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薇就是卓仕璋的小姨子,
王鵬拍拍自己的腦袋笑道:“瞧瞧我,光覺得名字熟,竟沒想起來你是卓老哥的妻妹,對不住啊,”
“你貴人事多,記不住我這號小人物正常,”趙薇無所謂地揮下手說,
王鵬倒是有點尷尬,趙薇的外表掩蓋了真實的年齡,雖然幫她安排過工作,卻因為從沒有照過面,實在沒法把眼前人與卓仕璋那位二十多歲的小姨子劃上等號,
但細瞧趙薇,王鵬發現卓仕璋昨晚在他家里對小姨子的評價,簡直是入木三分,他不由哂笑著說:“你今天找我是,”
趙薇奇怪地瞅王鵬一眼,“不是你讓我姐夫通知我來找你的嗎,”
王鵬被她這種不帶喘氣的說話方式饒得有點暈,“我讓你來的,”
“對啊,”趙薇瞪圓眼睛瞧著王鵬點頭,“你不是想知道慈善基金的事嗎,”
“啊,這事,”王鵬輕吐一口氣,“你對這事清楚,”
趙薇的臉上立刻呈現出憤憤然的樣子,“要是擱過去,我早把他們鬧天翻地覆了,”話一出口,她的神情就蔫下來,“上回司法局的事鬧得我媽心臟病發,差點要了命,這回我要是再鬧出點事來,真會直接殺了她,我再怎么憂國憂民,總得先顧著眼前人吧,”
“對,百善孝為先,”王鵬接口道,
“你理解我的心情,”趙薇凄凄地看王鵬一眼,隨即就揚揚頭說,“不過,遇上你這個黑臉包公,這事我就不用像石頭一樣壓心里了,”
王鵬看得出來,這個長相、行事都頗具男風的女孩是個性情中人,在短短十來分鐘時間里,她起伏變化的表情無一不說明壓在她心里的事情,一直讓她有骨鯁在喉的感覺,
對趙薇的這種推測,讓王鵬的心情變得有些沉重,尤其是聽到趙薇用“黑臉包公”來稱呼他,更讓他感到她即將說的事情所具備的份量,而這種份量到底是不是他所能承受的,或者是不是他該在現階段去觸碰,他都毫無把握,
王鵬站了起來,走到櫥邊拿起水壺,到趙薇身邊,給她的紙杯里續滿水,和氣地開口道:“先喝口水,慢慢說,”
趁趙薇捧著杯子喝茶的時間,王鵬給自己的杯子也續了水,放回水壺后,他一度想把鄒展飛叫來做記錄,但轉念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靜靜地坐回椅子里,等待趙薇向他述說,
趙薇幾乎逼干了杯中的茶水,才“呸呸”朝杯中吐出沾在唇上的茶葉,王鵬遞了一張紙巾給她,她接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
擦完嘴,趙薇深吸一口氣后,用四十多分鐘的時間,向王鵬原原本本匯報了所知道的情況,最后還強調她手上有一些檔案能證明部分事情的真實性,
王鵬聽得很認真,還不時做著記錄,趙薇講完的時候發現,王鵬的筆記本上畫著很多圈和問號,而王鵬的表情和她進來時一樣和善,看不出這件事情在他心里是否引起波瀾,這讓她微微有些失望,
趙薇的表情變化沒有逃過王鵬的眼睛,他輕聲問她:“還有補充的嗎,”
趙薇搖了搖頭,“沒有了,”她很快又問,“你打算怎么辦,”
“如果這些情況屬實,我個人是不能做任何決定的,必須向上級黨委反映匯報,聽從組織決定來處理,”王鵬想了想說,
濃濃的失望與不滿一下填滿了趙薇的雙眸,她語帶譏諷地說:“我怎么就相信了姐夫這個墻頭草,他眼里鐵面無私的人,怎么會和我心里是一個標準,”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王鵬理解趙薇此刻的心情,但對于她所反映的情況,他確實無權作出任何決定,尤其是在沒有全面核實的情況下,做任何決定都是草率的,盡管他從內心里愿意相信眼前這個女孩,
王鵬不想打擊這個正直女孩的信心,斟酌一番后說:“小趙,魚死網破很容易,但隨著技術手段越來越先進,很多時候,魚就算撞死了,網也未必會破,”他意味深長地看著趙薇,“魚想要有突破,就要學會等待,學會多角度思考,找尋最佳突破方案,”
趙薇的性格決定了她的思維方式,王鵬的話聽在她耳中,有幾分明白,又有幾分不認同,“因為魚弱小,所以處于被動地位,如果一條大鯨,網又算得了什么,大丈夫活著不就應該死得其所,轟轟烈烈嗎,”
