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徐君然很清楚,像鄭守義這樣的人,用過去的老話兒叫泥腿子,這些泥腿子當上了廠(礦)長,免不了要向市場交不少的“學費。”幾年下來,雖然把金融部門坑苦了、坑怕了,但這支能夠穿西裝、打領帶的隊伍卻鞏固了下來。后來,這些人感到給公家干不過癮的時候,就依靠自己在集體企業時形成的原始積累,另起爐灶,干起了個體私營經濟,很多地方的個體私營經濟就是這樣蓬蓬勃勃地發展起來的。
不過徐君然也沒打算去過多的干涉這種事情,有些東西,不是自己能轉變的。
話說回來,徐君然也是最近看了很多資料之后才發現,長青鄉竟然還是一塊寶地,這里不僅有煤礦,甚至還有螢石礦、白云巖、滑石、銀礦和鉛鋅礦,雖然說開采的時間跨度有些長,儲量也不大,可徐君然卻知道這些東西,已經足夠一個小鄉鎮發展了。
只不過唯一有些麻煩的是,螢石礦主要集中在幾個村子里,而且還是從五十年代末期就開始被開采。要知道資源這種東西,一向都是跟開采時間長短成反比的,也就是說,開采的時間越長,那就代表著地下的礦藏越來越貧乏,雖說現在看來靠著這些資源,村里面的群眾可能獲得不少利益,可徐君然盤算過,用不了十幾年,這里就會變成貧礦,到時候還是一個麻煩的事情。
反倒是不起眼的滑石礦,讓徐君然很感興趣,因為徐君然知道,滑石礦與黃金礦大約有伴生的特點,要知道整個長青鄉可是擁有兩大滑石礦脈,這種礦藏屬于低價位品種,從開采到加工的利潤都不很大。不過勝在薄利多銷,現在長青鄉就已經有六個滑石粉加工廠。其中屬鄉政冇府直接管轄的有三個,分別是滑石粉一廠、二廠和農修廠,新聯村一個、海牙村一個和臥牛村一個。不過長青鄉千好萬好,就是交通條件不好,運輸距離遠,比不得臨近公路的那些地方,生產出的滑石粉與人家賣同樣的價格就賠錢,即使不賠錢效益也不好。因此,這幾個廠子都是時開時停。凡是公家的廠,在保證廠長喝酒吃肉的前提下。全部處于虧賠狀態。
如果想要長遠發展,就必須要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道路來。
“小王,你去把黃主任找來。”徐君然在辦公室里面想了半天,來到辦公室對通訊員吩咐道。
不一會兒黃海就急匆匆的來到了徐君然的辦公室:“徐書冇記,您叫我。”黃海滿臉恭敬的對徐君然說,最近鄉里面出了不少事情,黃海自然知道徐君然如果是焦頭爛額,現在找自己過來,十有八九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吩咐自己。
徐君然對黃海還是比較滿意的。雖然有些膽小怕事的毛病,但是黃海很清楚他的位置,跟徐君然的合作也算是比較愉快冇,對這個黨委辦公室主任的使用。徐君然一直都覺得自己沒選錯人。
“老黃,咱們鄉滑石礦的事情,你知道吧?”徐君然看了看黃海,笑著開口問道。
黃海一愣神。點點頭:“書冇記,我知道的不多,咱們鄉確實有不少滑石礦。咋了?”
他很不明白,徐書冇記怎么忽然想起來這個礦山的事情了呢?
徐君然笑了笑,對黃海道:“你找一下,把鄉里面關于滑石礦的資料都給我拿來,我看看。對了,農貿市場的那個事情,催一下葛鄉長,就說是我的意思,計劃書縣里面已經批下來了,盡快開工吧。”
黃海聞言頓時就是一呆,他可是清楚的記得,自己跟徐君然匯報過關于鄉里面農貿市場的那個事情,葛鄉長如今有意把農貿市場的施工工程交給縣里面雷書冇記的兒子,這萬一出了什么岔子的話,豈不是要出大事?
