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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滔天富貴不失本心

  正文(求粉紅)

  邢岫煙大口大口吸著冷氣,站在綴錦樓的樓下吹冷風,她多久沒這樣氣憤了?就像一拳頭打在軟棉花上,自己滿肚子窩火,可對方卻絲毫不在意。邢岫煙不免自嘲,當年的諸葛亮在輔佐劉禪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無可奈何?

  然而她不敢自比諸葛亮,賈迎春也不是劉家阿斗,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就當這一遭白走了。

  紫鵑見邢姑娘滿臉的陰沉,小心翼翼道:“邢姑娘,我們這是往哪兒去?”

  岫煙沒動地方,沉聲問她:“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剛剛有些多管閑事?”

  紫鵑想了想,并沒說那些虛假的客套話,而是真心實意的勸邢岫煙:“姑娘最后一句委實有些過火,女子出閣去了婆家,萬事立根站住腳,靠的就是子嗣這一塊。可邢姑娘那么說......二姑娘心里未必受用。”

  岫煙眼光就落在了紫鵑圓潤的臉龐上,輕輕一笑:“不破不立,但愿你們家二姑娘聽了我這席話能觸動些,就算忌恨我也沒什么大不了。”

  “邢姑娘,邢姑娘!”司棋從樓上跑了下來,見邢岫煙還沒走遠,臉上泛起笑意:“我們姑娘吩咐我來謝邢姑娘,她說,金玉良言,方悔愚鈍。姑娘還打發我去二奶奶處要炭火。邢姑娘,多謝你的一席話點醒了她,不然我們姑娘要委屈到什么時候還不知道呢!”

  司棋又是千恩萬謝。才將邢岫煙等送出綴錦樓,自己去王熙鳳那里找門路。岫煙眼見她風風火火的跑了,地上積了一層薄薄的雪,司棋遠遠的背影就打著滑,踉踉蹌蹌的消失在雪霧中。

  岫煙系緊觀音兜上的紅繩,輕嘆道:“正所謂良臣遇明主,我瞧著司棋未必就比賈寶玉身邊的襲人差,也是忠心耿耿的,只可惜碰上的是賈迎春,沒有施展的地方。若她的主子換了你們家三姑娘。哈,那可有好看的了。”

  紫鵑一想,可不真是如此?司棋潑辣刁蠻,三姑娘做事雷厲風行,這兩個要強的人湊在一處,肯定能干一番大事業,然而......紫鵑站在岫煙身邊笑了笑:“可惜咱們命數早有安排。單說三姑娘,要是托生在二太太的肚子里,再配上她那個人品,整個榮國府誰還能越過她去!”

  岫煙聽紫鵑說到命數安排,不禁出神,她們一家三口來到這個世界,是否也早有命數間的定奪呢?可爸媽和自己不過平民小百姓。出頭的事兒不敢做。犯法的勾當不敢沾,老天爺的這個玩笑開的未免大了些。

  岫煙甩去雜念,跟著紫鵑出了大觀園。

  賈母正和黛玉說話,她聽外孫女說邢姑娘要走,小小吃了一驚,老太太倒是沒想到邢家的姑娘在見了這般滔天的富貴后還能堅守本心,和她姑媽截然兩個性子。

  老太太熱絡的拉著岫煙坐在自己身邊,“好孩子。再住兩日,等雪一停就送你家去。不然大雪紛飛的,你母親見你冒雪回去,豈不多心?”

  賈母生的是富貴相,旺夫王子,盡管近七旬,可臉上仍舊紅光滿堂,保養得宜。只是......拉著岫煙的手卻像蠟紙一樣薄,有些刻薄的意思在里面。

  岫煙笑道:“謝老太太挽留,只是家里事情多,怕我們太太忙不過來,昨夜又下了場大雪,不趁著這會兒家去,萬一連下幾日,路上越加難行。”

  “哎呦,傻孩子,咱們京城可不是鄉間小路,天子腳下,皇上住的地方,還能叫雪堵住了道路?你放心,市井間自然有掃雪的差役。不過,”賈母意味深長的一笑,“你一番孝心,我老婆子倒也不好攔著,吃過早飯,我就叫管家送你回去。”

  是不是真心留客立時叫人看的分明,黛玉神情黯然,岫煙猜她是心里愧疚,忙沖她笑著眨眼。不大會兒,園子里除了迎春,余下的幾個姑娘并寶玉都到齊。眾人聽說岫煙要走,都表示惋惜,然,只是兩日的交情而已,倒也不至于落淚。

  賈母又打發人去兩位太太處報信,兩位太太沒一個來的,口中都說有事牽絆著,請邢姑娘改日再來家逛逛。

  薛寶釵和探春等都詫異兩位太太對邢姑娘的態度,王夫人也就罷了,怎么邢夫人也是如此?眾人小心觀察著邢岫煙的神色,淡然恬靜,說不出的安詳。聯想到邢夫人往日的為人作風,由不得眾人偏心邢岫煙。

  早飯算是為岫煙送行,賈母特叫廚房多加了幾道菜,寶玉悶悶的,只用筷子撥著碗里的飯粒,卻半點胃口沒有,眼睛時不時飄向岫煙。

  史湘云見桌上有鹿肉,忙推寶玉:“愛哥哥,咱們要一塊鹿肉回園子里自己烤著吃吧!有肉有酒,我方好作詩。”

