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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異想天開的賈王氏

  宋晨身后跟著個滿頭銀發的老者匆匆進了堂屋,二人面色皆是一片凝重,岫煙便猜到那黑色的顆粒不是什么好兆頭。

  宋晨與岫煙介紹道:“這是鎮撫司的云先生,專司藥物打理,對毒經研究頗深,能辨析天下奇毒。我才把你拿去的東西給云先生看過,云先生說這藥丸很是古怪,連他也是頭回見。”

  云先生是鎮撫司花了大價錢聘請回去坐館的,在鎮撫司中地位斐然,資歷更高過宋晨。宋晨對這位老爺子也是十分尊敬,今日遇見麻煩,云先生二話不說,立即跟著宋家去請的小廝來了尚書府。

  云先生用帕子裹著其中一顆黑豆粒兒,輕輕碾碎后示意眾人瞧:“我想此物如同香料,下藥的人需要靠近病者,只需弄成細粉末灑在床榻周邊,神仙的眼睛也發現不得。這藥丸里含了大量的烏頭與番木虌,二者皆是致命的東西。可因為不是直接服用,所以病情一開始不會太重,反而會叫醫者掉以輕心。若天長地久的熏著這東西,就會焦躁不安,呼吸急促,甚至直接導致意識模糊,驚厥抽出。”

  岫煙和宋晨看向平安,平安忙道:“殿下打聽到消息,如今太上皇只是多汗,腹痛,且夜間多夢,就像是......”平安支支吾吾道:“就像是夢魘住了似的。”

  云先生與眾人點頭:“不錯,這說明番木虌的劑量還把握在了適中的程度,看來下毒的人也害怕太過明顯,招惹了醫官們的猜疑。”

  曬干的烏頭和番木虌雖然帶著濃郁的藥味,可太上皇患病,每日吃的補藥一定多如牛毛,那樣小的黑豆粒即便揮發出什么味道,也一定被遮蓋住了。

  可是......岫煙疑惑道:“云先生,您的意思是不是,若叫患者持續病下去。這毒藥就得一直跟著下?”

  云先生笑道:“少奶奶說的不錯。這種藥是即可就會揮發的,只在那一瞬間效果最是明顯,若灑在床頭位置,想必效果最佳。但就像是少奶奶所猜,此物絕不是一日之功。”

  按著這么猜測,下毒之人一定是每日近身侍奉太上皇的人。

  太上皇禪位之后,云臺就和外面獨立了開來,里面侍奉的都是太上皇的心腹。

  岫煙看向平安:“這兩日。云臺可去了什么外人?”平安想了半晌,終究搖頭:“殿下一直命人打聽著里面的消息,可并未聽說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據說連福王和福王妃想要進云臺侍疾都被皇上搪塞了出去,也就是幾位公主在昨日請旨去云臺拜見了太上皇。”

  孝宗可以防備著福王,但沒必要攔著幾位公主。而且時間上說不過去,既然下毒,就一定是柳嬪產子的那時候便著手發動起來的。

  岫煙命人重新上了新茶招待云先生和平安,自己尾隨宋晨進了內間屋。

  “我預備帶云先生進宮面生,云先生私下與我說,他雖然沒有十分的把握。但也能緩解太上皇的病痛,好在現在下毒不深。若再晚些,怕他也無能為力。”

  岫煙卻有自己的遲疑,只是剛才有外人,她無法說出口。岫煙附在宋晨耳邊輕聲道:“若皇上不喜你自作主張的揭發此事呢?”

  這話并非空穴來風。太上皇不滿孝宗大肆打壓他的舊臣已經不是新鮮事,且太上皇隱匿起來的勢力一直被孝宗忌憚著,若有人出手謀害太上皇,孝宗反而松了一口氣。

  宋晨笑著搖頭:“我跟皇上的時間雖短短幾年。但對萬歲爺的秉性還是知道幾分。皇上注重賢名,他只會盼著太上皇活的長長久久,將來自己好在青史上留個孝順的好名聲。況且。他們終究為父子,將心比心,萬歲爺若也有老的那一日,兒子們有反心,他豈不難過?”

  上了年紀的人,哪一個不希望兒孫滿堂,父慈子孝?孝宗的兒子一個接一個的生,比太上皇那會兒強多了。但要說有沒有一個最可心的......孝宗卻始終猶豫不決。

  宋晨早看在眼中,所以才當機立斷下了這個決定。

  云先生在鎮撫司多受宋晨優待,隨他進宮自然沒有遲疑,平安小公公搶了護送的差事,與宋晨一并反悔了內廷。

  外面錦官已經唱了一出《密誓》,中間休息去換衣裳預備改《聞鈴》。岫煙回來的時候,程夫人正拉著宋夫人說錦官的貴妃扮相最好,還問宋家與錦官交情如何,他們家二爺成婚的時候也想請錦官去唱一出《鵲橋匯》。

  大伙兒紛紛道喜:“這么說二爺算是定下來了?”