不過黃海想歸想,可卻沒說出來,他腦海里面靈光一閃,忽然間覺得,如果真的出了問題,搞不好對徐書冇記來說還是個好事情,畢竟這個計劃雖然是他提出來的,可具體的操作,徐書冇記都交給鄉政冇府那邊了,萬一真要是雷暴建設的農貿市場出了什么質量安全問題,到時候徐書冇記完全可以把責任推在葛鄉長身上,真要是那樣的話,葛鄉長就算有縣長做靠山一樣要被狠狠的收拾一番,弄不好就得丟官。
自以為明白了徐書冇記的心思,黃海連忙點頭對徐君然道:“書冇記您放心,我這就去催一下鄉政冇府那邊。”
徐君然看黃海臉上的表情不住變化,就知道這家伙肯定心里面不是琢磨什么好事情呢,不過徐君然也沒有點破,有些東西不需要說的太明顯,更何況就算自己解釋什么,恐怕傳出去的話,外面的人也會覺得自己在說假話。官場里面就是這樣,有時候說的明明就是大實話,可是在別人的眼里卻是自己在騙人。有時候說的明明是用來隨口騙人敷衍別人的客氣話,可是在有心人的眼中,卻是真心話。
“對了,企業版那邊的事情,你關注一下,有什么消息盡快通知我。”徐君然對黃海說道。他真的很不理解,好好的一個紡織廠,怎么弄得工人都要去賣冇血了呢。
黃海點點頭,猶豫了一下,低聲道:“田老虎,是縣里李書冇記的連襟。”
“李書冇記?哪個李書冇記?”徐君然眉頭一皺,詫異的看著黃海問:“田老虎又是哪一個?”
黃海解釋道:“田老虎就是咱們鄉紡織廠的那個場子田胡,人送外號田老虎。李書冇記,自然是縣政法委那位李書冇記了。”
徐君然臉色一變,隨即表情沉了下來,對黃海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等黃海離開之后,徐君然掏出一根煙給自己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眉頭卻皺的更緊了。他開始讓黃海盯著紡織廠的事情,其實心里面已經打算整頓一下紡織廠了,畢竟現在還沒到后來那個紡織企業不景氣的年代,富樂縣紡織廠之所以不斷虧損,十有八九是因為經營不善,跟大環境是沒有關系的,而徐君然盯上的第一個人,就是那個在自己辦公室里面醉倒在沙發上睡覺的廠長田胡。
俗話說的好,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就看田胡的那個樣子,徐君然就知道,這家伙不是個干事情的料,有這樣只知道吃喝的廠長做領頭人,紡織廠別說發展起來盈利了,能不破產就已經算是萬幸了。所以他早就已經打定主意,如果要對紡織廠進行調整的話,第一步就是要換掉田胡這個廠長。
不過,現在聽黃海這么一說,徐君然倒是必須要謹慎起來了。因為他沒有想到,田胡竟然還有個縣委常委的連襟。
對于縣委常委、政法委書冇記兼公冇安局長李春水,徐君然了解的不多,只是偶爾從朱澤成和謝美娟等人的口中,再加上葉有道偶爾的談話里面能夠了解這位富樂縣政法戰線的一哥,在徐君然所得到的消息當中,李春水這個人,是一個很記仇的人。不管是同僚還是下屬,都總結出這樣的一個經驗來,這位李書冇記雖然政治上有些墻頭草的意思,可卻絕對不是一個心胸開闊的人,得罪了他的人,隨時隨地要冇放著他的報復。這里面最典型的事情就是葉有道,因為葉有道得罪了李春水,所以空有一身本事,卻被壓在了刑冇警隊多年。
不過徐君然也知道,現在的這個情況下,自己還真就不能輕易得罪人,畢竟現在這個局勢,自己還是低調一些為好,專心發展長青鄉的經濟,才是如今應該考慮的問題,至于縣里面的某些斗爭,在徐君然看來,只要不影響到自己,自己大可以得過且過。他最大的優勢就在于穿越者的先知先覺,不說別的,八五年和九十年代初的兩次思想大碰撞,就足夠讓很多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條烏紗落地,徐君然現在可不敢輕易站隊,否則萬一被臺風尾巴刮到了,倒霉的可是自己。
至于田胡的事情,既然有李春水的關系在,徐君然就琢磨自己要換個方式對紡織廠進行改革了,不管怎么說,李春水的身冇份在那里放著呢,自己需要顧忌他的面子。徐君然多年以來已經總結出一個道理,就是任何事情都不能貪求完滿,你必須要給別人留下余地,你必須讓別人也要得到一點什么,你必須也要同時滿足別人做官的自尊心和利益需求。你讓別的官員一無所有,你把同僚們逼急了,只給人家留下跟你拼命的一條路,你自己最后也就一無所有了。
同樣的道理,徐君然不愿意因為田胡的事情跟李春水這么一個縣委常委翻臉,與其自己結下一個仇人,倒不如想個辦法把田胡從紡織廠弄走,還能讓李春水承自己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