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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二月十二賀春之歲

  直到戌時五刻,東西南北四道城門緊閉,賈璉才騎著馬趕到鳳尾胡同。在門口撞見了抱著巧姐的王熙鳳,不覺一笑:“你怎么來了?”

鳳姐兒在家中久等不見人歸,眼瞅著城門要宵  了,她自己片刻也等不得,恰邢家來請,鳳姐兒便直接抱著女兒帶了平兒往舅母家來。賈璉確實也沒別的去處,唯獨和舅舅家最親。

王熙鳳隨手拍打著賈璉上的浮灰,嗔道:“二爺就是不回去,好歹先叫昭兒給我們送個信,要不是舅母遣了人叫我們,我和平兒還苦等著呢!如今你也算是官家的人,往  里沒留心的,現在進了衙門里可要都改了。我和平兒不敢扯你的后腿,只盼二爺也能時時刻刻記著我們。”

  見妻子如此賢惠,賈璉喜的握了鳳姐兒的手,二人相攜進了正門。邢忠等人剛得消息,也忙著來迎。岫煙見賈璉風塵仆仆的樣子,便囑咐人去廚房預備吃食,自己則和鳳姐兒、黛玉等人挨著門邊的小杌子坐了。

賈璉連喝三口溫茶,這才笑道:“今還真虧了有宋尚書跟著,不然我們哪有福氣見到白先生?聽書院里奉茶小廝的意思,光年初五到今兒,來求見白先生的已經是七八位。一開始,我只帶著正德在客院候著,不到午時,宋尚書就打發人去叫正德,我也不敢多問,就一直候著,眼瞅  頭偏西,白先生的侍從才出來告訴我,先生留了正德在書院住。我是又驚又怕,沒見著表弟。我哪里敢走?只好先打發昭兒回來給舅母送消息。下山時是白先生挽著表弟親自來送,且告訴我,咱們家不用急著上山去看正德,他心里有數。白先生聽說咱們家請了教導功夫的師傅。還叫明兒一早把人送去書院。”

  聽了賈璉的敘述,邢忠不免望向女兒,岫煙略想了想便道:“聽傳聞。白先生很難親近,既然璉二哥說是他親自挽了正德送你,想必心中對正德不僅僅是滿意這么簡單。咱們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叫咱們上山,咱們就不去,好在王師傅能幫忙傳遞個消息。”

邢忠點點頭,便叫人請王師傅外書房商議。王師傅倒也不是拘泥的人。他本就喜歡正德的聰明好學,一心想教出個好徒弟,如果半途而廢反倒可惜,加上邢家應  會好生照料王師傅的妻兒,且月錢再漲一倍。王師傅就更沒二話可說。唯獨一個條件,上山的時候想帶著兒子,一來給正德做個伴兒,二來也跟著王師傅精煉精煉功夫,免得糟蹋了原來的底子。

邢忠哪有不  的道理,當晚留了賈璉夫妻在府內住下。

  一早,賈璉去衙門請假,趕巧出來的時候就在刑部門口撞見了賈蓉,不覺愣住:“大清早你跑這兒來干什么?難不成家里出了事。你來尋我?”

  賈蓉笑瞇瞇的扯了賈璉坐騎的韁繩,“瞧二叔說的,難道侄兒就不能爭口氣,也學二叔在衙門里混口飯吃?父親年下走動了關系,給我在刑部找了個檢校的差事,今兒才來報道。正想著午間請二叔去得月樓,誰料就在門口碰見了,這可不是難得的巧?”

賈蓉心下得意,自從賈璉有了好差事,他沒少在父親賈珍面前念叨。賈珍卻覺得自己那年給兒子捐了個五品龍  尉的差事,已經是賺足了面子,此刻再拿錢出來買官,賈珍就不舒服。

  然而初五去永興節度使馮胖子家吃酒,談話間不免提到了賈璉,眾人無一不夸贊的,還道賈璉是因禍得福,皇上將人安插到刑部,將來必定是要成大業的。

  賈珍心下不是滋味,回家后琢磨了半宿,便偷偷尋了刑部尚書程子墨的外家兄弟,又花費了一千兩銀子,才算得了這個正九品的小差事。

賈璉坐在馬上笑道:“既然是當差,總不能像過去似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你一個九品小吏,統共多少月錢,好歹在同僚面前沉穩些。我今有事,便不與你多說了,改  往我家去,咱們叔侄好好敘敘舊。”

