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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

  依然是焚天峰。

  “咦?!”

  仍舊是“孤寨”。

  “怎么會?!”

  山大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叫常孤雪是也。

  “他居然仍是個壞人!”

  大受打擊的梅連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自己。不!不可能!他明明說不會當壞人、不會殺人的,怎么可以騙她!人類真的是太壞太壞了!虧她回來之前變了好多東西給他呢,那小子收了禮物還敢變壞,太過分了。

  她非得馬上去找他理論不可!

  別以為她這個梅神天性冷淡、與世無爭就可以隨便唬弄欺騙,她也是有脾氣的!

  隱身的她大剌剌的從守衛森嚴的正門口進去,先穿越操練場,再繞過廳堂、議堂那些總有一大堆人聚集的場所(通常都是在聚賭),然后是一大片梅林……等等!哪來的一大片梅林?

  奇怪了,本來這個地方是光禿禿的一片荒蕪呀,哪來這片花枝招展的梅林?梅好訝異的佇足觀看,欣喜之情隨之而起,暫忘了原本的不悅,在梅林間嬉戲了起來。不知不覺撤了法術,讓自己現形,仰臉承接所有梅樹抖落花瓣來對她匍匐膜拜,獻上最高禮贊。

  最喜歡被滿滿的梅樹包圍在清香的氛圍里了,這是冬天里獨尊的香味,獨綻的美麗,獨挺的傲然。

  花瓣在她周身飛繞,她開懷的轉著圈圈。風不知打何處吹來,搖得每一朵梅花皆在枝頭上亂顫,像飲多了陳年醇酒,不勝酒力的左傾右擺……

  一個偉碩的胸膛敞開在不遠處,等待她飛轉入他的懷抱中──

  “呀!”梅低呼,以為自己撞到了樹,抬頭一看才知是個人。“常孤雪!”而且還是她正要找的人。

  “為什么我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呢?”常孤雪淡淡地開口道。

  “什么?”聽不懂。

  “你總是愛來便來,愛走便走。來時像理所當然,走時也不感愧疚,久而久之,連我都認為這種不正常的行止,放在你身上是太正常不過了。”

  在說些什么啊?嫌天氣不夠冷是不?干嘛涼言涼語的?真是不習慣,而且最重要的是聽不懂啦!

  “你還是用吼的比較好。”她誠心誠意的建議。

  “原來你那么想念我的吼聲。”他淡道。如果他再被她激出火氣,就枉他多年來的修身養性了。

  “也不是。”她看怪物似的盯著他,總覺得他變了,卻又一時說不上來明確的差別。

  “對了,這里怎么會有梅林?”還是先問她想知道的吧,至于其它搞不懂的,以后再說啦。

  常孤雪像是沒料到她會突然問這個,嘴唇蠕動了下,最后口氣有點粗率:

  “本來就有了,我只是沒讓人砍掉而已!”

  “啊!那是說,原本你謀殺了上百株梅樹,后來因為變好人了,才放過它們刀”多令人發指的惡行呀,虧她還用了好多梅花變出東西給他吃用呢。

  “你在說什么?!梅樹全好好的活在這里,我什么時候謀殺──去!我什么時候砍掉過它們了?!”實在很不想變臉,但無奈此妹功力高強,逼得他的冷靜節節敗退。

  被他這么一駁斥,梅才想到因為自己剛從他十五歲那年回來。十五歲到二十四歲之間,對他而言是九年的差別,但對她來說就只是幾天內的事而已。再加上她每回到過去,多少都會弄亂了他的人生路途,使得他的記憶不斷改寫,并掩蓋掉過往種種!

  也就是說,她此刻指責的謀殺梅樹之罪行,對他而言是莫名其妙的冤枉指控,他根本從來沒做過。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讓他留下這片梅林呢?

  “你怎么不砍?”搞不懂他,口氣多少埋怨了起來。

  “你現在又在怪我沒謀殺梅樹嗎?”她要他怎樣就說嘛,反正他已經!很、習、慣!

  “胡說。我只是推斷你這個人的心性殘暴,連活生生能蹦能跳的動物都不放過了,又怎么會放過這些可憐不能動、只能任你宰割的梅樹?”

  常孤雪抽搐著嘴角,咬牙問:

  “我怎樣心性殘暴了?”