  程夫人有意無意的看著才上樓來的岫煙,輕笑道:“我那小叔子仍舊孩子的心性,好在小蝶能幫我一把,不然這家里上上下下,還真是個麻煩事兒。”

  幾個和程夫人交好的太太便連連夸贊小蝶,賈母亦在應邀人群中,老太太笑道:“二公子的婚期不知定在了幾時?”

  “端午前后,欽天監的鄧主簿說幫我們選個極好的日子。”程夫人笑道:“對了,聽說貴府二小姐也有了人家!老太太好福氣,幾個孫女都是極好的人家,滿京城里打量,有幾戶人家能同時出兩位娘娘?元妃娘娘何等的尊貴!且賈充媛現在可是炙手可熱的人物。”

  忙有人接話道:“再有兩位薛娘娘,難道不也是老太太一手調教出來的?”

  賈家的男人不頂事,可女孩子一個比一個能干。當初都當元妃失寵,賈家算是完了,誰承想后送了個薛寶琴不打緊,又一連把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塞進后宮爭寵。

  賈母不緊不慢道:“我一個老婆子,有什么好調教的,不過是幾位娘娘自幼聰敏。咱們這樣的人家,多半愿意花心思教養女兒,女孩子嫁的好雖然給家門帶來榮光,不過說到底,還是咱們真心實意的疼愛孩子。”

  宋夫人忙點頭,指著立在側身的岫煙:“老太君這話十分有道理,遠的不說,便說我們家這老三媳婦,親家太太教導的自然百般好,可也少不得孩子自己爭氣。自打這孩子進門,我就沒有一日不舒心的,縱然我沒福氣和親家太太似的生個親閨女,可如今有這樣的賢惠兒媳,和親閨女又有什么分別?”

  岫煙被夸的有些難為情,盧氏更是謙虛個不停。

  賈母心中卻泛起陣陣失落。她越是聽宋夫人這樣直白的夸贊,心里越是后悔。這樣的好媳婦本該是寶玉的!邢岫煙雖然是邢氏的侄女,可比她姑媽強百倍。人品拿得出手,模樣沒的說,難得是有高超的管家本領。再想到邢岫煙出閣時的嫁妝隊伍......賈母心里更不是滋味,目光幽幽的落在盧氏身上。

  王夫人暗自冷笑,但不忘要緊的大事,覷著錦官做好扮相,各家夫人們的目光均被吸引住的時候,王氏悄悄叫了盧氏出去。

  宋濂過世的母親最愛聽戲,宋濂又孝順,二十幾年前蓋了這座雕花木樓,無論從外觀還是內部結構都十分氣派。上面聽戲,下面更有安置各位夫人們更衣休息的地方。

  盧氏對王氏全無好感,只怕對方來意不善,所以眼神里不由帶了提防。

  王氏見狀苦笑:“我也知道過去有些事得罪了舅太太,可您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況且我這次確實是有要緊大事和舅太太商量。”盧氏不吭聲,王氏只好陪笑道:“二丫頭雖然不是我生的,但從小也算養在我身邊。老太太不放心大太太,就把二姑娘的婚事交給我打理。”

  盧氏微微一笑:“二太太辦事老成,定然比我們家大姑奶奶強上百倍。有你在,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氏面露難色:“我雖想盡心,可舅太太也知道那句老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家里的銀錢緊張,我這個做媳婦的無能,焉敢與老太太提?想來想去,還是請舅太太與張太太商量商量,瞧這婚事怎么個法子,既能體面,又不傷了兩家的和氣才好。”

  盧氏當即反問:“贖我愚鈍,不知二太太折中的法子是?”

  王氏往前湊了湊,使勁兒壓低聲音道:“我想了整一夜,統共才得兩個主意。舅太太幫我掂量掂量。這其一嘛,還請張太太把聘禮略減一等。”

  盧氏臉一沉。

  三姑奶奶雖說是繼母,可從來不做苛刻原配之子的事兒。對逸哥兒的婚事,三姑奶奶可以說費盡了心思,前些日子把聘禮的單子拿給自己瞧,說的時候眉開眼笑,一瞧就知道不是短時間采買的東西。

  想必從張家發達的那刻起就著手準備了。

  這會兒讓張家裁剪聘禮,豈不是冷了三姑心?

  盧氏想也沒想便斷然拒絕:“不是我不肯依二太太,只是婚姻大事,誰家不講究個體面?逸哥兒是長子,我那小姑子又要面子,忽然裁剪了聘禮,恐怕不能夠。”

  王氏忙笑道:“我怎么不知張太太是個要強的?那就只好第二個法子了......”

  王夫人留心盧氏的表情變化,低聲道:“這第二個法子怕要弄巧些!親家太太也是有見識的,應該知道,三萬兩能置辦出一百抬嫁妝,三千兩一樣置辦出一百抬嫁妝。嫁妝單子上的田地、莊子多寫兩間,怕張太太也不會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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