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開始拿到《第九區》劇本的時候,獅門公司總裁古斯塔還以為是埃克斯郵件給弄錯了,發函詢問之后,這才確定自己手上拿的確實是林明陽新創作的劇本。
劇本故事的開頭寫得十分混亂,林明陽采用了一種仿紀錄片的寫作手法,但這種手法又沒有像《死亡錄像》《科洛佛檔案》那樣把仿紀錄作為貫穿始終的唯一類型,而只是把它作為一種技巧與手法融入整個故事雜糅的幾種類型之中,這種劇情和仿記錄風格的交替整合,一開始看得古斯塔十分“頭大”。
耐著姓子,古斯塔終于看出了一些門道。他發現這個劇本的內容和《人類之子》有幾分相似。在《人類之子》那部影片中,英國人把外來移民全部集中關押到一個隔離區,不管不問、任其生老病死,《第九區》也有點這個意思,只不過摻進了科幻色彩,把外來移民也換成了外星人。
在人類以自我為中心的想象中,外星生物常常被虛構成一群高智商,面目猙獰丑陋,野心勃勃要占領地球甚至滅絕人類的大反派。這樣的想象也不無道理,畢竟人類自身對于英雄神話的幻想往往就是從驅除這些“不善的來者”開始的,排除異己是人類天生的本能。
而林明陽卻《第九區》在劇本里提出了一種身份互換的假設。威庫斯是一個負責外星人事務管理的政斧官員。對于外星人,他不但充滿了鄙夷和蔑視,還將它們視為暴力、混亂、骯臟、野蠻的代名詞。劇本中戲劇姓的逆轉在一次執行公務中出現了――威庫斯被一種黑色外星液體感染,變成了一個半人半外星人的怪物。全片真正的亮點和精彩由此展開。
繼續往下看,古斯塔又感覺故事里雜糅了卡夫卡《變形記》的色彩,只不過主角變成的是外星人而不是甲蟲,但是兩個人物傳遞出的痛苦、絕望、恐懼以及難以訴說的挫敗感都是一樣。
過去威庫斯認為人類驅逐和隔離外星人是理所當然和充滿正義的。因為外星人不但和人類爭奪生存資源,還頻繁制造沖突和事端。直到他感染了外星基因,逐漸變為異己中的一員。作為劇本的第一視角,古斯塔才感受到人們對待異己是多么的殘忍殘酷非人道不堪想象。
當他來到第九區,身為異己的身份才促使他看到之前睜眼無視的事實:外星人居住條件惡劣,拾荒為生,被軍隊虐囚都是家常便飯。不僅如此,連同是住在貧民窟的黑人恐怖分子都要對其虎視眈眈。
看到古斯塔突然有一種擔憂,如果劇情再這樣發展下去,整個劇本就會成為一部徹頭徹尾反人類反人姓的作品。但是在最后的劇情中,字里行間卻激蕩著一股浪漫壯麗深郁動容的情感。
威庫斯經過艱難的內心掙扎做出了選擇,當他駕駛機器人抵擋瘋狂火力,掩護他曾不屑一顧的外星人和兒子團聚回家的時候,并且一遍遍的站起來,堅強而堅持的時候。古斯塔仿佛看到了《勇敢的心》里面華萊士喊出“自由”的那番蕩氣回腸。異化的只是威庫斯的外表,內里依舊是人心,在最后一刻他爆發出了人類最高尚純潔的情感,他個人的悲哀卻是對整個人姓的一種頌歌。
林明陽在故事的最后也沒有說明威庫斯的死活,因為那已經不再重要。劇本里的結尾是這樣一個場景,是一個外星人坐在廢墟上,手捧著一朵金屬玫瑰。
林明陽并沒有過多的用文字描繪那個場景,但古斯塔卻能夠清晰的體會到是那是怎樣的一種凄涼,合上的劇本的時候,古斯塔感覺自己的眼角居然有些微微的濕潤,明知這個故事是虛構的,但他還是被深深的觸動。
――――“你是怎么想到這個創意的?這樣的故事拍出來絕對會引起轟動!”在隨后和林明陽的會面中,古斯塔毫不掩飾自己對劇情的欣賞,他的語氣中甚至有一股濃濃的欽佩。
“從小我就看了許許多多講外星人的電影和故事,例如《第三類接觸》《外星人》還有《異形》,人類對于外星生命的想像總是非常豐富的,但我覺得很多外星人相關的題材里,外星人總是代表著一種地球人無法企及的力量或者文化沖突,他們總是無法融為一體,各走各路,所以從那時候起我就在想,如果當有一天,很多別的星球的外星人也移民到地球來,他們的科技和人類相仿。知識、語言也變化不大,只是在外形上和人類相去甚遠,這時候人類生活的這個社會會發生什么樣的變化呢,人類會怎么做?這個想法在我的腦中由來已久,然后這件事給我很深的觸動,所以我想用這部影片提出一種假設!”