  “咦?想不認帳?!自你到二十四歲為止共殺過一百多人,傷過上千人,劫人財物更不計其數,而你這個孤寨就是大土匪窩!”怕了吧?!他的底全在她的掌握中。

  他雙眉高高揚起,陰騺的眸子閃過難以辨認的光芒,最后像是恍然大悟。

  “原來這就是你出現的原因。一如你說過的,只要我當了壞人,你就會一直出現,并且煩到我當好人為止。”

  “既然你知道,為何不當好人?”明明他巴不得擺脫她不是嗎?“你要了解,我這不是說著玩的。”

  “現在我了解了。”他點頭。

  “那你還故意當壞人──”他不理會她的指控,打斷她的發言:

  “說到這個,我有個小小的疑問。”

  “什么?”

  “為什么你從來沒有變過?”趁她不備,機警的握住她一只手臂,防她輕易自他眼前溜走。

  梅眨了眨眼,最后大感受辱地叫:

  “你管我身上永遠一套白衣白裙!你還不是一樣,不愛洗澡,又留了個大胡子,衣服又是醬菜色的,看起來簡直是一條大臭蟲!”

  “我不是指衣服──”真想搖搖看她腦袋里有沒有正常一點的東西,事實上他確實是在搖晃她了。

  “少顧左右而言它,我站在三里外都可以聞到你的臭味……咦?沒有耶。”鼻子終于發揮嗅覺功能,她這才發現他身上……竟然是……沒有臭味的……

  “是不是衣服穿太厚的關系?別以為用衣服掩飾就能……咦?還是沒有。”扒開他外袍,抓開他中衣襟口,再扯低里衣,終于見到他潔凈的胸膛。沒有異味!

  他的身體很干凈耶!

  為什么這女人在做著種種驚世駭俗的行為時,可以那么的理所當然,如同肚子餓了就該吃飯那般的理所當然?!

  不意外,一點也不意外,他怎么會感到意外呢?既然“莫名其妙”正是為她而產生的形容詞,發生再奇詭的事,都不可能教他為之感到吃驚了。

  但……是……

  “你在做什么?!”轟!好令人懷念的雷聲僻哩啪啦響,不僅原音重現,而且還更上層樓喲。

  梅止住正在脫他鞋的動作,抬眼看他。

  “脫鞋啊,看不出來嗎?來來,抬起左腳。”

  “為什么要脫我的鞋?”忍住、忍住!為了與她再次重逢,他苦練多年斂氣冷靜的功夫,并且已臻化境,萬萬不可輕易破功,致使兵敗如山倒!

  “如果你連腳丫子也沒有臭味,那我就相信你果然變得愛干凈了。”

  “那很重要嗎?”粗魯的一把拉起她,不讓她再動他鞋子的主意。

  “不重要嗎?難道你比較喜歡聞身上的臭味?”

  “我……”忍耐……深吸口氣,再忍耐。“我之前的意思是,為什么多年來,你始終保持在二十歲左右的面貌?十多年了,你為何沒變?”

  他精確的找出這個難以解釋的疑點,這也是他數日來一直百思不解的問題。

  緊緊盯住她眼神,不放過她任何細微的波動,屏息以待她的解釋。

  久久之后,梅說話了:

  “我這哪是二十歲!你瞎啦?明明我是十七歲的模樣!自己老了也就算了,少拖別人陪你一同老!”

  人家說“千夫所指,無疾而終”,這是錯的。頁正想讓一個人無疾而終,最厲害的一招就是──氣得他吐血身亡。

  比起土匪們還要辛苦的拿著大刀砍殺,不時更要有陣亡的準備,才可以殺死人來說,那個叫做梅的女人簡直是殺手中的殺手。日后若是有搶劫的差事,不必備馬備刀,只消將她擺在肥羊面前,不消半個時辰,包準肥羊們逃的逃、死的死,留下大筆財寶任人接收!

  常孤雪行功完畢,吁出胸口那團郁氣,一雙濃眉皺得都快要連成一直線了。那個可惡的女人──

  每每與她對話完,他都有吐血捶墻的沖動。

  全天下怎么會有這種……這種讓人恨不得一把掐死的女人?他絕對相信她不是人!一個聽不懂人話的家伙怎么可能是人?!

  想到五天前他只不過多加了“一點”歲數給她,她就臭罵了他一頓然后消失,壓根兒不管他的問題重點在于“她沒有變老”這一點上!

