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李昭明,徐君然臉上的表情卻并不很輕松。
他很清楚,這個事情應該只是一個開始,如果說之前關于盧中區區長的爭奪只是一個開始的話,那么從今天李昭明來拜訪自己,并且拋出青年干部的事情來看,徐君然可以感覺的到,整個南州正處于一個風雨欲來的情況之下。
“徐書記,您找我?”
徐君然正低頭抽著煙,段文軒敲了敲門走進來。
徐君然點點頭:“市委辦選拔青年干部充實基層的事情,你聽說了么?”
李昭明剛走,徐君然就把段文軒叫了進來,他有自己的打算。
段文軒聽到徐君然的話明顯一愣神,隨即點點頭:“倒是聽說這個消息了,不過這個計劃原本是葉市長提出的,他打算在市政府辦公室那邊選拔一批干部充實下去。不過聽說錢書記和段書記的意思,既然要搞,那就隆重一點,干脆在市委和市政府兩個辦公室內,選拔一批青年干部派到下面去充實一下。”
說著話,段文軒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徐君然,然后才說道:“上次我給您打電話說過這個事情,您當時讓我不要在意這個事情。”
徐君然一愣神,隨即想起來段文軒還真就跟自己提過一嘴這個事兒,可當時自己一心想著要在黃楊縣調研,也就自動的忽略了這個消息,現在看起來,倒是錯有錯招,否則牽扯進了市委三個大佬之間的博弈,徐君然可不愿意成為別人手中的槍子或者擋箭牌。
“市里面最近有沒有什么變化?”
徐君然想了想,對段文軒開口問道,他的想法很明確,如果市里面真有什么變化的話,很有可能透露出一點蛛絲馬跡來。
段文軒搖搖頭:“沒什么消息。只不過葉市長那邊最近跟段書記似乎關系有不少緩和的地方,市長幾次主動找段書記匯報工作,大家都說他這是要為來年的市政建設做準備呢。”
市政建設?
徐君然眉頭皺了皺,想起來前幾天自己看到的一份文件,上面是未來兩年南州市政建設的城市規劃,對于那份計劃,徐君然是嗤之以鼻的,紙上談兵罷了。
搖搖頭,徐君然沒說什么,他知道應該不是這個樣子的。到了這個地步。徐君然對于廳級干部的把握要比一般人更強一點,他不覺得葉遠這個市長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去跟段溪泉匯報工作。那么,到底為什么呢?
“對了,老段,你有沒有考慮過下去?”
徐君然沉思了一會兒之后,忽然對段文軒開口問道,倒是讓段文軒一愣神。
“書記,您的意思是?”段文軒百思不得其解,奇怪的看著徐君然。
徐君然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辦公桌:“你先坐下,咱們聊聊。”
這是他剛剛忽然想到的主意,算是一時興起的計劃。
段文軒是個很有分寸的人,他在機關里面沉浮了這么長的時間。很清楚一個道理,不管是什么樣的領導,其實最忌諱的,就是下屬揣摩領導的心思。所以雖然奇怪徐君然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但坐下之后,段文軒依舊沒有率先開口說話。
徐君然笑了笑。很滿意段文軒這個態度,他看重段文軒的,并不是他的才華,而是這份沉穩,處變不驚的氣度。
做官,也許能力可以差,但氣度一定要有,關鍵時候要能壓得住陣腳。
“老段,你在機關多久了?”徐君然點了一根煙,深吸了一口氣之后吐了一個不大的煙圈,這才看著段文軒慢慢的問道。
段文軒一怔,隨即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來,仿佛是回憶,又好像是在思考,半晌之后才對徐君然答道:“徐書記,我在機關里已經快十三年了。”
“十三年。”徐君然點點頭,重復了一遍:“這日子可不短了。”
說著話,他敲了敲自己的辦公桌,看著段文軒問:“有沒有想過,去基層試試?”
“什么?”
段文軒頓時整個人的臉色都變了,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了起來,臉色通紅,忍不住看向徐君然問:“徐書記,您的意思是……”
他不敢相信,但又有些期待,畢竟這是自己等了十幾年的機會。沒有哪個官場上的男人會沒有想要做一番事業的雄心壯志,當初大學時候慷慨激昂指點江山糞土當年萬戶侯的氣勢,早已經隨著在機關里面坐了十幾年的冷板凳而被消磨殆盡。如果不是遇到徐君然這個伯樂,段文軒甚至覺得自己很有可能在市委辦的冷板凳上終老一生。
此時此刻聽到徐君然的話,段文軒忽然覺得自己那一腔已經冰冷如萬古寒冰一般的熱血,好像再一次被人點燃了,他竟然有了一絲想要大干一番事業的沖動。
徐君然看到段文軒的反應,很滿意的點點頭,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段文軒還是比較靠譜的,最起碼在這個事情上面,他依舊還有著一腔熱血。
頓了頓,徐君然對段文軒開口說道:“情況是這樣的,剛剛李主任跟我提起了青年干部下到基層鍛煉的事情,我原本是打算拒絕的。不過想到你,我改變了自己的想法。你如今三十多歲,也算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了,放在機關里面確實有些委屈你了。我的意思呢,你下到基層鍛煉一下,起碼要把自己在學校里面學習到的東西實踐一下,人都說世界觀世界觀,你要是連下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哪里來的世界觀啊?”
說完,徐君然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嚴肅,認真的看著段文軒說道:“當然,我還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你下到基層之后,一定要嚴格認真的要求自己。為當地的經濟發展,為當地的老百姓做實事,做好事!你是我的秘書,下到基層就等于是我的代表。我可不希望有一天有人告訴我,你段文軒管不住自己,做出什么違反黨紀國法的事情來。”
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段文軒,徐君然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我能把一個人扶起來,當然也能把這個人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