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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落荒而逃王氏不滿

  繼夫人剛才答應的如此痛快,很大的原因便是這事兒都是私下里的勾當,上不得臺面,縱然自己今兒答應了,可明日反悔起來,難道這邢家還敢說什么不成?

  繼夫人吃準了邢家不敢大聲聲張而已。

  邢家表面上都說是為乾覓好,怕女方置辦產業這件事傳揚出去,乾覓在官場上不好看。其實就是怕乾覓心里不舒服,對林氏冷淡。繼夫人掂量來掂量去,暗暗叫準了邢家這個軟肋,然而沒想到,眼前這死丫頭下手更黑。

  她但凡走走錯了一步,兒子的小命便休矣。

  繼夫人強笑道:“都依著邢姑娘的意思,我們也是知道好歹的人,不過三皇子那兒還請你多多的美言幾句。”

  岫煙笑著替繼夫人斟滿了杯盞:“這是自然,三皇子是眾位皇子中最好說話的一個,雖然受驚不小,但終究體諒了七老爺的急迫心情。話說到這兒,我卻有件事不解,還想請夫人指點指點。”

  岫煙一手搭在紫檀小幾上,一手漫不經心的捏著腰間荷包上的流蘇,只輕聲問道:“聽聞,七老爺為求這個官,在吏部那兒前前后后遞了五萬兩銀子好在吏部捉住了那侍郎,沒捅到皇上那兒,不然,萬歲爺糾察下來,事情必不能善終。”

  繼夫人聽見這個驚人的數字,也是狠狠吃了一驚,但在邢岫煙面前,她不敢自己先露了老底兒,便笑道:“這數兒莫不是錯了吧,老七只和我要了幾百兩銀子,說是打點上峰,結交下關系,并不是什么賣官鬻爵。”

  岫煙笑道:“是或不是。等鎮撫司的人抄沒了那位侍郎家便知,銀票總不會說謊。各大錢莊的銀票都是有出處的,誰家幾時被支取過這樣大的數目,總不會連個賬目也沒有。”

  繼夫人聞言,下意識捏緊了茶盅,仔細留心看去,好好的官窯蓋碗兒幾乎被她捏在肉縫里。繼夫人究竟給了兒子多少錢,再沒人比她更清楚,慢說五萬,便是十萬也有了。

  可她怎么敢告訴外人。這銀子的來路實在不清白,就像肉里的一根筋,只要扯住了一端往起拽。必定會叫自己的下場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邢岫煙將繼夫人的臉色全看在眼中,淡淡一笑:“夫人每月的月銀是五十兩,一年下來,便是一分錢不去打賞買首飾。也只能存下六百兩。夫人出嫁的時候,濟寧知府夫人私下添補了你兩千兩銀子,咱們就算夫人有點石成金的本事,可五萬兩終究不是個小數目。難道乾家就沒一個人好奇這錢的來歷?”

  繼夫人目光閃躲,哆哆嗦嗦開口:“你,你究竟想說什么?”這丫頭怎么知道的如此詳細?難道真像外面人說的。其實整個邢家,最終做主的就是這位大小姐?

  岫煙笑道:“夫人別緊張,我既然能查到這些。便也能查到錢的來歷出處。只不過那些都和我半點關系沒有,我多問一句也沒意思。這是夫人自己的小秘密,你可細心的保護好了才是。”

  繼夫人心緒大亂,幾乎是狼狽不堪的出了岫煙的院子。眾人也不知邢家姑娘和這位說了什么,只知道繼夫人一回到對門。頭件事便是張羅著自己的丫鬟婆子們收拾行李。

  不到兩個時辰,二三十號人就倉皇的坐了車馬出了鳳尾胡同。

  乾覓和黛玉百般勸留乾老太爺。只是乾老太爺放心不下繼夫人,面色勉強的退讓了幾次,還是跟在繼夫人身后,離了這府邸。

  乾覓夫妻倆站在大門口面面相覷,此時已至黃昏,那遠行的車馬說不出的落魄。黛玉心中不忍,又有幾分不安的看著乾覓:“咱們這樣做是不是太過了些?”

  乾覓雖然不舍祖父,但更厭惡繼夫人,他輕笑道:“無妨,祖父是深明大義的人,即便咱們舉止粗魯了些,但等他想明白繼夫人在這事兒上不占理,也就不好再責怪咱們了。”

  乾覓將目光移向對面府上,眼波里雖然波瀾不驚,但心底深處早就是震驚一片。他雖然聽妻子說過邢家的大姨姐手段了得,但總認為是深宅之中婦人間的那些手段,從沒想到,原來大姨姐還善于用朝堂上的風向達到自己的目的。

  陷害七老爺雖然不甚光明磊落,但對于那種人,光明的手段反而糟蹋了。

  黛玉望著出神的丈夫,悄悄拉住了對方:“在想什么?”