  天曉得他干嘛期待她出現!過往的慘痛經驗已足以讓他知道與她談話是多么大的折磨了,他根本不該……當壞人,只為了等她來糾纏。

  他一定是瘋了!

  “啟稟寨主,晉大夫來訪。”外頭的門衛揚聲稟報。

  “請他進來。”他步下練功臺,移身到靠窗的茶幾邊坐下,伴著窗外的梅香,倒出兩杯熱呼呼的茶以迎客。

  “孤雪,別來無恙否?”像是久別重逢,晉東城將沉重的藥箱放在桌上,雙手一拱問著。

  “多少年了,你還是改不了多禮的迂病。”常孤雪可不來那一套,伸掌輕拍來人肩背,推著他一同落座。

  晉東城年長常孤雪六歲。一個是全城知名的活菩薩大夫,一個是萬惡的劫匪,難以想像他們居然是有交情的,而且還是非常深厚的那一種。

  “如你所言,我是迂人嘛。”晉東城自我解嘲,一貫溫文儒雅的笑意總是掛在臉上。

  “山下一切還好吧?”

  “令嬸母前些日子感染的風寒已無大礙,常來與常回來兩兄弟已開始替人看些小病。”

  “我不是問他們。他們還能有什么事?頂多平安過一生,出不了岔子的。”

  十五歲那年遇到晉華、晉東城父子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恩賜,也改變了他灰暗的一生。

  他曾以為自己是一輩子當定奴才了。

  他也曾以為他可能乞討到凍死在某一個挨不住的冬天。

  如同其他顛沛流離的人一樣,他沒有命去幻想天降神跡,或種種不切實際的奇遇。沒有人甘心這般淪落,卻又無可奈何于蒼天不仁、世道不彰。

  但他幸運的遇到了他們父子。

  晉華,一個年少時轟動武林的大俠客,但婚后退出江湖,過著隱姓埋名的生活,以耕作為生,與妻子過了十八年互敬互愛的日子,直到病弱的妻子香消玉殞才開始攜獨生子浪跡天涯。可惜一身絕世武功無人可承衣缽。

  晉東城,自幼沉迷于醫理,對藥草有敏銳的辨識力。曾在多位大夫身邊學習基礎,十歲時已能為母親配藥。病弱的晉夫人也就把病交給兒子去玩。所謂久病成良醫,也是可以這么解釋的。他讓母親多活了數年,也讓自己成了知名大夫。可惜是個武學白疑,一點武功也沒有。

  那天,那個叫梅的女人丟了他一身吃的、用的之后,只吩咐他要當好人,然后就連“后會有期”也沒說,便再也沒回來。

  常孤雪鼓著滿肚子被丟下的怒氣,獨自守在土丘上,燒了好大一堆火,煮了好大一竹筒梅干稀飯,并大口大口吃著。當然,還有幾顆辛苦挖來的地薯。

  準備了那女人的份,但也知道她不會再回來,至少三、五年之內不會……

  她已經把他丟棄得很順手了,可他卻無法習慣,永遠沒辦法習慣她的沒心少肺。

  不知不覺,竟哭叫了起來。然后晉家父子正好路過土丘下方的官道,聞聲調轉馬頭登上土丘。

  他們分享了他的火堆與粥飯、以及不值錢的地薯。

  他則吃了他們帶來的肉干、烤雞與酒。

  然后,晉華問他要不要學武,他點頭。

  常孤雪自此以后多了一位師父、一位大哥。跟著晉家父子四處旅行,最后在他的故鄉落腳。

  晉華在常孤雪的故鄉開了間小武館,接回了在別人家幫傭的常大嬸與兩個孩子幫忙打理內外。自此常孤雪漂泊的生命才終于算是安定下來。

  爾后,晉東城四處義診行醫,而學成的常孤雪則當了孤寨的山大王。

  “不知為何,你這邊的梅花總是開得特別美。”晉東城微笑的品茶、賞花。他永遠是從容不迫、雍容自在的人,更懂得欣賞周邊的美景。

  不似常孤雪,總是無感無覺的視而不見。

  “是嗎?哪一棵梅樹不開花?開了花之后,不全一個樣?”他輕哼,接著道:

  “說吧,你做什么上來?莫非今天沒病人求診了?不,不可能。不花錢的,沒病的人也會來吵些藥回去有病治病,沒病補身。”

  晉東城嘆道:

  “你這毒口毒牙的,哪家姑娘敢嫁你呀。”他實在不懂這個小弟怎么養成這種譏誚性情的。

  “我巴不得她們別來煩我。”連同鐘萍那顆肉球,鐘南山已推薦他二十七個妻子人選了,煩死人!

