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出陣進攻,以錐形鋒矢陣列向守陵軍發起進攻。主將的勇氣和血性激起了一干軍卒被獄卒折磨到快要麻木心底中的血氣。有道是,將為軍中膽,主將有了膽氣士卒才會敢于不畏死不怯戰。
三百士卒單薄的陣列上響起的卻是沖天的戰意,三百步卒,號子吼出,一干人沖向至少有六百人的守陵軍卒。
三百人,一共有六屯,三十個什的兵力。扶蘇以什為基本的戰斗單位,三十人陣列排起距離隔著并沒有多遠。扶蘇聲音大喊便能傳遞到三十名什長身上。人數少,同樣也有人數少的好處。三百人在扶蘇的命令之下陣列穩穩壓上,并無多少混亂。
武庫大門門口外廣場極大,因為要運輸儲存在武陵地下的糧米,所以這片廣場便被推平用來堆積糧米以便運輸到武陵地上。而此時零零散散堆積的糧草上更是襯出廣場之廣闊,也為兩邊將近千人的廝殺提供了廣闊的空間。廣場極大,橫寬少說有六七百步。
討逆軍出了武庫,面對前方的守陵軍間隔便約莫有四百余步。一步大約是后世的一點三米,四百余部便是五百米將近一里路的樣子。五百米,看似不甚遠,抬眼望去便能看到。不過相對于兩支軍隊而言卻絕對不算一個短的距離。
扶蘇手中的強弩最遠的射程是三百步,除非能將武庫中那種至少要八名士卒操作的攻城巨弩拿來,否則這四百步對于扶蘇而言就是一個不能打擊到的距離。四百步,兩支軍隊行進中跑起來也要用掉不短的時間。而其后兩支軍隊碰撞后的反應更是對指揮官的一大挑戰。
激起戰意,卻不能血氣上涌便不管不顧領著三百人沖上去。這不是勇猛,而是白癡。扶蘇冷靜地指揮,將火一般的戰意通過冰冷的指揮命令傳遞到每一名基層武官身上。三百材官在各個基層武官什長、伍長的約束下先是以慢速的步子前進。錐形整列下始終在前方的扶蘇更是給了軍中三百人莫大的勇氣,無人再去回首看向武庫那堅固的大門。若不是武庫守卒的自大和慌亂,絕不會如此輕易地將這么一個重要據點丟失掉。
重甲覆上帶來的沉重步子匯集著鎧甲交錯碰撞間產生的鏗鏘之音更是讓一眾討逆軍軍卒感覺血液都在燃燒一般,火熱的感覺從心底散發,一種狂躁悶熱的情緒由內散發,急需一場酣暢淋漓的廝殺來宣泄內心的躁動。
慌亂過后士卒們沉默著踏步走向至少有六百人的守陵軍軍卒。
扶蘇這三百軍卒狂妄的錐型反擊陣列讓守陵軍千人主魚制心頭火大,既是對面這群暴徒竟然膽敢反抗的驚怒,同樣也是一絲殘忍的殺意心間油然而起。區區三百監犯竟然膽敢以錐型陣列反擊堂堂正規武陵守備,這是對他魚制的侮辱!魚制發誓要將這群暴徒的主將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魚制嘴角盯著錐形陣列為首的那名身材略顯單薄的戰將,一絲殘忍的冷笑勾起。緊接著,便是重甲材官沉重地腳步不斷地響起。
“魚家兒郎,隨我殺光著一干暴徒!有斬將奪旗者,官升一級。賞錢兩千!一個首級,一百錢!”魚制心中暴戾不減,卻并非沒腦子的人。若想讓手下這一干老兵油子廝殺而非裹布,便要足夠的誘惑吸引他們才行。不然,這群魚緒手下帶壞了的悍卒未必買他魚制的帳。
果然,原本神情還不怎么在意的一干守陵軍軍卒頓時雙眼發亮,眼冒綠光,盯著最先的扶蘇,全是貪婪。
“變陣,錐形鋒矢,殺!”
“殺!”
“殺!”
“殺!”
似乎是因為剛才對面這一干暴徒的殺聲沸天激怒了六百久經訓練的老卒一般,這挑釁似的殺聲在六百人集體大吼下聲音震天,遠超扶蘇討逆軍軍卒的氣勢。
魚制有些滿意地看著身后六百軍卒,心中似乎覺得少了些什么。不過來不及想這些,此刻慢步而來的三百暴徒已然跑了百余步,魚制不想落后于人,他也丟不起這個人!
