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君皓送別易辰的幾乎同時,冷顏也在與冷鋒話別,只是她是一肚子的氣,一腦袋的怒火直往上竄。
“什么?要你入贅花月國?還不是做王夫?你還居然答應了,我的傻哥哥,你有沒有腦子?那個初晴以前就視你為眼中釘,從來不拿好臉色對你,這不明擺著把你弄去好借機報復?”冷顏現在才知道冷鋒這么多天沒露臉,原來一直在花月國被扣著,還被初晴美其名曰是培養感情,要不是事先君皓說有要事要冷鋒與女王一起來大盛,事畢再一同回去,冷顏現在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顏兒,知道你為我好,但是我已經答應了初晴殿下,大丈夫一諾千金,豈能兒戲?何況初晴殿下長得也不錯啊,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獸,我還怕她不成?”冷鋒見冷顏如此緊張反對,開了個玩笑。
可是冷顏覺得一點也不好笑,這可是自己的親哥哥,他那么溫厚善良,哪里會是初晴的對手?
“不行,你是大丈夫,我不是,所以這事情你別管了,我幫你推掉。”冷顏理直氣壯的說:“你是冷家長子,爹娘有知也決不會同意你去入贅。別說冷家的香火還要靠你延續,韓寧怎么辦?她比初晴丑嗎?脾氣比初晴壞嗎?初晴除了是皇太女哪樣比她強?關鍵是你喜歡初晴嗎?別告訴我你對韓寧一點好感都沒有,我可是親眼看見你們倆晚上在小河邊,唔……”
冷不防冷鋒一把捂住了冷顏的嘴,慌忙四顧,低聲道:“你就不能小聲點,非要喊得別人都知道,這會敗壞韓姑娘的名聲。”
冷顏用力拉開冷鋒的手,雖然還是氣呼呼的,但是聲音小了許多:“你還知道女孩子要講名聲?你娶了她不就成了,還怕別人說什么?哥哥,我知道你這么些年為大盛為太子都沒顧得上自己的終身大事,難得遇上韓寧這樣門當戶對,你們又投緣,彼此都有好感的姑娘,我想爹娘也會喜歡她的,為什么你就一定要遵守那個不是出自內心情愿答應的承諾?”
“顏兒,這件事情已經不是我和初晴兩個人的事,是國與國之間的承諾,難道你希望大盛與花月再因為這事情烽煙再起?女王已經決定回去就將王位傳給初晴,到時候,開不開仗只是她一句話的事情,無論誰輸誰贏,遭殃的都是百姓。我想爹若在世,也會贊同我的決定。何況冷鋒早已經為國捐軀了,去花月國的只是云天,此事不會損了冷家的顏面,如果可能,我會瞞初晴一輩子。”
“可是怎么偏偏是你?”冷顏知道冷鋒說的有理,可是初晴肯定不會善待他,叫她怎么不為哥哥擔憂。
“顏兒,是我不是更好?我會盡心盡力維護大盛和花月的和平。其實,我今天是有件事情……”冷鋒吞吞吐吐面露難色,但又不能不說,因為這一去,他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來,還能不能再見到冷顏:“小峻這次要不是瑞王爺不計較,幫著隱瞞,皇上又念在父親的情分上,有意放過他,估計就不是調到邊防去那么簡單就過得去了。父母離世時,他年齡還小,我們都忙于自己的事情,也忽略了他。假如有一天他重回到龍城,你一定代我和爹娘好好的教導他,小峻人品不壞,但是頭腦太簡單,容易受人蠱惑被人利用,不要讓他走偏了道,讓爹娘在九泉下不安心。將來冷家就靠他繼承香火,光耀門楣了。我的事不要告訴他。”
說著,冷鋒拿出一個香囊,遞給冷顏:“這個,你幫我還給韓姑娘,要她忘了云天,另尋個好人家吧。”
“哥哥,我去跟皇上皇后說說這事情,要他們下旨,另派人去。你留下來教導小峻,光耀門楣不是更好?還有我,以后受了委屈找誰去說,打雷了,誰來救我?”冷顏一手握住香囊,一手拉住冷鋒的衣袖不放,嗚咽著說。
“顏兒,你看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哥哥撒嬌?以后有夫君疼,他一定比哥哥對你更好,在他身邊沒有人會欺負你。”說到這里冷鋒想了想下了決心說:“顏兒,我想問你一件事情,可是,又怕你會生氣……”
“什么事情?”冷顏見冷鋒決心已定,縱然再不舍,也勉強不來,擦掉眼淚,見他欲言又止,好奇地問。
“你最近和太子相處的好像還不錯,假如他希望你留下,你能答應嗎?”
“我說過多少次了,絕不會再回他身邊去。”冷顏斷然否認。
“可是太子他真的非常非常愛你,難道你感覺不出來?”
“方破才是我的夫君。”冷顏忽然有點煩躁地堅持說。
“方破其實和你認識很多年了,以前你們只是玩伴,他對你并沒有特別的感覺,忽然之間就會那么喜歡你,為你生為你死,難道你不想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那是因為以前我們都是小孩子,哪里懂得男女之情,現在長大了,當然不一樣。”
“他們一般年齡,一樣的身材,就是性格行事也都有很多相似之處,難道你就沒有感覺嗎?”冷鋒疑惑地追問,妹妹當真糊涂了?
