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眼前這個女人的年紀，最多也就二十四五歲的模樣，或許更年輕。
而他被叫做黃濤還是在十年前，那時對方應該只是一個小孩，而且當時自己也名不見經傳，她不應該知道自己的名字。
黃濤這個名字，她到底是從何得知？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問題是她知道自己是獸之魔人……魔人的秘密，他從來沒告訴過任何人。
骨頭在黃濤的身體里蠕動著，肌肉也調整著自己的位置，改變著體積，他已經做好了撲殺的準備，只要他念頭一動，就能瞬間爆發出狂獸的力量，在眨眼間將這個柔弱的女子撕成碎片。
“你怎么知道的？”黃濤問道，嗓音粗重雄厚。
他墨晶般的雙眼直勾勾盯著面前的女人，瞳孔里反射著刀子般的光。
“別沖動，我是來和你做生意的，現在的情況很棘手吧，三合會的人幾乎被抓光了，獸之惡魔的力量恢復得很慢吧？像他那樣的小惡魔，再休養生息幾年也不是調查局那幾個怪物的對手，你覺得你還有時間嗎？”
“……”黃濤不言不語。
他沉默地盯著作亂君，緊繃的身體重新放松下來，變形的骨頭慢慢移回原來的位置，肌肉重新恢復人類的大小，他挺直了背，皺著眉頭問：“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你這樣下去就完蛋了，調查局遲早能找到你，一周前還能看到許多烏鴉吧？你覺得你能堅持多久？”
黃濤脊背一涼，目光低垂下去，投向地面，他盯著冰冷的水泥地看了幾秒，重又抬頭，語氣堅定地說：“有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如果你接下來說的對我有好處，我會考慮。”
“啪！啪！啪！”
作亂君贊許的鼓掌，一邊點頭：“比那些貴族好說話多了！那我就直說了，你幫我殺一個人，我幫你把蘇明搞來！獸之惡魔對他很感興趣吧？
他身上的香味沒有任何惡魔能抗拒，就算不吞噬精神，光是肉體也足夠了。”
“殺誰？”黃濤聲音如鐵。
“夏曉瑜，這是她的名字。”
“夏曉瑜？我知道了。”黃濤干脆地點頭。
“光是知道可不夠，這件事得你親自去辦。”
黃濤皺起眉頭：“為什么？”
“夏曉瑜的異能是讓人類無視她，任何人都‘看不見’她，也無法感知她的存在，而且她的異能不會解除，所以只有像你這樣的魔人和怪異才能對她下手……嗯，你得親自去。”
讓人類無視的異能？果然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的異能。
有這個異能的話，金錢和權勢豈不是手到擒來？
不過這個女人的異能這么強，難道她也是調查局的人？
“這個夏曉瑜，不會是調查局的人吧？”黃濤問道。
作亂君呵呵一笑，聳了聳肩：“你怕什么？現在希爾薇進去了白霧，張天曉很快也要進去了，各大調查局的主力軍全都把注意力放在那個白霧上，這對獸之惡魔而言應該是最好的機會吧？
你覺得錯過了這個機會，以后還會有更好的機會嗎？”
黃濤再次陷入沉默，他清楚這個人說的沒錯，如果遲早要對調查局發起進攻，那么這時是最好的時候。
因為白霧的影響，所有主力離場的情況下，依靠獸之惡魔的力量，或許可以殺穿調查局。
“吶，這是她的照片。”作亂君將照片遞給黃濤。
黃濤接過作亂君遞來的照片，微微頷首，說：“很漂亮，看起來很美味。”
“她聞起來的確不錯，吃掉她應該能得到不少力量。”作亂君說。
黃濤抬頭看了她一眼，問：“她現在在哪里？”
“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機，到時候了我會給你發消息，那時你再行動。另外，你現在還不能當面看到她，必須借助一些力量的間接幫助。”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還殘留著人的特質，你還沒辦法看到她。但不用擔心，到時候我會給你一些幫助。”
黃濤沒聽懂對方的意思，但他也懶得問，直接提出他最在意的問題：“那你什么時候把蘇明給我？”
“等你解決掉夏曉瑜后，我自然會給你，不過其實那時你也可以自己拿。”
“這話是什么意思？”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說完，作亂君轉身要走，黃濤忽然叫住對方。
“等一下，你剛才說人類無法看到那個女孩，也就是說……你也不是人類？”
“哈哈哈！誰知道呢。”
黃濤目送對方離開，此時空氣中還漂浮著淡淡的尸體的味道。
他回味著剛才那個女人的表情，猛然間記起自己十年前在賭場收保護費的日子。
那時，那片地頭上有個被所有賭場驅逐的家伙，當時他和那家伙的關系很不錯，后來鬧掰了。
