上的幃帽,手在虛空里做了個扶冷顏的姿勢:“起來吧,從此刻起,你就是我流瑩的弟子。為師將一身所學盡當無所保留的全部傳授與你。”
冷顏也是高高興興地站起身來,抬頭向師父看去,卻是吃了一驚。眼前的流瑩竟是滿頭的銀絲,那雪亮的顏色在月光下是那么地奪目。而她冷淡秀麗的容顏卻如同妙齡少女一般嬌艷,精致的無可挑剔,帶著幾分與生俱來的媚與清高,真是一種奇妙的組合,在流瑩身上卻很和諧。這般鶴發童顏絕色的美人,令冷顏都看得驚呆了。
流瑩見到冷顏如此神情,面無表情地說了句:“為師要教你的第一條就是,對女人來說,最有用的是你的本事,它會讓你一生享用不盡。最沒有用的就是你的容貌,當歲月流逝,它就會一文不值。”
“哦。”冷顏不管懂不懂,先答應沒有錯。
“既然你已經入了我的門,為師不防告訴你,你學得好不好,為師平日決不干涉。十年后,你代為師去赴一場決斗,那時候你的生死存亡就要看你自己平時的努力和用功程度了。該怎么做,不用為師多說了吧。”
啊?決斗?生死存亡?冷顏怎么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個圈套,只是現在后悔已經來不及了。不過,也許這個是師父怕自己不好好學,故意說出來嚇唬人的呢?所以,冷顏緊張了那么一下下就把這事情拋在了腦后。
第二天,將軍府來了一位帶著弟子的道姑。初時是說仰慕冷大將軍的威名,前來拜會冷夫人,來幫將軍府做法祈福。沒想到幾天相處下來,這道姑流瑩和冷夫人相處甚是融洽,與冷顏也很投緣。冷夫人聽說流瑩所居的道觀不久前才毀于大火,目前還未確定去向,便熱情地留她在將軍府暫住,一番客氣后,流瑩與幼萱順利地在府中住下。
白日流瑩深居簡出,只與冷夫人探討道學,教導幼萱習武。夜深時,就攜了冷顏到拜師的樹林中去傳授武功。一開始是流瑩背著冷顏奔跑,后來漸漸地,冷顏可以跟著她跑上一段,再后來,可以完全不用流瑩幫忙,直接跑到練功的地方去了。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冬去春來,冷顏長高了,君卓也添歲了。鳳儀宮中似乎一切都沒有太大的改動,只是在她們不知覺的時候,外面有很多東西已經今日非往昔了。
皇宮里,皇子依舊單薄。幾年來,只有皇上近些年最寵愛的黎貴妃誕下難得的一個皇子。且那以后,皇上身體漸漸虛弱,最后竟然是臥床不起了,不能處理朝政。朝中不可無人主事,所以一向不理會朝政的瑞王爺在無奈中被大臣們推上了攝政王的位子,開始慢慢接手主事。
瑞王爺對皇后極為尊重,遇事都要與她商議再做定奪。他還經常在宮中為皇上祈福,對君卓也是十分愛護,并提議讓君卓重新去文華殿學習,有時間還教君卓如何處理政務。朝中大臣人人對這個瑞王爺豎大拇指,一時間,瑞王爺賢德的美名天下皆知。
同時,君皓一直杳無音信。這時候,瑞王爺對君卓的態度和安排不禁讓大臣們私下揣測:太子是不是兇多吉少?上面已經開始為君卓做太子在做準備了?只是這么個病怏怏的四殿下。恐怕長都長不大,如何做得了太子?
很快,冷顏再次進了文華殿做陪讀,只不過,這次陪的不是太子君皓,而是四殿下君卓。
說來奇怪,君卓這個看起來最短命的皇子,身體總是那么羸弱的仿佛風一吹就倒,卻是一年年地拖著慢慢長大,眼見得他就將成為大盛國第一個奇跡般要做十歲生日的皇子。
這時,君皓離開已經整整三年了。
(竹馬繞青梅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