  乾覓猛然回神,看見妻子眼里盡是擔憂,忙笑道:“沒有,只是頭一回看見有人能叫繼夫人吃了暗虧還要乖乖馴服。大姐如身為男兒身,將來必定成就非凡。”

  黛玉眉眼一彎,似嬌似嗔:“女兒身又如何?大姐如今的成就又有幾個能越過去?連老船王都慨嘆,可惜他們家沒這樣一個好女兒,不然家業何愁沒人支撐起來?我只告訴一句實在話,母親雖然有了福哥兒,但這家業多半還是要傳承給大姐姐的。不是母親偏心,恰恰是她和老爺為人公正,才會這樣做。”

  邢家的家產究竟有多少,乾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京城盛傳,邢家由一家小小的蛋糕鋪子,發展到今時今日,連許多門閥世家都不能再比擬。

  有人也曾眼紅,在背地里說邢家以商販之身起家,便是今后在朝堂上發跡了,也是不入流的。可隨著五皇子漸漸展露頭腳,朝中便不敢再有這種尖酸刻薄之聲了。

  一份龐大的家業,多半會從小就開始培養繼承人。乾覓師承名門,他的許多同門師兄多是豪門子弟,一半以上的人并非為了真學識而拜師求學,只為擁有大儒弟子這個名分而已。這些師兄為家業承襲上面絞盡腦汁,費盡心思,乾覓即便沒見識過,卻也聽說過。但從沒見過哪家像邢家一般,放著兒子不給,卻都給了女兒。

  乾覓想到自己這些年所受的熏陶,忽然覺得有些可笑。這世間之人總標榜男子為尊,乾覓過去也這般的想法,只是在娶了林黛玉之后,乾覓才羞赧,妻子的學識不在自己之下,過去他那份狂傲勁兒幾乎成了笑話。

  乾覓反手握緊了黛玉的手笑道:“起風了,明日我和你一并去給太太和大姐請安。”

  黛玉莞爾一笑,二人攜手回了內宅。

  乾老太爺帶著繼夫人倉促離府的事兒第二日便傳進了賈母那里,老太太當著孫子、孫女們的面兒撫掌大笑:“我就知道,這事兒交到邢家丫頭手里肯定不差。”

  王氏淡笑道:“乾家怎么說也是濟寧望族,最起碼的禮數還是懂的,既然當初答應置辦那宅子給大姑娘和姑爺做新房,肯定對咱們也有個交代。兒媳倒是覺得邢家姑娘的做法有欠妥當。”

  王夫人開口就潑冷水,顯然叫老太太不大滿意。

  “有什么不妥當的,你不懂這里面的彎彎道道就別開口胡說,小心傳進舅太太的耳朵里,人家幫了咱們是一番好意,叫你這么冷言冷語的,倒壞了兩家的交情。”賈母冷著臉道:“若果真這樣,我可是不依的。”

  探春等見二太太被訓斥,都尷尬的低了頭,唯獨賈寶玉一面呆呆的看了看母親,一面不解的瞅著賈母,“老祖宗”

  賈母被王氏的話傷的不輕,更不想聽見自己的寶貝孫子開口替她求情,忙截住了賈寶玉的話:“好了,你老子昨兒考校你那些文章,背下來了幾篇?他晚上再問你,若還答不上來,老祖宗可不去救你!”

  賈寶玉臉一白,頓時縮了脖子。

  幾位姑娘見勢不妙,也紛紛起身告辭,王氏咬著牙,忍著滿腔的怒火還要伺候賈母吃飯。及至賈母預備午睡,王氏這才氣哼哼回了榮禧堂。

  周瑞家的一溜兒小跑才追上王氏的步子,“太太息怒,這天氣暑氣又重,若氣出個好歹,我們可怎么辦?”

  王氏歪在迎枕上呼呼喘粗氣:“這個繼夫人,也是笨蛋,到手的鴨子也能飛了。”

  周瑞家的親手沏了一碗毛尖遞過去:“二太太何必與那種人動怒?什么繼夫人,其實就是個棒槌,根本難成大事。”

  王夫人一把將茶盅摔在了周瑞家的臉上:“棒槌,棒槌!當初你怎么在我耳邊吆喝的?說繼夫人一定能絆住那死丫頭的后腿。”

  周瑞家的撲通跪倒在地:“太太!”

  終究是服侍了她多年的奴婢,王夫人自己悶了半晌,見周瑞家的始終跪在地上,便冷冷道:“起來吧。”

  周瑞家的訕訕的起了身,王氏睨著她:“我心里是個什么成算,沒人再比你知道。如今娘娘在宮里銀錢吃緊,我前兒和姨太太借錢,姨太太百般推諉,并不肯出借。公中的銀子若再動,府上便要周轉不開,先別說老太太不肯答應,就是老爺也不能饒我。究竟想個什么法兒,先湊出一萬兩給娘娘送進去。”

  周瑞家的聽罷,心里十分不屑,太太何必擺個可憐巴巴的模樣,早說自己在打林氏的主意不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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