“他們長相不一樣,聲音不一樣,身份也不一樣,太子就只會叫我生氣傷心難過,方破體貼我,照顧我,把我當寶,他們之間哪有什么相似之處?哥哥,你不要再為太子說好話了,我不管你們做好兄弟,你也別指望我丟下方破回到他身邊…..”冷顏十分固執地說。
“方破和太子他們其實……”
“我知道他們關系好,即使這樣妻子就是可以任意換的嗎?我不想再聽這些,你要再說,我就走了。”
在冷顏激烈的反對下,冷鋒終于沒有將心里的話說完,帶著對冷顏的擔心隨花月女王離開了龍城。
冷顏支開了所有跟隨的人,在宮里游蕩著,看著一邊是桃紅柳綠碧瓦粉墻,好一派人間美景,另一邊卻是焦黑倒塌,于那夜被叛軍焚燒過還未情理好的宮殿。
人生其實也與眼前這迥異的情景相似吧,當你面向昌盛繁榮,背對的就是頹敗不堪,反之亦然,只是看你想如何選擇,只是一個轉身一念之間就會感受到截然不同的心情。
弟弟走了,哥哥也走了,明天她也要離開了,徹底的離開,為什么忽然就覺得心痛,好像有什么在扯著一樣……
皇上皇后,君卓夫妻,哥哥弟弟,馬公公,小安…..所有的人都婉轉或者直言要她留下,除了君皓還不曾開口,但是她看得出來,他在尋找開口的機會,那應該就是今晚了吧?
她該怎么辦?怎么辦?
直到夜深,冷顏也沒想出答案,不覺中卻已經回到了鸞鳴宮門前。
就見門后人影一閃,一些細碎的步子慌亂的跑遠,冷顏仔細一看,是幾個躲在門后的小太監。不用說,這是給君皓報信去了。
今夜的鸞鳴宮與往日確實不一樣,宮門大開,兩行紅色宮燈從門口蜿蜒而入,直通向冷顏的寢殿;路邊的草叢里,星星點點都是螢火蟲忽明忽暗的光亮,也不知道這是小安帶了多少人,捉了多久,才放在這里的;簇新的紅地毯鋪在綠草間,紅色更艷,綠色更翠,那濃烈的色彩令周圍一切黯然失色。
遠遠的地毯盡頭,寢殿的屋檐下,紅色輕紗飛舞,恍如他們大婚的那一夜,絢爛喜慶。
輕輕地笛聲傳來,婉轉纏綿,好似看見花間對對彩蝶嬉戲,林間鳥兒和鳴,水中魚兒成雙,輕風戀山巒,溪流奔山川……
那是一曲多么真摯包含深情的鳳求凰!
她仿佛看見薄紗后,殿閣中,那個玉樹臨風的身影,美目顧盼,深情款款地在等待她的到來,忽地心中酸澀難當。
夜色深重,笛聲醉人,她的腳步被無形的魅惑吸引著,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殿中更是紅色紗幔重重,即使如此,高燒的紅燭還是映出里面那個傾國傾城,姿態撩人的身影,朦朦朧朧,看不真切,卻又偏偏能從那窺視到的一星半點能確定那里面的人是如何美貌,越是這樣,就越叫人心癢,想一見這絕色的全貌。
殿中的君皓烏黑油亮的長發披散著,斜倚在軟榻上,鳳目輕挑,唇含笑意,金色的金蟬絲絹單衣松松地只掛了一點在肩頭,袒露出結實的胸膛,只要他的手輕輕一動,整個衣衫就會隨時從身上,他要的就是這樣,等下顏兒看見他此時這精心打扮,再勾引勾引,何愁她不上自己的床?
于是,在誘人的笛聲中,他笑意更深,今夜只要她進這個門,他就將一切全部對她和盤托出,不再隱瞞。
聽說這滿宮的人都留不下一個她,他相信,那是因為自己沒有開口的緣故,等下他也要對她說個故事,一個關于他們倆的故事。聽完故事,顏兒一定會感動得涕淚交加,撲進自己懷里,不用再多說什么,就是打死也不會離開了吧?
君皓想到這里,笛聲里更是透出了幾分喜悅與蠢蠢欲動的熱烈。
外面宮人已經都按照要求全部散盡,他極有耐心地決定要把這一曲練習了很久的鳳求凰吹奏完。
他聽見她的腳步聲緩緩而來,很慢很輕,但是一直沒有停下,想象著她一身淡紫色衣裙在宮燈下是如何雅致脫俗,眉目是如何的嬌媚帶著英武之色,仿佛隔著這遙遠的距離和重重阻礙,君皓都已經嗅到了她身上那一股醉人神往的獨特香味,心中快速跳動,竟有些難以把持,想直奔出去,擁她入懷。
就在他魂不守舍的時候,那腳步聲卻停了下來,頓了頓又往來時路折了回去。
君皓的笑意也隨之消失,幸好,那腳步聲猶豫著又轉了回來,他不禁松了口氣,看來顏兒還是舍不下自己。
可是沒等他高興起來,腳步聲再次向宮門而去……如此反反復復,君皓的心也跟著懸起放下,沒一刻安寧,最后,終于腳步聲不再猶豫,繞過這一處寢殿,徑往別處而去。
君皓搶步來到窗前,只見冷顏的背影一轉,已經沒入樹叢不見。
她竟然真的不原諒自己,明知道今夜這番布置是為了什么,竟棄自己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