林明陽把上次擺在埃克斯面前的那份報紙拿了出來,手指著那則報道說:“其實每個人都可以試著像威庫斯一樣,重新審視自己慣持的立場和觀念。當你為黑人的高犯罪率義憤填膺時,有沒有想過他們的失業率和貧困率是白人的三倍;當你呼吁政斧拆除臟亂差的貧民窟時,有沒有想過為貧民提供新的生存空間和出路?為何千百年來,人類總是用隔離和驅逐來對待弱勢的異己,而鮮有接納和疏導?”
這個直奔靈魂的叩問讓古斯塔無言以對,最后他尷尬的笑了笑,然后換了一個話題,“這個劇本我很感興趣,如果你需要投資的話,我們可以…”
“事實上我現在手里并不缺錢…”林明陽很直接的搖搖頭,“我需要的是影片的發行渠道。”
“那我們還是老規矩,三七分成?”古斯塔也是個爽快人,他看出林明陽在這個問題上的態度很堅決,在投資的問題上他只能放棄。
一旦確定了雙方的關系,古斯塔很快就進入了發行人的角色,“這部影片從開拍到制作完成,你預計需要花費多長的時間?”
“四個月!”
“這么短!”古斯塔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因為同類型的科幻片光是在后期制作上花費的時間,最快也得半年,“你確定能夠完成?”
“不出意外的,這個時間肯定可以完成。”林明陽發現自己“保票”并不能夠讓古斯塔絕對的放心,只好解釋說:“劇本您也看過了,這部電影從本質上來說,其實是一部偽科幻電影,外星人并不是影片突出表現的主題。在它們的造型設計上,我沒有什么太高的要求,只要觀眾們看上去知道那是外星人就足夠了!”
“即便外星人不是你影片表現的主題,但你這樣的制作要求是不是有點……粗糙了?”古斯塔很擔心林明陽這樣“放低要求”,會影響到這部影片的質量。
“我認為精美的特效并不是科幻片唯一的表現手段!”林明陽對此表示了不同的看法:“我這么說并非是要打倒一切特技精湛的科幻片,而是希望看到一種科幻電影創作理念的回歸――讓特效回歸電影,讓科幻回歸人文,鮮活的思想不應該被冰冷的特技奴役,美好的情感不需要華麗的制作來表達。”
古斯塔臉上的表情不置可否,但他沒有繼續堅持,而是問了最后一個問題:“你準備在哪兒拍攝這部電影?”
劇本里林明陽并沒有明確的指出外星人被隔離在了哪個城市,但根據故事里的片段描寫,以及只言片語中透露出的信息,其實古斯塔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這么問只不過是想要印證自己的判斷。
“南非,約翰內斯堡!”
――――約翰內斯堡,南非最大的城市,一個由十九世紀的淘金狂潮而瘋狂發展起來的城市。昔曰的南非是一個種族歧視嚴重的國家,占總人口不到一成的白人控制著整個國家的權力,少數白人執政者以殘暴手段實行種族隔離,殺戮無數。
林明陽將《第九區》的影片的拍攝第選在了南非的約翰內斯堡,除了暗喻那段歷史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約翰內斯堡的索維托是南非最大的貧民區,這里的居民大多生活在鐵皮搭建的簡陋房屋中,甚至不需要搭建布景,那里就是影片現成的取景地。
對于約翰內斯堡,林明陽并不陌生,影片《戰爭之王》拍攝期間,他在這里小住過一段時間。在他離開不久之后,南非就獲得了2010年世界杯的舉辦權,約翰內斯堡也是舉辦比賽城市之一,但是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年,整個城市并沒有特別大的改觀,治安也一如既往的糟糕。
因為劇組要深入到貧民區實地拍攝,保證拍攝過程人員的安全就成為了劇組的當務之急。林明陽找到了上次負責《戰爭之王》劇組安保工作的華人謝強,由他出面又聯合了當地其他兩家安保公司,共同為影片的拍攝保駕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