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當午,汗流如柱,眾人都沒有停歇,大有不找到銀子誓不罷體的架勢,更為了想要在楊易這位御前紅人面前好好表現一番,以博個好印象,混個臉熟,對于他們的前途來說,是一條捷徑。
楊易等得也有些不耐煩,甚至內心都開始動搖,懷疑自己是否真的猜測錯誤,事情并非與他所想,內心很煎熬,一個月快到了,就這樣耗到現在,難免會產生愧疚心理。
這一個月對司徒笙笙來說,何其難熬,自己每耗一日,都如同一把尖刀扎進她脆弱卻又倔強的心里,卻只能苦等,仿佛陷入了無盡的等待,而等待本身就是一種折磨,一種摧殘。
楊易也百密一疏,思來想去就沒考慮到中午吃飯問題,得給他們吃飽飯才能有力氣干活啊。人是不能走開的,于是遣了幾個人進城里打包了許多外賣過來,前后花了一個時辰。
下午再開工。
楊易何嘗不是在折磨自己,他比誰都要急,而且還是不能表露出來那種。有和種罪叫自作自受,楊易現在就有這種感覺。整整半天過去了,若一點發現都沒有,就等于推翻了楊易之前的所有推測,何其悲哀。
楊易嘆了口氣站起身來,緩緩幾步,走到了沼澤邊緣地帶,跓步凝思,摩挲一下手掌插入袖子里。心里卻想著怎么平穩的踏進了片沼澤而苦惱,想要深入里面找銀子,無疑于拿小命開玩笑。
驀地一聲長呼劃破了所有人心底的沉悶,楊易轉過頭來。
“找到了!”
“在哪?”
“是什么東西?”
這消息轟然傳開,楊易第一時間也趕到現場去,所有的人也都圍了過去。
這里是一處山洞,是天然形成的,洞口處被亂堆積,泥山甚多,甚至已經長滿了草,這草不可能在一個月內長起來,應該是直接將土層移植過來,可見用心良苦,心思縝密。若不是其中一兵士多了個心眼,據說因打小就喜歡藏東藏西抓迷藏,也不容易被發現。
楊易冒著沿途的荊棘披身,也不走眾人開出來的道,徑直往那邊走去,三兩下子疾走過去。
青龍見楊易走來著急,親自過來開路,來到了那個小山坡下,這里的泥土亂石已經是著手清理,洞穴正一點一點展露出來,所有人心中都充滿緊張、興奮,以至于手掌不停的搓汗。
“公子,這些石頭很難搬出來,都吃死在洞口里。”
“挖,繼續挖,橇也給我橇開。”
“是!”青龍一聲傳令下去,所有人更買勁的干,似乎已經看到了里面的銀子在散散發光,等著重見天日那一刻。
半響緩緩過去。
全部石頭都被搬走了,黑乎乎的洞穴里散發出一種難聞腐味,里面一無所知,也知道是否藏有東西,單憑出口被這樣人為的重重堵住,若說里面啥也沒有,那真的很坑人啊,楊易相信會被氣得吐血,所以他現在心里萬分緊張。
青龍自告奮勇進去探查,確保無意外后楊易再進來。半會兒,楊易也跟著踏入了山洞,里面黑蒙蒙,早有準備好的火把舉著進去。
當楊易高舉著火把,站在山洞門口時,青龍已經呆在一邊目瞪口呆,以為自己眼花,他分明看到了許許多多箱子擺放在這里,這些箱子與京城中少府寺中所見一般無二,確切點來說,這些才是真的,而那少府寺里所見的是假的,除了這個解釋,青龍頭腦再遲鈍也不會誤以為少府寺那的箱子被搬到這里來了。
霎時間青龍將來朧去脈都理清了,也終于知道楊易所說的破綻在哪兒,楊易早就猜到了這可能性,然他一直不敢肯定沒有證據的事情,是以一直沒有跟他講清楚,現在他總算知道楊易心中所想。
好一招偷天換日!