魚制右手高高舉起。身后士卒應勢準備,右手猛然放下,隨著這手勢放下身后六百軍卒停歇的腳步聲又密集響起。只不過比起剛才整隊時稍顯凌亂的腳步聲而言,此時六百士卒的腳步聲就要整齊許多。
整齊踏步的聲音顯示了這六百步卒訓練之勤勉,顯然不是弱軍。步子初時不快,不過隊型卻極為嚴整。能夠資格留守的士卒顯然都不會是弱者,畢竟武陵地位極其重要,魚家上下誰都不會漠視這個地方。
隊型嚴整,重裝材官手中緊握的重劍大刀寒光閃爍。而中隊的弓弩手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前方,身在陣前的魚制一雙嗜血的眼眸盯著同樣沖在最前方的暴徒首領。而原本形如漫步的步速在兩軍距離越發相近時開始漸漸加速,快步行走的武陵守備軍卒帶起地上煙塵飛揚。越發密集沉重的腳步聲如同重鼓敲擊在心間一般,六百步卒疾行如風,聲勢浩大。
扶蘇聽得這六百步卒因為重甲披身而顯得沉重的腳步聲,面上一如以往平靜如水。只有眼眸深處燃起的一團熱火讓人看得心底里發顫。再看步卒行進之間仍舊不顯得散亂的隊列,扶蘇心中有些微微沉重。這是敵將給扶蘇的心理上的攻勢,這六百老卒顯然不同于在監牢之中碰見的獄卒。獄卒要面對的是散亂繁瑣的監牢管理工作,未必是成建制的廝殺。而這守陵軍都是職業軍人,限于聲勢魚家只能在暗地里訓練中和諧士卒,所以魚家手中僅有的這一萬余老卒都是久經訓練的精銳。
心中雖說如此想,不過扶蘇去沒有一絲害怕的意思。扶蘇從來就不是一個膽小的人,既然敢一戰,扶蘇就絕對要戰得酣暢淋漓一下。否則,這群笨拙的鐵罐頭又如何讓扶蘇去重創?
眼神一沉,扶蘇伸手讓三百討逆軍軍卒停頓,此刻守陵軍軍卒還在像個百步以外的地方。此時已經到了弓弩射程內,不過卻不是有效射程。扶蘇眼睛一動不動盯著百步外那名眼神狠厲渾身披著重甲的敵將,眼睛微瞇,心下一狠,喝道:“變陣。變圓陣!”
三百軍卒驟然一聽,有些發愣。不過十余名親衛出身的屯長什長根本不會給軍卒們發愣的機會,看著手下發愣連忙喝道:“愣著作死,還不快變陣。軍令如山,速速變陣!”
“變陣!”
“變陣!”
扶蘇將令一下,卻沒有退后到圓陣中心。按照常例,圓陣就是用作防御的陣列,身為主將則被保護在中心。不過扶蘇先前便有了誓言,戰前不在士卒身后,戰后必在陣尾斷后。扶蘇言出必行的動作果然讓軍心頓時大定,迅速開始布起圓陣。重裝材官身披全身精良重甲,這些重甲都是魚家叛軍什長以上軍官才能有機會披上的重甲。防護效果優良,而長達丈許的秦戟長矛閃著寒光斜著志氣四十五指向地方。三百人,圍成圓陣對敵守陵軍。如林而起的秦戟長矛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山一般矗立在扶蘇的身前。
雖說扶蘇誓言絕不退于士卒身后,不過在扶蘇身邊的十余名親衛卻自覺將扶蘇保護在中央。扶蘇正對陣列中央面對守陵軍的地方,除了嚴密厚實的矛林對陣外。扶蘇身后便是一百弩兵。除了外面立著的重裝材官,扶蘇手中還有一張王牌便是這個輕裝材官弩兵。嚴格說只有沖鋒陷陣的陷隊之士才有資格被稱為重裝材官,手持長矛秦戟的只是輕裝材官。不過到了扶蘇這邊為了有效抵抗,將輕裝材官完成了百分百的重裝化。而弩兵因為是遠程兵種,加之作戰需要只是換了較輕的披甲,腰間懸掛重斧佩劍作為近戰武器。不過論裝備,定是扶蘇這邊勝過一籌!
扶蘇這邊變陣并沒有用去多少時間,因為扶蘇這個身份尊貴的主將在這里穩住軍心。在基層武官有效的調控下陣列迅速調整完畢。不過此刻守陵軍已經到了不過六十步的距離。
兩方已經進入了戰斗狀態。首先發動的當然是處于進攻方的守陵軍。守陵軍的重裝步卒開始沖鋒,提升的步速帶著沉重如擊在人心上的腳步聲斜著以繞開中央的路線沖向扶蘇圓陣的側翼。。
扶蘇心跳有些加速過快,吸入此刻顯得有些渾濁的空氣。扶蘇大喝:“換盾!”
如同預演好的一般,正當外層兩百重裝材官從背后取下背著的大盾放置地上,首尾相接層層防御時。討逆軍剛剛擺好盾陣集體蹲下掩在盾陣下面,此時密集如蝗飛馳如雨的弓矢弩箭便激射而來。
咚咚……連綿不絕的箭矢激射在大盾上發出的沉悶聲音傳來,這些蒙著牛皮的大盾上響起炒豆子一般的聲音,延綿不絕。守陵軍顯然不缺乏戰斗經驗,盡管出乎他們意料這群暴徒竟然能反應過來換上大盾。約莫兩百余人的弩兵卻沒有因為激射在大盾上沒有建樹而放棄繼續射擊。而是手頭弩箭上弦完以后扣動扳機激射,用完也不停留,接下身后輔兵遞上上好弦弩機,瞄準、扣動扳機……咻……短短不過兩百人的弩兵射向區區三百人的陣列卻形成了至少五百人規模弩兵隊才有的激射規模。
噗嗤……終于在連續不斷的激射下,有些不堪用的大盾被擊穿薄弱處。弩箭透盾而出,帶起一道道血光。
扶蘇眼簾微沉,討逆軍此戰第一例死亡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