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近了,隱約就能看到草叢里白花花的肉疊在一起,還能聽到那對男女的說話聲。可就是這倆人的聲音,一下把王鵬和史運生的身體定在了那里,前進不得又后退不甘。
正在偷情的倆人,都是他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陳東江與何小寶。
王鵬是做夢都沒有想到,一邊勾引自己,一邊又在自己跟前拼命守住底線的何小寶,竟會和陳東江有一腿!而他還一直以為陳東江跟這個女人不對付,這簡直的太扯了!
王鵬一臉沮喪地轉過頭,朝史運生做了個“撤”的手勢,眼看著對方微點了下頭,倆人一起抬腿欲退,卻聽到草叢里的動作已經接近尾聲,何小寶正說著話:“你可別再讓我去勾引王鵬了,這小子發起瘋來,真可能把我給奸了!”
王鵬聽到這話,身體猛地一個寒顫,“奸?”王鵬真恨不得一槍直接把這個女人給爆了!
史運生臉上多出一份尷尬來,原來不光這里面的兩人有戲,連帶還捎著外面這一個呢!但他又出不了聲,連動作都不敢大一點,更不要說安慰王鵬了。
只聽見陳東江最后“吭哧”了兩下,冷哼道:“就你還需要奸?他如果肯要你倒好了!也不會弄到現在都沒搞明白他背后的后臺到底是誰?!”
“你不是人!”何小寶罵了一聲坐起來想穿衣服,王鵬和史運生同時看見陳東江忽然摁住了她的頭喝了一聲:“先舔干凈了!”
王鵬、史運生不約而同地閉上了眼睛,王鵬心里暗罵,陳東江,原來你也是一只鬼啊!
何小寶被強按著頭做了清潔工作,然后是一陣狂咳,隨即帶著哭腔道:“你答應過我不再這樣做的!”
“我還答應過你讓你一路升上去呢!知足吧!”陳東江不屑地說。
何小寶恨恨地說:“陳東江,你不是人!”
陳東江已經開始穿衣服,王鵬一邊眼睛四處瞄著找藏身的地方,一邊支著耳朵聽他說話:“這可是你自愿的,我又沒逼你。怎么,位置得到了,想過河拆橋了?告訴你,門都沒有!”王鵬剛找好一處可以避免陳東江他們起身出來發現自己和史運生的地方,轉頭就看見陳東江捏著何小寶那個小而尖的下巴掐著,嘴里還得意地說著:“王鵬那傻小子老是自以為聰明,你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不管你們怎么翻騰,都在我手里捏著呢!只要我稍有不樂意,就能把你從位置上拉下來,你信不信?”他說著拍了拍何小寶的臉,“其實,不管王鵬的后臺有多厲害,看他現在夾著尾巴做人的樣子,就知道那后臺也硬不到哪里去,救得了他一次救不了他一輩子!我不知道也無所謂,反正他在我手里,但是知道了也沒壞處,說不定還可以利用,你懂不懂?”
何小寶點了點頭,陳東江這才松了手。王鵬看他那樣子要站起來,趕緊示意史運生和自己一起往圍墻西邊躲,剛藏好身體,就看見陳東江站起來走出草叢往二號樓前面去了。何小寶一個人在草叢里又是摳喉嚨,又是吐的,磨蹭了半支煙的工夫才走出去。
等這倆人都消失了,王鵬和史運生才跌坐地上,一摸額頭,一腦門的汗。倆人也不急著回辦公室了,干脆靠墻席地而坐,各點了一支煙在那里抽著。
一支抽完了,史運生才問:“要不要再來一支?”
王鵬搖搖頭,他的臉有點蒼白,“不用來,中午酒喝得多,再加上這煙,人犯暈。”
史運生嘆口氣道:“小王,看開點,官場就是這個樣子。你要是把真心掏給誰,就得防著他把你的靈魂也吸了去,所以才會有這句話——逢人但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
王鵬苦笑了一下,嘴上雖沒說什么,但他自己知道,剛剛看到的聽到的,都對他打擊不小,他到現在才明白,陳東江把他當一顆棋子在下,無論落在哪里,都是他精心布的局,無一是為了他自己。他覺得自己確實很傻,還以為陳東江至少在大是大非上頭腦清明,事實上,現在看來,三澤鎮的事只是陳東江的一個賭局,賭贏了就坐穩曲柳鄉一把手交椅,贏得群眾的口碑與支持,賭輸了有王鵬幫他背著黑鍋,而且還是心甘情愿主動承擔的。他突然想起柴榮那晚對自己說的話,看來旁觀者清真的是一點都沒錯!
