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觀星臺,原本是陰陽家的領地,自從陰陽家主身亡,這個陰陽家解散后,陷入荒廢狀態。
臺上各種測天象、定星軌的儀器,一夜間損毀殆盡。
連同高九十九丈的高臺,也坍塌大半,淪為一堆廢墟。
饒是如此,殘存的高臺,仍舊聳立如松,對著蒼天屹立不倒。
這天,觀星臺殘骸上,來了幾位不速之客。
道家、釋門和名教,三方在此聚首。
枯木黃冠兩位真人,拉來不情愿的童心和尚,來到高臺之下,已見到一位干瘦的小老頭,在此等候多時。
童心和尚,剛開始有些忐忑,但一路過來,已經收到些許消息,知道釋門圣僧默許這件事情。
他也知道自身該有什么表現。
不聞、不聽、不見、不言,做個‘四不’和尚。
甚至于,私底下他有些竊喜。
這次三方會談,道家來的是兩位真人,名教來得是大儒,唯獨釋門這邊,是童心和尚做代表。
圣僧不出面,但三方都已默認,童心和尚能代表圣僧,這是對他的認可。
見到觀星臺上的干瘦老頭,童心和尚神情變得嚴肅,這可是名教的當世大儒眉山公。
正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名’,這位眉山公不聲不響,帶著名教眾人,走出眉山公身亡的陰影中,悄無聲息間發展壯大。
這次道家攻入京城,之所以沒有大開殺戒,原因就在于名教還在。
京城當中,可不止有麻教,還有觸角無處不在的名教。
道家和釋門都知道,打掉麻教容易,想要在名教手中,覆滅朝廷,幾乎不可能。
相比道家和釋門選擇出世,名教則是研究入世學問,甘心為朝廷效力。
先前麻教作亂,名教一直冷眼旁觀,這才讓道家輕松獲勝,攻入京城當中。
道家也知道,戰況到此為止,無論是追究隆光帝的責任,還是要懲罰朝廷,都不太可能。
所以,才有了這次會談。
眉山公見到三人來了,嘆了口氣,“大師傅們,怎么沒來?”
枯木一指身后童心,“大師傅沒來,卻來了個小和尚!”
“他能代表釋門?”
眉山公自問自答,點頭道,“自然可以!”
說罷,他朝枯木黃冠二人,連同童心和尚一揮手,“請!”
童心和尚,見到眼前一幕,有些癡了,忍不住伸手,嘗試觸碰身邊的星辰。
“可惜,陰陽家逝去后,再難見到測天象、定星軌的景象!”
枯木真人嘆息,“陰陽家能觀測國運,卻看不到自家的命運,真是應了那句話,當局者迷!”
眉山公一揮手,“廢話不多說,老漢幾日請你們過來,特地商談大事。”
“說吧,何時撤離京城?”
這句話說的很不客氣,直接就是逐客的語氣。
枯木和黃冠兩位真人,相視而笑,“我們為何要離開京城?”
“事情不明擺著?廣林死了,麻教也滅了,你們道家大獲全勝,哪還有留在京城做惡客?”
“惡客二字,用的好哇!”
枯木真人咀嚼幾下,笑道,“可惜啊,這惡客我們還要繼續做下去!”
“枯木,你們是道家,自稱修道之人,理當明白,道為何物?”
眉山公嚴厲說道,“道者,千變萬化,其中有個解釋,就是規矩!”
“守規矩者,才能長久,這是修道的本意之一!”
“肆意妄為、欺凌弱小,這是失道的行為,必將遭受天下人的征伐!”
“朝廷是天下正統,山河氣運所鐘,天子更是萬民父母。”
“你們破京城、滅麻教,這也沒什么,但若是傷了天子半下,小心要用道家的壽元來償還!”
這句話,說的聲色俱厲、
枯木真人聽罷,含笑問道,“所以,你特地派出么教中青年才俊,逼退我們派去的火德?”
眉山公說道,“見招拆招而已!”
“這不結了!”
枯木真人說道,“眉山公,你們名教視‘義理’為上乘,視‘利益’為下作,但實際上,義利二字,不能分開!”
“實話和你說,隆光帝扶持麻教,妄圖滅我道家,已經觸犯我道家忌諱!”
“你不要見到,只有我們幾人出現,就以為道家未出全力!”
“實際上,包括風塵前輩等數人,已經對此事進行關注!”
說到這里,枯木真人緩緩說道,“我們道家一致意見,決不允許對道家心存敵意的皇帝,繼續在位!”
“你么好大膽子!”
眉山公呵斥道,“天子縱然失德,身為臣子也只能勸誡,唯有亂臣賊子,才有這種想法!”
“可惜啊,我們道家是方外之人,并非隆光帝的臣子,自然無所謂叛逆一說!”
枯木真人盯著眉山公,“撤出京城,不是什么大事兒,我道家存世多年,自有自家行事的道,何來他人置喙的余地?”
“倒是要問問你眉山公,是否要以整個名教,來為隆光帝這無道昏君陪葬?”
眉山公盯看枯木真人,緩緩開口,“天下群賊蜂起,多半是你們兩家的手筆,這是要動搖江山根奔。”
“眉山公,我們修道之人有道,難道隆光帝作為一國之君,就沒有自己的道嗎?”
“他在位期間,崇信仙娥,招致佛誕節之禍。”
“仙人降下怒火,百姓名不聊生,他又做了什么?”
“現如今,又要扶持邪教,企圖壞我道家基業,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樣失德無道的昏君,你們還要保他?”
童心和尚在一旁,看得心神蕩漾,只言片語間,將天下君王翻來覆去,這才是三家該有的威勢。
相比之下,釋門太過低調,反而失去許多風采。
下一刻,眉山公的回答,讓童心和尚大跌眼鏡。
“既然如此,我同意了!”
枯木真人本擬定,對方會拒絕,卻沒想到,眉山公沒有反駁兩句,就這么答應了。
“什么?”
眉山公這干瘦的小老頭,點頭說道,“一切都依你們。”
“隆光帝失德,自然不能承擔一國之君的責任。”
“是殺是留,是廢掉,都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