剛才這女人表情和記憶中的那家伙一模一樣，那不是屬于娼妓的表情……那是騙子的，還是不加掩飾的那種。
從蘇明離開白霧算起，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周了。
這一周里，局里有許多人都去了白霧里，也有不少人從白霧里回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白霧的范圍也縮小到了只有幾百米的范圍，進出白霧似乎成了非常安全的事。
蘇明向一些出來白霧的人詢問過希爾薇的消息，回答自然是很好，她很安全，身體健康。
聽這些人的意思，現在調查局想做的，是在白霧世界建立起新的調查局據點，然后尋找安全的方法，將一些惡魔試驗性地送進白霧里去。
這個惡魔轉移計劃四大聯盟都知道，也都非常重視，因為只要這個計劃一成功，他們可以陸續將危險的惡魔送到另外一個世界，調查局的收容壓力就會大大減少。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非常有才的計劃。
就在昨天，張部長也帶著一隊精銳進入了白霧里，現在調查局的頂級戰力都沒了。
局內的高層領導人消失，按照慣例，指揮權就順延另一套職位體系，指揮權分散到各區的區長身上。
這并不是一件好事，雖然指揮權聽起來很高大上，但其實就是不斷有人來問你這個該怎么做、那個該怎么做，下面的人拿不了主意的事，你一定要拿主意，還必須要負責任。
這對蘇明來說是很讓人頭疼的事，不過好在從來沒人來問他該怎么做，也不知道是大家知道他新官上任沒有經驗，還是下面形勢一片大好，大家都知道事情該怎么辦。
這一周來，蘇明負責的大部分都是類似于第一次解決的小事。
那一家三口深更半夜食物被吃的事情已經在三天前解決了，那個事件的罪魁禍首是一個能變成任意家具的怪異。
這件事解決的過程非常輕松，調查員們把屋子空起來后，安裝了大量攝像頭，再放一大坨豬肉在屋子里，沒過幾天那個怪異就上鉤了。
經過研究評估，那是一個無害的小怪異，雖然有攻擊力但非常微弱，現已被收容。
除了食肉家具這一個怪異，蘇明還解決了其他零零散散的報案，總體值得銘記的沒有，其中有難度的也沒有。
除此之外，他也遇到了一些難以處理的，令人心煩的事情。
前天，蘇明在外出時，被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男子攔了下來，對方哀求著想讓他幫忙找回失蹤的兒子，蘇明答應之后，詳細詢問了對方兒子失蹤的時間地點，結果卻發現距離他兒子失蹤已經過去一年了。
后來蘇明讓江云四處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這個男人維持那種四處求助的癥狀，已經很久了。
他鍥而不舍尋找兒子的事跡，曾經被電視臺報道過，調查局也努力搜查過，但最后都沒有結果，唯一的收獲只有他兒子是被怪異帶走的這個結論。
但那個怪異自那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所以他的兒子也永遠沒有回來的可能。
這個父親什么都做不了，即便只想尋回一個尸體都不行。
蘇明還聽說這種事不是個例，像那個父親一樣的人有許多，這些人瘋瘋傻傻，和社會脫軌，幾乎等同于被遺棄了。
對這種被怪異所害的普通人，聯盟想扶持一把都不行，因為他們自己放棄了生活，聯盟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們請求幫助的時候應允請求。
除此之外，什么也幫不了。
江云說根據社會調查的數據，每年自殺的人里就有大半是這些被怪異所害的人，社會上沒人關注這些人 蘇明理解的，大家都是普通人，都只看得到自己眼前平靜的生活。
某位先哲曾說，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看來這是對的。
總而言之，這個世界對人類而言是很殘酷的，蘇明更清晰地明白了這一點。
在他成為區長之前，沒人會跟他說這些事，但當上區長之后，許多不知道的事情一個接一個撞到眼前。
作為一個什么都不了解的穿越者，蘇明感覺自己比之前更加融入這個世界。
站在不同的位置就能看到不同的事物，一旦站在更高的位置上，看到更龐大的殘酷數據，那么一件件悲慘的小事，忽然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如果要拯救，從身邊做起或許不是最好的辦法，最好的辦法，是找到悲劇的根源。
這樣的話……就要站得更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