“別想了,我們也回辦公室吧!”史運生拍了拍王鵬的后背站起來,拉起他就要往二號樓去。
王鵬卻拖住他說:“往前門回吧。”
史運生想想也是,反正現在倆人的臉都不紅了,酒氣也淡了,走前門更好些。往二號樓去,反倒有可能讓人看見,萬一再傳陳東江、何小寶耳朵里去,倒會起疑是不是給他們撞破了丑事。
王鵬回到辦公室就接到陳東江的電話,讓他去一趟。史運生湊到他身邊,壓低了聲音說:“別把什么都寫臉上,就當剛剛什么也沒看到什么也沒聽到,知道嗎?”
王鵬輕輕一笑就走了。
史運生在他身后輕嘆了一聲,“這世道啊!”
沒有哪一次比現在敲陳東江的門,更讓王鵬感到沉重的。他一再告誡自己沉住氣,當什么也沒發生過,不要讓他起疑,但他還是忍不住有點發抖。正當他舉棋不定的時候,門被拉開了,章達開從里面走出來,“咦,小王,你怎么站門口不進來?陳書記正等你呢!”
王鵬勉強笑了笑說:“正要敲門呢。”
“噢,那快進去吧!”章達開一邊說,一邊自己讓了出來。
王鵬進去隨手帶上門,在陳東江的桌子前站定,“陳書記,你找我?”
“小王,坐。”陳東江一如既往地客氣隨便,將桌上的煙扔給王鵬,自己也點上抽了,很舒服愜意的樣子,“上午的招商見面進行得怎么樣?”
王鵬努力克服此刻內心對這個人升起來的強烈厭惡,盡量以平穩的語氣說:“還算順利,臺灣人還是很看好這個項目的!”
“你怎么看上去臉色不太好?”陳東江突然站起來走到王鵬跟前摸了摸他的額頭,“生病了?”
王鵬微蹙了下眉道:“估計是中午幫幾個領導擋酒,喝太多了!胃到現在還難受著。”
“這樣?”陳東江看了王鵬一會兒,“那你回宿舍休息吧,我幫你跟吳培觀說一聲。”
“陳書記,你還沒說找我什么事?”王鵬不覺得陳東江只是想問問上午的事。
“沒關系,以后再說也行。”陳東江揮揮手,“也不是什么大事,你還是先去休息吧。”
王鵬嘴角扯起一絲笑說:“你還是先說吧,不然我回去休息也不踏實,老想著你要我做什么呢!”
“你小子就是心思重!”陳東江笑起來,“這樣可不好!其實也不是工作上的事,就是想問問你,女朋友有了沒有?眼看鄉里分房就要開始了,你要是結了婚,也可以申請,我也可以盡力為你爭取的。”
王鵬心里一震,又是分房和結婚!
“怎么,你別告訴我你不想要房子?”陳東江奇怪地看著一言不發的王鵬。
王鵬訕笑道:“我孤家寡人一個,要房子也沒用啊!再說了,分房的首要條件就是已婚,次要條件是工作年限,我都不達標嘛,想也白想。陳書記,你就不要拿我尋開心了!”
“這說得什么話!我幾時拿你尋開心過?”陳東江瞪他一眼。
王鵬心說,你尋我的開心可是大了去了!“我知道你關心我,可這事急也急不來,是吧?”
陳東江嘆口氣說:“說真的,我本人是不太喜歡何小寶那個女人,不過,從男人的角度來看,尤其是官場男人來看,這女人還是值得娶進門的!”
王鵬差點冷笑出聲,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其實陳東江與洪向南還真是有共通之處,都想把自己玩過的女人,不,是正玩著的女人塞給他王鵬。
王鵬正經地問:“為什么?”
“我們來分析一下啊!首先,據說她對你的阿媽不錯,你阿媽也挺喜歡她,正好可以全了你的孝心,百善孝為先嘛;其次,從男人來講,何小寶也算是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再有,她已經是鄉黨委副書記,馬上又要去市委學校學習,可謂前途無量,你們要是成了,能捎帶著讓你的仕途也更好混些;最后才是房子,以她現在的職務、工作年限,你們結婚可以分一套不錯的大套!所以,綜合分析來看,她倒真是個合適人選。”陳東江分析得頭頭是道。
王鵬低聲問:“這里面唯獨沒有感情啊?”
陳東江先是一愣,隨后哈哈大笑,“傻小子,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事業才是男人的命脈,女人不過是我們事業上的裝飾品,感情則完全是我們生活中的奢侈品了!”
王鵬面上只是一味傻笑著,心里卻在哀嘆,要是魯迅先生泉下有知,自己的詩被作如此歪用,必會給陳東江下檄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