將把有人都騙了,甚至營造出了憑空消失被調換的一出神奇戲碼。青龍覺得憑他的智商永遠想不出來,也不可能破解得到。
但是他看到了楊易臉上除了釋然,微笑外,卻沒有更多的笑容,甚至還掛著一點點無奈。這讓他極為不解,箱子不是已經找到了嗎,在一個月期限內,雖然期間發生了許多事,任務始終完成了,可以回京向皇上交差,司徒南也能被保下去,得到了一個洗脫罪名的機會。
何來無奈?青龍疑惑不解,年輕人就多愁善感。他還有許多地方不解,正想一一向楊易求解,人是一種的擁有求知欲的動物,這也是人類進步的階梯,就如頭頂那璀璨的星空,永遠帶給人們的震撼的同時,又激起了無數人的向往與探索,永不停歇。
此后楊易遣人進來,將這些箱子一逐個打開,那些士兵們緊張的一個個將之打開,但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箱子里空無一物,所有箱子都只是空箱子,而那些傳說中的稅銀更是虛無飄渺了。這也成了楊易的猜測,銀子早就取也出來,藏到了一個更為險峻的地方,想取都難,或者那些人早已經做好了犧牲幾名手下的覺悟了吧,也只有藏在那兒才有安全保障。
這對青龍在內所有人都心底一空,期望變成了失望,形成了極大的反差感。除楊易在內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找的真的是銀子,而當辛苦半日即將得到回報時了,卻又宣告破滅,無疑是一種殘忍的打擊。
楊易沒有告訴他們,讓他們找半天的只是箱子而已,只是篤定楊易猜測的空箱子,楊易沒有說出來雖然有點利用,但卻能讓他們更有熱情的投入,只是為了目的罷了。
事后把那些空箱子全部搬到了外頭,經過一段時間埋藏,都已經潮濕了,散發一股朽味,楊易有意的將之暴曬一會,雖然只是空箱子而已,還是有用處的,得保養好。
青龍跟隨著楊易再度來到了沼澤旁,青龍禁不住道:“公子何以知曉那些只是空箱子?”
楊易找根樹枝葉貼在地上蹲下,笑道:“因為我老早就想這些銀子如果真的在沼澤里,那么他們定然不會將如此笨重裝滿銀子的箱子直接帶到沼澤里,那樣難度會更大。換作是我,我也會把銀子分開一點點的藏,所以空箱子肯定會留在附近。”
青龍恍然大悟,繼問:“那公子何以猜測到銀子是連帶箱子一起被調包,而且還能偽造到以假亂真?”
楊易頓了半響,徐徐道:“其一,這批箱子運來的地方肯定的臥底,同時再造一批打上封條出來并不難;其二,同樣的跋涉千里,暗中跟隨而來,同時等待最合適的時機下手,憑一隊好身手的武師完全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事先埋伏好,侍機出手;其三,他們為了讓那些事先裝好鐵塊的箱子更為相似接近真的,幾千里路根本沒有清理過灰塵沒做過保護措施,以至于比真正的箱子更為骯臟和殘舊,就形成了我們在少府詩所看見的那些空箱子。而事實上那些真正的箱子是定期都有做清理和防止日曬雨淋,這就是他們的錯漏和忽略的地方。”
聽楊易分析得這么透析,青龍基本上都懂了,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以前一直想不通的東西現在一下子明了、通暢,特別是這件神秘得被人傳得神乎其神的鹽稅失蹤事件經過剛才分析,須臾間變得簡單之極,聯想到之前那些押運車隊停留休息的地下已經被填埋的暗道,一件周密的鹽稅調包計劃浮現腦海,說白了其實是一件十分簡單不過的事情。青龍頭一次對這位公子如此清晰的頭腦產生了欽佩之情,他這輩子真正佩服的人沒幾個,眼前這位公子哥卻是其中一個。
不過接下來青龍也跟著頭疼了,眼睛望向眼前這片寬廣平坦的沼澤,眉頭緊緊的擰起來,若要在這片危機四布的沼澤中找出所有丟失的銀子,談何容易,這老天爺真的給公子出了個天大的難題啊!
