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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那些墳頭草,開得多燦爛

  當天夜里,楊易回到騰出來給自己休息的房子睡覺,同時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制作小箭矢,數了下這山寨人口的數量后,楊易明顯察覺到自己的袖弩里的十六發箭矢不夠用,急不迫待再偷偷制作現成將就用著的小箭矢備用以妨不時之需,對于制作,他上次請工匠制作之后有了個輪廓,勉強還是可以制作出來,但殺傷力卻是減弱了些,射中要害的話還是能要人命的。

  他不會傻到見這里的人對他還算客氣,大當家將他待為上賓就對這賊窩產生感情而不愿意離開,現在不是躺在床上慢慢等會有什么人來救自己的時候,時不我待,得依靠自己了,眼下大把煩惱事等著他去解決,可沒心情再留在這里作客等那位不知身份的所謂主人接見他,都他娘的滾一邊去。

  晚上他很晚休息,現成自制一了把小削刀,將一條條小木棍削尖做成木箭矢,木箭為檀木所做,取材自房間里的椅腳,堅硬之極,雖不如鐵制的銳利,通過袖弩射出去還是擁有一定殺傷力。

  忽然間,楊易察覺到窗外有人影閃掠過,楊易抬頭望,那人影卻是閃遠了,似乎有意讓楊易察覺到,楊易疑惑半響,終忍不住起身走出屋子去。幾步來到院前,朝四面望一眼,周圍只是一片黑寂,仿佛能吞噬一切,連一點昆蟲的叫聲都沒有,當然只有風聲,擾動了大樹的安息,像山鬼在呼嘯。

  半響,一輪明月才從壓頂的云層中露出來,為大地披上了一層薄薄的如霜光華。

  前面的大樹下,忽有一個人影閃滅,楊易眼尖,那一個瞬息的過程被他捕抓到,驚道:“什么人?”

  周圍依然靜謐無聲。

  楊易總覺得有點詭異,似乎那影子估計引他出來,偶爾現一現身為楊易指引方向,似在為他引路。楊易朝那個方向動步走了過去,右手也緊緊握住,箭矢已經全部裝上了銃,以防意外發生。不知是敵是友,楊易縱然好奇也不會拿小命開玩笑。

  直到走到后山,那偶爾閃現的影子才沒再出現,張眼望去,這里是卻一處亂墳地,楊易到處走遍了,卻不知原來還有這么一個地方,從周圍一些鼓起的小山包和一些或木刻或石刻的碑子可以猜出這里是一塊什么地方,陰森森的感覺從楊易心頭蔓延,舉目四顧,能看到一些墳頭上散發著淡淡的瑩光,楊易知道這就是骨頭里散發出的某種物體與空氣接觸所產生的化學反應的所謂鬼火,換作其他人,見到這些也許早就嚇得大小失禁了吧,楊易也是正常人,自然會有恐懼心理,見到鬼同樣會被驚嚇到。

  但經歷過了生與死的距離,楊易的心早已強大,就算真有一只鬼站在自己面前張牙舞爪,楊易除了被嚇一跳之外,還真沒啥了,不過是一只鬼而已嘛。

  而那人把他引來這里,到底所為何事?

  望著周圍數之不盡的墳頭,雜亂無章,上面長滿了花花草草,仗著月的光華尚能看得清楚。不管他們生前是多少的風光,受萬人擁躉,無數鮮花與愛戴,亦或者默默無聞,終日為生計勞碌,總有落幕的一天。人生真的可以再重來一次?

  楊易沒由來的感嘆一聲:“那些墳頭草,開得多燦爛啊。”

  忽然黑寂中傳來了一聲噗哧笑聲,微不可察,似在憋著想笑又不能笑,窸窸窣窣,若不是楊易耳朵靈敏,幾乎聽不出來。

  朔風呼嘯,楊易見沒有動靜,不再長留于此,在這種陰寒之地站久了,人也容易變得陰柔,寡斷不決,輕移一移步子,眼睛朝向某個方向,投去了一個極度鄙夷的眼神,輕施施消失在夜色中。

  “喂,就這么走了?還是這么沒趣。”

  楊易走了好幾步,忽如其來一個聲音,一個人影從黑暗中閃現,全身黑裝,便隱于夜,纖手空空,習慣性的呈蘭花指狀,其間幾根銀針在月光下閃著幽光,若隱若現,似乎隨時都會脫手而出,殺人于無形。

  楊易轉過頭,便見到一張依稀熟識的容靨,淺淺一笑,臉頰因朔風刮削而變得通紅;她檀口微張,吐出蘭氣,下一刻便與楊易四目對視。

  對望一會,楊易忽笑道:“許久不見,你還是般孩子氣,還在玩繡花針。”

  來人自然是闊別近半年的水綠柔,她秀眉一挑:“臭小子,你就不怕我在這里殺了你!”

  楊易更不疑惑:“你不是來救我的嗎?”

  水綠柔花枝亂顫:“臭美吧你,誰來救你了?”

  楊易問:“那你來這里干嘛,真為了殺我?”

