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一家人,一家人嘛。”
似乎是沒聽清楚徐君然要說什么的李鎮峰打著哈哈,雖然心里面對于徐君然的關系網已然好奇道恨不能夠一死了之的地步,可他還是仰天打著哈哈,絲毫摸不透徐君然的想法。
徐君然沒有說什么,只是笑了笑:“我不打擾李局長了,還有點事兒,您要是不忙著回市里面,改天我請您吃飯。”
李鎮峰點點頭:“我們還要等審核下來的結果,有事情來招待所找我就行。”
有時候跟聰明人溝通就是這么簡單,徐君然幫李鎮峰辦成了這件事,李鎮峰自然也知道該怎么投桃報李。
坐上公交車,徐君然的心里面卻并不平靜,他有個好習慣,就是喜歡琢磨人,琢磨自己身邊的每一個人,甚至于前世在仕途達到一個層次之后,他還喜歡把自己身邊人的人脈關系列成一個表格,然后用一塊大黑板寫出來,放在自己的書房里面。
不看輕任何一個小人物,也不會畏懼任何一個大人物,戰略上重視對方,戰術上藐視對手。
這是徐君然前世千錘百煉出來的官場經驗。
他還沒有自大到自己虎軀一震,王霸之氣亂發之后李鎮峰這個堂堂的正處級官員就會納頭便拜,那種事情就算李鎮峰做了徐君然也不會相信,都是千年的老狐貍,誰也別玩聊齋,大家還是都彼此放聰明一點為好。
所以不管是李鎮峰還是徐君然都知道,兩個人如今別看互相之間很是客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倆人是那種燒香斬雞血的好兄弟,可實際上他們之間的距離還是很大的,在徐君然沒有真正表現出值得李鎮峰結交的能力之前,他最多算一個潛力股,李鎮峰跟徐君然之間,有人情,有交情,可這人情和交情,卻是用一次少一次的。
不管徐君然是被中冇央領導點名表揚的年輕干部,還是朱逸群心腹楊維天看重的年輕人,對于李鎮峰來說,徐君然想要擁有跟他平起平坐的地位,還需要再經歷一些事情,否則他不可能去真正跟一個初出茅廬還沒有真正站穩腳跟的人合作。
當官不是過家家,有才華有本事的人多了,可并不一定是他們最后走到權力場的最后。
至于徐君然,更清楚這一點,前世今生的人情冷暖,讓他很清晰的能夠看清楚自己所處的位置,如今徐君然能夠做到的,就是利用自己先知先覺的本事,不斷的為自己編織出一張大網,埋下種子,等到自己這條困于淺灘的游龍遇風雨而起的時候,這張大網上的人,必然會成為自己騰飛于九天之上的助力。
就好像今天的李鎮峰,徐君然也許未必在一段時間內用到他,可他欠下自己這個人情,卻是要還的。
這個世界上最難還的債就是人情債,尤其是官場當中的人情債,如果不是到了萬不得已冇或者是面對特別親近的人,徐君然絕對不會欠下別人的人情債,他寧愿做一個債主,也絕對不愿意欠別人的人情。
“你們經理在哪里?”
當徐君然走進民族飯店的時候,站了半天都沒人理會自己,這才想起來這個時候的飯店,服務員都是鐵飯碗,自然也沒有后來那種熱情服務的態度,基本上都是站在那里等著客人自己點東西吃。
無奈之下,徐君然只好自己走到柜臺的前面開口問道。
那個正在算賬的服務員看了徐君然一眼:“你找經理有事?”
民族飯店屬于是事業單位,服務員屬于是正兒八經的編制內人員,自然也就有些趾高氣揚,好在徐君然的打扮氣質都不同尋常,一般人倒是不敢小看他,所以服務員的態度還算不錯。
徐君然笑了笑:“我找你們鄭經理,我是他的朋友。”
那人將信將疑的看了徐君然一眼:“你貴姓?”
徐君然道:“我姓徐,從全州來,你就這么跟你們經理說就可以了。”
既然自稱是經理的朋友,估計也不是簡單的人物,那人在這民族飯店也干了不少年,知道自家經理鄭宇成的德性,最是喜歡結交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說不定眼前這位就是他的朋友呢。
“那您稍等一下,我叫人去請我們經理。”
客氣的對徐君然說了一句,那人伸手召喚過一個人來,附耳低語了幾句,看樣子是叫人通知鄭宇成了。
不一會兒鄭宇成就迎了出來,跟徐君然寒暄過后,笑著說道:“你今兒運氣不錯,哥哥我淘換了兩瓶好酒,讓你開開眼,怎么樣?”