  賈蓉安肯放賈璉離去,忙追根究底問是何故。賈璉便將璧山書院白先生收了邢家表弟做關門弟子的事兒說了,又道自己忙著去山上給表弟送東西。

  賈蓉看著賈璉風光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悻悻然的去衙門領了差事。

  一晃兒二月將至,岫煙幾次打發人去山上送吃食,璧山書院倒也客氣,東西收了,可卻不準邢家人見正德。還是王師傅那里透了消息過來,說白先生極重視正德,

  親領著他讀書,更有意天暖之后帶了正德去靈山訪友。

小包子走后,盧氏和岫煙就像少了點什么似的,連飯量也減了一半,恰冷暖交替,盧氏不覺就患了風寒。這一病卻警醒了岫煙,她再不敢怠慢,忙親自照料媽的  常起居。

盧氏一半是心病,一半是真病,不過兩三的功夫也就好了,倒是邢忠私下里打趣她,說她簡直就是小孩兒的心時過二月,轉眼便是黛玉生辰,因家里發生的這些大事小,黛玉也不敢在眾人面前流露什么,本想著悄悄過去也就罷了。誰知這  姐姐卻拿了單子來叫她選。

“你這回也算是個整生,我和咱媽商量過,索大辦一回。城東有個芳菲苑,桃花已經打了苞,我叫人去問過,守園子的說,再過三兩是必開的。那園子本是個侯府的私產,后來敗落,就租賃了出去每年換些花銷。我叫管家訂了整三  ,咱們姐倆選處好景,也叫她們提前布置去,二月十二那天,請東西兩府的老太太、太太、小姐們都過去玩,又能泛舟,又能采花,再叫了兩個戲班子侯著,豈不比在咱們家還有趣?”

  黛玉聽岫煙姐姐說的井井有條,早感動的淚汪汪:“姐姐何必興師動眾,我在家吃完面就極好。”

  岫煙笑著從懷里抽出一封信:“喏,正德那臭小子可算來了信,說是定要趕回來給你賀壽的,還說從他師傅那里蹭來樣好東西,專門給你做禮物的!”

  聽說正德要回來,黛玉歡喜異常,不住道:“再也沒有比這更大的好消息了,姐姐快叫我瞧瞧。”說完,展開信箋便讀。見那上面字體更圓滑,黛玉忙點頭:“不愧是跟了名師,只幾天的功夫,正德的字倒是越發有體,就是話語還顯稚嫩。”

信箋末尾還畫了一只可  的簡筆兔子,正德屬兔,小時候岫煙每每看完他的功課就在下面添上這樣的幾筆。后來家中請了先生,岫煙便不再如此,唯恐叫先生小覷了邢家。不成想二三年過去,正德還記得這些。

  岫煙摸著信箋上早干涸的墨跡,低聲囁嚅道:“妹妹或許不知道......正德本不是我們家的孩子。”

  黛玉一怔,還當自己聽錯了,“姐姐說什么?”

  岫煙輕輕一嘆:“正德是六年前我撿來的孩子。”

黛玉滿臉的不敢置信,岫煙自嘲的一笑:“咱們家那會兒連吃飯都困難,不知多少人都勸,讓我們把孩子送走。可看那孩子又可又聰明,誰忍心呢?你當咱媽為什么病了?她不說,可我和爸都清楚,她是怕正德知道了自己的  世,從此不再回來。”

  “不會的,正德不是那種人。”

  “我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只是這次我心里莫名的懸著,總覺得要出什么大事兒似的。”

  黛玉每每所見的邢岫煙,都是最有主意不過的人,拿捏的起事兒,雷厲風行,她總私下里對紫鵑說,璉二嫂子和寶姑娘加在一起也未必能及邢姐姐。如今見她六神無主的樣子,黛玉少不得要揀勸慰的話說。

二月十一,岫煙親自去榮國府請賈母赴宴。賈母聞得是在芳菲苑吃酒,心中免不了歡喜:“我上一次去芳菲苑還是七八年前呢,北靜太妃宴客,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滿院子的桃花兒,柳國公家,鎮國公家,還有定城侯、西寧郡王等閨中女眷,哎呦呦,好不  鬧!”

岫煙見賈母歡喜,忙笑道:“母親知道老太太喜歡鬧,索就請了鳳尾胡同里的幾位太太,母親還叫我帶了帖子給薛姨媽和李嬸娘。上回往東府去請,大嫂子被事  拖累了,這次可一定要賞光。”

  賈母眼見邢岫煙說話做事落落大方,家中的幾個女兒都不如她出挑,心思又活動了幾分,忙笑道:“好孩子,你放心,有我坐鎮,她不敢不去!”

  眾人大笑,岫煙轉眼便覷見一旁笑瞇瞇的賈寶玉,手一點:“也叫上你家襲人,我另有一份禮送她。”

  賈母面色漸淡,“一個妾室,邢丫頭犯不著為她上心。”賈寶玉尷尬的沖邢岫煙擺手,示意她別再說,免得叫老太太不高興。

岫煙故意裝作沒看見的樣子,仍舊與賈母笑道:“我把寶兄弟當親弟弟一樣看待,他邊的人我焉有不上心的道理?何況襲人和林丫頭一天的生,咱們都去了芳菲苑,空留著襲人在家,寶兄弟心里也不自在,莫不如大家一起  鬧。總不差她一個就是。”

賈母越發喜歡岫煙的知書達理,忙叫了人去內院告訴邢、王二位太太,不管明兒多大的事,先給黛玉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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