所以楊易現在蹲在地上神情很是深沉、頹然,更多的則是無奈與著急。人就是這樣子,就算明知道著急也是于事無補,需要理智,可還是干著急。
青龍拍了拍楊易肩膀,鼓勵道:“公子,常言道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攀登,俺青龍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出這些銀子。”
這丫的名符其實的站著說話不腰疼,楊易恨恨的揣了他一腳,他一時下盤不穩,向前撲飛而去,由上往下狠狠的往下跌倒,而前面就是沼澤地了,若這樣一頭栽下去,就跟插秧似的。
青龍果然不愧是大內高手,御前侍衛,瞬息之內臨危不亂,在半空中扭身盤旋,翻了一個跟斗,一只腳勾住了樹枝,就這樣吊在樹上,翻過身子來了,朝楊易賊賊一笑。
楊易撫掌道“好功夫,真不枉你身為御前帶刀侍衛的名頭。”
青龍得到贊美,尾巴翹了起來,傲道:“那還用說,想當年俺單槍匹馬闖入數百敵軍中殺進殺出,如入無人之境……”
楊易完全沒聽見起身便走開了。
眼前楊易基本上已經確定了銀子就藏在眼前這片廣闊的沼澤,可真想要挖出來,談何容易,這將是楊易進京以來所遇到的第一個難題,將會難倒無數人的難題,換作其他人大多會選擇憤而甩袖而去:老子不干了!
但楊易不能,這一個轉身而去,雖然蕭灑,雖然豁達,能贏得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無視名利的贊譽,可卻要眼睜睜看著了原本美滿的一家三口,從此陷入萬劫不復。
楊易承認他心軟,他沒有殘忍這種美德,無法眼睜睜看著司徒笙笙這位雖然原來就沒什么交情的朋友自此淪落風塵,淪為男人手中的玩物,甚至將來某一天自己去應酬時被安排接待侍候的卻是這位曾經的朋友,這是多么讓人心痛和無法面對的諷刺。
回到了沼澤附近一個被開僻出來的空地上,那兒擺放著一張小桌子,上面擺著茶壺杯子,供眾人解渴。楊易與青龍坐了下去,飲了幾杯水。
青龍問:“公子,時間委實不多,可有應對之策了?”
楊易苦笑,抬著望著透過重重繁葉照射下來的幾寸陽光,說道:“想找出來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只要知道那些盜賊的心思,自然能找出來。”
青龍白眼一翻,想不到這公子也有說廢話的時候,這道理誰不懂,若真知道盜賊的想法,還有碰碰撞撞磨蹭如此長時間嗎?早到這里直接拿就是啦。
楊易知他心中所想,繼道:“凡事比心比心,則為推理,你若是盜賊,你會怎么想,是隨便將之一扔不管不顧還是小心翼翼煞費苦心待日后來取?”
青龍被他一問,思考了起來,頓時一拍大腿道:“是啊,公子說得對,他們之所以藏起來肯定是為了以后再來取走,肯定有線索留下來指引的。”
楊易笑道:“沒錯,他們怎么取,我就怎么取,這幫人將本公子耍得團團轉,總得回過來利用一把當作補償。”
青龍聽他一說宛如灌頂,一下子開朗了,起身振奮道:“那還等什么,俺去找那線索去!”說著大咧咧邁步而去。
“慢著。”
青龍轉過頭:“公子,還有啥事?”
楊易卻是罵道:“你腦子沒進水吧?既然是人家留下的線索,自然是難上加難,盡一切可能不讓外人知道,哪能說找就能找出來!”
青龍聞說,一下子頹廢下來,中氣不足道:“那怎么辦?一切全聽公子安排。”
楊易用手支住下巴,緩緩說道:“我在想,這些人行事如此謹慎,連偷點銀子都弄得神神秘秘,幾乎請上了諸天神魔,這藏東西的本事自然也不簡單,哪能這么容易讓人找出來。”
青龍點頭,表示非常同意,等著他的下文。
楊易最后道:“所以,我猜想,他們的線索是沒有留下線索。”
呃……青龍一下子傻眼了,憑他的理解能力,自然無法融會貫通楊易最后那句話,什么叫他們的線索是沒有留下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