徐君然一笑,知道鄭宇成跟王偉達一樣,喜歡喝酒,邊點頭邊跟著他朝樓上走去。
來到鄭宇成的經理室,徐君然一進門就看見王偉達正對著一瓶酒愛不釋手的撫摸著呢,忍不住開口笑道:“我說王哥,你這樣太夸張了吧?一瓶酒而已嘛。”
王偉達眼睛一瞪:“你懂什么!我這是托人從國外弄來的好酒,叫什么拉菲!聽說是法國國王喝過的。”
徐君然愣了一下,卻沒想到這個年代華夏國內居然有人能搞到拉菲,那可是法國紅酒的代表和典范,口感馥郁芬芳,韻律優雅,層次極為豐富,有著獨一無二的波爾多紅酒的風采,是華麗的典范。作為世界聞名的五大酒莊之一,拉菲就代表了品牌和質量。
只不過,在八十年代的江南省,竟然還有人能弄到拉菲,真的讓徐君然很是意外。
“王哥,這酒哪來的啊?”
徐君然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笑著對王偉達問道。
王偉達光顧著看酒了,順口答道:“一個香港商人送的,說是在國外買的,叫什么79年拉菲。”
眉頭皺了皺,徐君然對于拉菲這種酒還真的不太了解,因為上輩子這酒最出名的都是82年或者88年的,什么七九年的拉菲,徐君然也沒聽說過,不過應該是有的。
鄭宇成看著王偉達笑了笑,對徐君然說道:“你不要搭理他,他這個人就是愛酒,好不容易看到個外國洋酒,美得冒泡呢。”
徐君然臉上笑容不變,看似不經意間問道:“那商人怎么想到要送王哥這酒啊?”
鄭宇成笑著道:“還不是采購機器的事兒,那人要從咱們機械廠進100臺機器,結果錢不湊手,款子要晚兩天到,這不是先給了十萬塊的訂金,然后又給你王哥送了兩瓶好酒,請他幫忙,先把貨發了,回頭把錢就打過來。”
他說完這話,徐君然心中一緊,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澀聲對鄭宇成低聲道:“鄭哥,你不是開玩笑?”
鄭宇成有些詫異:“這事兒經常有啊,你不知道,他要買的那種機器挺貴的,我聽老王說,一臺要兩萬多,一百臺可就是兩百萬啊。這么一大筆生意,資金出現問題很正常嘛。”
徐君然半天沒說話,心里面卻清楚,這種事兒在國企的這個時期很常見,這個時候大家對于誠信經營還是很看重的,也沒有那么多花花腸子,賣家和買家更多的是靠信譽,合同什么的,只要差不多就可以。
只不過這個事情徐君然怎么想,都覺得有那么一點蹊蹺,也許是上輩子見多了商品冇經濟大潮當中的蠅營狗茍,現在他忽然覺得,那個香港商人的做法,跟自己上輩子看到的很多案例非常相似。
沉吟了一下,徐君然站起來對王偉達笑道:“王哥,能不能把這酒給我開開眼啊。”
王偉達笑了笑,伸手把酒瓶遞給徐君然:“正好,這酒瓶子上面的鬼畫符我也看不懂,你是高材生,看看明白不?那家伙說這是法國貨,上面都是法語,我連俄語都不懂,別說法語了。”
徐君然笑了笑,這個年代懂外語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是學俄語的,英語也就剛剛畢業的這批大學生有人學會了一些,像江南省這樣的基層地區,根本就沒幾個人懂外語,他依稀記得,后來全州市還鬧出過笑話,八十年代末的時候一次外賓來訪,整個全州市委居然都找不到一個會英語的翻譯,后來好像還是一個中學教師臨時做的翻譯,可見外語人才的稀缺。
把酒瓶子拿到手里面看了幾眼,徐君然的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他雖然不懂法語,可這酒瓶上面是法語和英語兩種文字的,讀懂了上面的內容之后,徐君然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王偉達跟鄭宇成看著徐君然的臉色,兩個人頓時覺得有點不對勁,尤其是鄭宇成,剛剛徐君然刨根問底的一番問話還歷歷在耳,他可不相信這個年輕人會無緣無故的問起這種事兒。
猶豫了一下,鄭宇成試探著對徐君然問道:“小徐,哪里不對嗎?”
徐君然嘆了一口氣,沒說話,可心里卻打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