王鵬無奈地笑笑說:“換個說法吧,戰爭年代在戰場上沖鋒陷陣犧牲的同志,我們一向視他們為英雄,但是,在敵后從事情報工作的同志,你會認為他們窩囊、不夠壯烈嗎,”
趙薇愣了愣說:“這種事情不用搞得像地下黨吧,”
“你這丫頭,難怪會把你媽氣病,”王鵬搖頭,“犧牲雖然能留下美名,卻不一定會獲得期望的結果,甚至可能讓惡果藏得更隱蔽,記住,剛正不阿是品性,能屈能伸才是態度,我這話,你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歡迎你再來找我交流,”
趙薇顯然不滿意這個見面結果,但因為這幾年聽了太多關于王鵬整治貪腐的事跡,哪怕今天這個見面不如她的預期,心里對王鵬的敬重是不可能一筆抹殺的,所以,她還是站了起來認認真真跟王鵬道了別,帶著幾分失落離去,
王鵬在趙薇離開后,立即打電話把邵凌云叫來,開門見山問他對愛博公司那個項目的調查情況,
“和你推測完全一致,所有手續都符合法律法規,唯獨后面的設備維護費一說偏離市場標準,但那是企業行為,教育部門在接到家長投訴后,就發文要求企業執行市場統一價格,”邵凌云說,
王鵬沉聲說:“看來,曉豐在東江實行的那個方式如果可行,這件事我們也最多借鑒著解決眼下的問題而已,”
邵凌云點點頭,隨即又道:“高英前兩天聯系我,提供了一些天水慈善基金會的情況,讓我們平時多關注一下,”
王鵬聞言不禁露出笑容,高英在工作上的確是個人精,
“你這么急找我,就是為這事,”邵凌云見王鵬沒有下文,有些不解,
“不是,”王鵬皺皺眉道,“有個女孩,你暗中摸摸底,看是不是適合調你那兒用,”
邵凌云一怔,王鵬很少有插手下面部門人事的情況,突然有這樣的舉動,他很自然想知道原因,“為什么,”
王鵬撫撫額頭道:“她反映了一些很重要的情況,我對她的經歷略有了解,卻不是全部,光從一次見面交流,不好下定論,能不能用這個人,由你決定,我要了解的是這個人的真實品性,”
他接著向邵凌云簡單介紹了趙薇的情況,希望邵凌云重點摸一摸趙薇離開司法局的真正原因,
“學法律的去干民政,呵呵,不對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邵凌云搖搖頭,“你放心,我爭取一周內向你匯報,”
“嗯,越快越好,”王鵬說,“這丫頭心眼直,再受打擊的話,可能以后就消沉了,”
邵凌云思忖著王鵬進門先問了愛博公司的情況,接著又說了趙薇的事,他試探著問王鵬,“這姑娘反映的問題,是不是也和愛博公司有關,”
王鵬兩頰緊收,心情沉重地說:“這事我們還是以后再討論,我現在也沒有具體的頭緒,”
接連幾天,市委市政府的人都發現書記王鵬臉上幾乎找不到笑容,走路的步子也比平時細碎得多,市委內部從秘書長金志毅到下面收發文的阿姨,個個都屏了氣說話都不敢大聲,生怕觸動書記身上的地雷,被炸個體無完膚,
莫扶桑也注意到丈夫的這種變化,起先她以為還是為那晚卓仕璋說起紀芳菲的緣故,還兀自又傷心了一回,但她慢慢發現全不是那么回事,王鵬的沉默與每次大事來臨前的凝重同出一轍,和他過去經歷感情風波時的表現完全不同,這讓她的神經也高度緊張起來,
財大成立時間不長,卻因為與各大銀行的關系非同一般,而成為省內高官家屬和銀行家屬就業的好去處,而莫扶桑所在的國際經貿學院也不例外,在她之外還有一些官員家屬,差別只在于她確實是專業人才,那些人卻是打醬油混工分的,
有太太們的地方,就有小道消息,
莫扶桑在神經緊張若干日子后,終于從小道消息中獲知,王鵬已經把天水市委市政府一班人全搞得神經兮兮了,
她找了個兒子不在家、王鵬回家吃飯的機會,小心翼翼地詢問王鵬:“你最近臉陰得厲害,有心事,”
正吃著飯的王鵬聞言抬頭,“很陰嗎,”
“你自己不覺得,別人卻都嚇得氣也不敢喘了,”莫扶桑又好氣又好笑,“連我們學校里都在傳了,你說陰不陰,”
“陰點好,那些一天到晚動歪腦筋的人,做壞事前就會掂量掂量,”王鵬說完繼續低頭吃飯,
“呵,這么簡單的話,什么警察啊、紀檢啊都可以撤消了,光把你這張陰沉沉的臉照成相掛在各個辦公場所,豈不又省錢又省事,”莫扶桑揶揄道,
“好主意,”王鵬不真不假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