  平時有這種好玩的事兒,賈寶玉絕不會缺席,現在卻破天荒的瞪了湘云一眼:“云妹妹想吃自己去要,我是一點心情沒有。”

  史湘云鼓著腮幫子,摔了手中的筷子,賭氣與賈母道:“老太太也為我準備車架,我也要家去。”

  眾人冷不防被史湘云一席話嚇住,賈母見寶貝孫子臉漲的通紅,云丫頭鼓著包子臉,就明白他二人又斗了嘴。賈母笑道:“胡鬧,你叔叔闔家去了外省上任,你這會兒往哪個家去?云丫頭乖,老祖宗有樣好東西,別人都沒舍得給,單留著與你玩呢!”

  賈母對史湘云是真心疼愛,不然史家那么多的外孫子、外孫女,賈母為什么不留別人?史湘云正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敢在賈寶玉面前有恃無恐。現在見賈母面子里子都給了她,湘云自覺小勝一籌,得意的瞥向賈寶玉。

  用過早飯,雪勢愈發大了起來,林之孝親自騎馬,用一輛華蓋紫瓔秀云車來送邢岫煙。姊妹們一直將人送到二門處,黛玉還不肯松手,恨不得跟了岫煙家去。

  賈寶玉也趁機上來勸說:“邢姐姐,不如再留一日,就一日!等明日天晴,我護送你回鳳尾胡同。”

  “可不敢當寶兄弟的盛情,你啊,這雙手就不是用來握馬鞭子的,再凍個好歹,你們家襲人還不跟我哭天抹淚的?”岫煙調侃道,姐妹們平日私下里也沒少拿襲人和寶玉開玩笑,現在聽岫煙這么說,不免齊笑了起來。

  “天也不早了,我也該啟程。”岫煙環視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薛寶釵身上,“寶姐姐替我多關照著林妹妹,等家里收拾妥當,我再來過府小聚。”

  薛寶釵忙笑道:“你放心,我早把林丫頭當親妹妹似看待,有我在這里一日,就和她消遣一日,邢妹妹只管放心。”

  林之孝又催了兩遍,岫煙這才動身上車,二門處,幾個小姑娘都沒走,身上披的不是猩猩氈,就是羽緞,十來件大紅衣裳,映著紛飛的大雪,好不整齊。

  獨賈寶玉穿了件漁翁似的蓑衣,小老頭一般追出二門外好幾十步,見邢姐姐的車轎走了好遠,才戀戀不舍的折返。

  城內風雪彌漫,趕車人不敢急行,林之孝和四個小廝前后護著秀云車,好容易過了玄武大街,再往東走不多遠就是鳳尾胡同。美蓮和美櫻在車里嘰嘰喳喳說著在賈府的見聞,岫煙就吃著果脯在一旁聽。美蓮心眼多,會奉承人,她進園子兩日,就與探春身邊的侍書混的極熟。美櫻成熟穩重,見鴛鴦給老太太做抹額,提點了幾句,二人就攀扯上了交情。

  美蓮咬了一口腌制的蜜杏,遂道:“姑娘,你說,賈家的姑娘們也真奇怪,那個寶二爺分明就是個登徒子,卻一個個都捧著他。若是在咱們吳縣,誰敢那樣直勾勾盯著姑娘,老爺和表少爺非打上門去。”

  果脯頓時嗆進岫煙的嗓子眼,她彎腰猛咳嗽。美櫻嚇得趕忙過來捶背,惡聲惡氣的瞪著美蓮:“看你干的好事。”

  美蓮委屈的扁嘴:“我也是實話實說嘛!”

  岫煙被嗆得眼淚橫流,又氣又笑:“你再毀謗,小心賈家的車夫把咱們都趕下去。”

  “姑娘,鳳尾胡同到了。”賈家的車夫趕巧在這個時候說話,美蓮大眼珠嘰里咕嚕亂轉,嘻嘻竊笑:“姑娘失算了吧!哎?”美蓮側耳聽了聽,“姑娘,外面好像有人在哭喪。”

  林之孝已經騎馬靠近了馬車,大聲道:“邢姑娘,胡同里有人家在治喪,咱們可是繞到后門?”碰上這種不吉利的事兒,一般人家寧可多走段路也要繞著走。

  岫煙微微掀起簾子,眼見新家大門在望,她沉聲道:“無妨,請林管家叫門去就是。”

  林之孝是聽吩咐辦事,他原本就為冒雪出來送人的差事感到不滿,現在見邢家的小姐很是知趣,臉上就多了分笑意,當即招呼小廝去叫門。

  邢家的門房聽說是姑娘回來,趕緊往里面給太太送消息。

  盧氏還當是下人錯報,可真見女兒披著帶雪的衣裳進屋,這才嚇了一跳:“好哇,是不是賈家有人欺負你?告訴媽,我去給你出氣!”

  盧氏虎媽的本性又冒了出來,敢欺負她閨女,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岫煙揮手屏退了眾人,自己倒了碗熱茶喝:“媽,你別大驚小怪,是我自己住不慣要回來。對了,胡同里是誰家出了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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