  水綠柔用看待傻子一樣眼光望著楊易,輕笑:“你果然還是這么笨。”

  忽然身形飄忽,飛身疾來,掠到楊易上空幾米處,探出緊拈銀針的細手,輕喝:“為狗皇帝賣命的賊子!受死吧!”轉眼即使,手幻化成掌型,向楊易的天靈蓋拍下,掌影落處,寒風更冽,地上的塵灰以楊易為中心四散。

  楊易只見到一只掌夾著銀針向自己襲來,在瞳仁中不斷放大,不等他有半刻的遲疑,轉眼就能奪去他短暫的生命,再次穿越去。他只覺腦海一陣空白,什么也想不了,什么也做不了,想不通這個昔日與自己有過打打鬧鬧的少女為何要致自己于死地,難道她也是敵營中的一員,包括她們師徒三人?這些念頭在腦中飛快閃過,眼睛禁不住呼嘯而至的冽風,緩緩閉上了。

  就這樣死了?好短暫的的一生……

  突然掌風戛然而止,針尖在距離楊易皮膚幾厘米間陷入停頓,周圍更加死寂。

  半響后,楊易站立不動,察覺自己意識還在,不由得微微睜開雙眼,入目一張極為錯愕的臉龐,靜靜站在自己前方,手中的銀針早已收了起來。

  她收手輕撫發鬢,直直望著楊易,不敢置信道:“你居然不怕死!”

  楊易語氣極為平淡、空靈、幽傷。他淡淡道:“人生百年,虛空一夢,生死何足道哉。”

  實際上他說出這句話之前,早已汗流浹背,心正在撲嗵撲嗵地跳,只有傻子才不怕死,他楊易不是傻子,只能裝作淡定。

  水綠柔收起玩謔心,開始正視他,緩和了語氣道:“我路過此地,聽說這里土匪橫行,民不聊生,便留下來探查一番,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了你,方才之事不必較真。”

  楊易半信半疑,人生何處不相逢的鬼話哪能當真,只當她女兒家臉臊,不好意思表露心跡。

  楊易收起心思道:“水姑娘的打算與我略同。”

  水綠柔道:“就你?你是怎么被擄到這里來?”

  楊易移開眼睛道:“是有人請我到這里,不是擄來。”

  水綠柔不與他瞎扯了,走出幾步,朝四周望一眼,經過一夜的勘察,她基本上摸熟了這里的地形,與楊易相似,行事之前也習慣摸熟地形與人物分布,這幾天楊易早把這些摸個通透,瞭若指掌。那些人還以為他愛閑逛,只是跟著任其自生自滅,并沒有出面阻礙,還是因為大當家走前發下話來要善待此人,不然他楊易也沒這權限四處走。

  今晚見水綠柔出現,已經確定了青龍白虎二人順利完成所托,并沒有出意外,雖然這位姑娘并不承認自己來意,楊易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不予點破,女子心思,不過爾爾。

  當初楊易察覺有人跟出來時,就聞到了一種殘香,一種熟識的殘香,應是刻意所留,不然楊易怎敢獨自一個人跑到這片死氣沉沉的地方,他早已學會謹慎,與膽小無關,而站在這里半刻也不見有人出來,他只好裝作離開,若那時人還沒有出現,基本上可以拍拍衣裳大搖大擺離去,人家并不肯見你,只是自己自作多情而已。

  如他所想,才走出幾步就聽得清脆笑聲,竟然是久未謀面的水綠柔,有此女助,這讓他在接下來的行事中信心大增,畢竟孤掌難鳴。

  只是不知她一個人單槍匹馬闖上這山峰作何考慮,是否還有其他同伴,比如另外師徒二人。今他有難,才一句傳話就不遠千里前來相助,此情此意,楊易感激不盡。

  “你師傅最近可好。”

  “她老人家自然好,若不是被你煩著……”說到這,水綠柔意識到說漏了嘴,閉口不言。

  經過了幾日,楊易早得知此乃近邊陲之地,離京城隔了近一萬八千里,自然不相信她這么湊巧路過這里,這大話沒一點可信度與可能性,心照不宣。

  當下問及她是從京師那邊過來,便向她打聽些京城的近況,得知無堪大事,也松了口氣,這幾天信息閉塞,也不知會有什么大事發生以至于打亂自己本來的計劃,這樣就等于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付諸流水。還生怕被那些人有所警覺,再來一次瞞天過海,那屆時再尋找就麻煩多了。那些人將自己帶到這里,難道只是為了拖延時間這么簡單嗎。

  不過接下來水綠柔提到了一件小事,在她看來只是小事,幾天前,朝堂上接近一半文官聯袂上書給皇上要求處死那鹽稅盜竊案的主犯司徒南,一時間支持與反對的聲音遍及朝野,皇上已經將此事拖延,容后再提。

  楊易眉毛卻是深深的擰起來,自己所擔心之事始終來了,恐怕皇上所說的半個月期限就是暗指這個,料想那些人不會跟自己耗著,想來一個死無對證蓋棺定論,不可謂不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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