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通終于知道,對方的意思了。
僧珈藍雙手用力,一拍輪椅扶手,“穆簾!”
穆簾將軍一驚,上前拱手行禮,“明王,請下令!”
“你傳我命令,屠城暫不進行,且等待一刻鐘時間!”
穆簾沒說話,轉身快馬加鞭,趕赴江口縣城傳令。
過了片刻,城中震天哭喊聲,漸漸平息下來,顯然穆簾已將命令傳達,白衣佛兵的屠刀,暫且封存起來。
“都讓開。”
僧珈藍下令,陪侍在周圍的親衛們,一言不發走開了。
過了片刻,圍繞在旁邊的明王親軍,齊刷刷往前走了上百步,留下大片空地,只剩下僧珈藍和圓通二人。
“大師,你若開口,必能保住這一城人的性命!”
“這份功德,你要不要?”
圓通一言不發,舉目望去,目光所指正是江口縣。
“大師,你只有一刻鐘,若時間到了,沒有我的命令,屠城還將繼續進行!”
“你必須盡快做出抉擇!”
說罷,僧珈藍手掌一揮。
只見一尊天人從云間降落,手中捧著寶鏡,將城中眾生相倒映在二人面前。
城門口,寬闊道路兩旁,百姓們跪在地面,背后各有一名白衣佛兵,手持利刃對著后頸、心口,只待一聲令下就要殺人。
幾位大將軍們,站在城中,神情不滿看著穆簾。
“穆簾,真不是你和明王進了什么讒言?”
穆簾分辨道,“絕非如此!”
“就算不是你,也是你帶來的那個和尚!”
“是啊,總有亂七八糟的和尚,勸咱們明王慈悲止殺,可笑!”
在他們身旁,站著幾位本地的僧人,個個神情惶恐,沒有劫后余生的慶幸,反而是望著跪在地上的百姓們,不斷念經掩飾心中惶恐。
“各位佛爺,我想起來了,我曾借過本地寺廟的高利貸,欠條還在身上,可否繞我全家一命?”
道路旁一個商人,突然拼命掙扎大叫。
這個變故,引起眾人注意。
“對啊,算還是不算?”
北面神將斷然喝道,“當然不算,明王曾有命令,若有一米一錢的供奉,都算是我釋門的信徒,但他這是欠錢。”
“欠錢,就更不應該殺了,不然誰還錢?”
一陣談論過后,始終沒有得出結論。
終于有人不耐煩了,“區區一家一戶,錯殺也就殺了,哪里要計較這么多。”
這時候,一個顫巍巍的聲音開口,“各位佛爺,可否容貧僧一言。”
說話的,是本地寺廟的方丈,平時收租毫不手軟、放高利貸如同吸血,還勾引上香的女信徒,可謂是五毒俱全。
這次白衣佛兵攻城,也曾有人歇斯底里,想要燒了寺廟,與一眾和尚同歸于盡,但直到城門陷落,這幫人還沒動手。
方丈和一眾和尚們,劫后余生,就要親眼目睹屠城。
“各位佛爺,我寺廟大開寺門,錢糧往來,一筆一劃都有記錄。”
“若有些人不還錢,這么大一個寺廟,哪里支撐的下去!”
方丈說的振振有詞,指向跪在地上的商人,“不如暫且留他一命,連本帶利給貧僧還回來!”
穆簾笑著看他,“貧僧?方丈這般富態,可是一點也不貧。”
方丈尷尬笑笑,“各位是護持佛法的斗士,本寺愿意提供一批錢糧,還請不要嫌棄。”
幾位將領,聽到他提及的數字,都很滿意。
商人一家得以脫身,站到信徒隊伍中,總算沒了生命威脅。
其他百姓見狀,全都蠢蠢欲動。
這時候,北面神將赫然開口,“此人只是個例,其他人再有效仿,殺無赦!”
一句話,堵死了其他百姓的路子。
寶鏡中一幕,栩栩如生,令人見了如置身當場。
僧珈藍嘆息道,“本地方丈,縱然諸戒犯盡,仍舊不失出家人的慈悲心腸!”
圓通接著說道,“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他救得了一家,卻救不了一城人性命!”
僧珈藍看向圓通,“大師,本王將此城的前途,放在你手中。”
“這一城人的性命,是死是活?全看你的選擇!”
圓通嘴角牽動,露出一絲悲憫。
“明王,我覺得,我和那位方丈很像?”
“哦?”
“方丈想救一城人,卻只能救下商人一家。”
說到這里,圓通看向僧珈藍,嘴里似乎在回味什么。
“貧僧想救天下人,明王卻只愿許我一城人的功德,何其吝嗇?”
這句話,令森珈藍微微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好個和尚,許久沒見過,你這般有趣的人物。”
他神色一變,身上氣息全面爆發,如排山倒海般壓迫而來。
“那么,請大師告訴你,你要如何拯救天下人?”
圓通雙手合十,“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所想無非三字,殺明王!”
這句話毫不掩飾,殺氣騰騰。
僧珈藍聽了,哦了一聲,像是聽到極其平常的事情。
“沒想到,我以為大師是說客,沒想卻是個刺客!”
僧珈藍嘆息幾聲,看向圓通,“你們早該怎么干了?”
“嗯?”
圓通覺得,對方可能誤會了。
“那便動手吧!”
僧珈藍拍拍座下,本該垂落雙腿的地方,空蕩蕩。
“我已是半殘之軀,身邊心腹已遣散別處,這可是不多見的絕佳時機,何不盡快動手?”
“明王說笑了,若真有這么簡單,您是這么活到今天的?”
圓通一針見血指出,“須知道,你的敵人,不光在外,在道家,在其他亂兵,更在釋門背后。”
“大師,你是我平生僅見的知己。”
“若不是為了修煉,我還真不舍殺你!”
僧珈藍嘆氣道,“大師,我的預感越發正確,本王六道輪回大成的奇跡,就在您身上。”
說罷,僧珈藍以雙臂支起身子,以一個虔誠的姿勢跪拜。
圓通看得分明,若對方四肢健全,這就是五體投地的動作。
“還請大師犧牲自我,助我六道大成!”
圓通在此人身上,見到極端的虔誠、無人能及的邪惡,二者集中在一人身上。
難怪,僧珈藍能將天下惑亂如此?
此人是天選之人,生來就是要擾亂天下,令生靈涂炭的。
圓通心頭涼意大起,卻越發堅定斬殺僧珈藍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