  突地雙眼一瞇!

  “別告訴我你也是來當媒人的。”才想起來,他這個善良過頭的大哥正巧有一個以終結天下孤寡男女為己任的好心妻子。之前那二十七個女人都虧她經手,才全推給別的男人受難去。

  “不,不是。你明白我不會勉強你。”婚姻這種事得要雙方有意愿才行,他不會沒事瞎起哄。

  “那最好。有一個多事的鐘叔已太足夠。”

  晉東城笑了下,才又道:

  “最近你心情似乎很不好,鐘叔下山采買時,還向我要一些補氣血的藥材,說要給你補身。怎么了嗎?”邊說邊伸出右手探向常孤雪的腕脈。

  原來這才是大忙人上山的原因。

  常孤雪以粗魯的口吻掩飾內心翻涌上的感動,“我沒事!你別擔心得像什么似的,簡直是婆媽!”

  “看看也無妨。”晉東城仍是把住他的脈。

  “多事!”常孤雪低叫了聲,卻沒抽回手。偏過臉看向窗外的雪,不料才看那么一眼便使他跳了個半天高。

  她……她……

  “嘿!晉東城真是大好人,連大壞蛋生病也會來看診,真是有救無類呀!”梅半身趴在窗臺上,探進了頭。

  沒錯,這個叫梅的女人又出現了!

  很奇怪耶,為什么這兩個人會認識?原本以為晉東城只是來給大土匪看病的,可看他們如此熟稔的談話方式,又不可能是泛泛之交。

  在常孤雪原本的生命歷程中是不可能會與晉東城有交集的。這很正常的嘛,大土匪與大好人怎么會有交集?

  她不得不去想自己穿梭在他的生命中,是否造成了太巨大的改變?雖然她覺得并不可能,畢竟她參與的部份并不多──

  頂多讓他臉上的疤由深鐫變成淺刻。

  了不起讓他身上少了十鞭痕跡。

  再多一些,不過是讓他錯過王二麻子而已。

  她認為這些小事只是他生命中小小的雞毛蒜皮,壓根兒變動不了他人生里的大運。而她只不過在其中叨叨念著要他向善的訊息。

  可惜,成效似乎不彰,“孤寨”依然存在;那也就是說,壞人依然是壞人,她頂多讓他少殺一些人、少沾一些女人,卻逵不到她對好人的標準。

  俗話說“事不關己,關己則亂”,這句話用在她身上也是行得通的。因為她竟然無法精確的推算出“現在”這個常孤雪的生平,根本算不出她加入他生命中之后的改變。因為她是他的命運之一。

  就像命相師總算不出自己的命運一樣,梅也陷入此種困擾中。

  修道者的禁忌真是多如牛毛,她實在無可奈何。

  常孤雪也真是的,要他改的不去改,沒要他改的,他倒是變得很迅速。偏偏那些變化跟她的任務不相干。

  “喂!你干嘛叫人送客呀?”梅一直跟在常孤雪身后走來走去,邊想著自己的苦惱。

  直到她想完后,就見那個大夫晉東城已騎馬下山去也,而他們正在目送。

  常孤雪冷睨她一眼,道:

  “不干你的事。”

  “這么見外?”她不滿的道:“我們的交情也不淺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嘛。”

  唉……在他還沒當好人之前,她不想管也不成。

  兩人穿過了中堂,正往一大片梅林走去。常孤雪的院落建在梅林后方。

  步入了梅林之中,雪白的梅花盛放在深褐的枝頭,與地上的殘雪相輝映出冬天的麗色,兩人的步伐皆不約而同的慢了下來。

  他從不欣賞花,但知道她喜歡,側過臉看向她,見她揚起袖子像振翅的白鳥,在梅林間旋轉嬉戲,笑出清脆愉悅的聲音,臉上那股說不出的驕傲與心滿意足,像是回家了一般。

  一陣風起,吹落了梅花似雪落,在她周身灑下無盡的美麗……

  美麗嗎?

  這字詞令常孤雪揚高了眉。從來他對人的長相美丑并無深刻的感受,就像他吃到宮廷御膳不覺得好吃,蹲在市井吃一顆地薯也不覺得難吃相同。正如梅前些日子批評過他的:他是一個沒有品味的人。

  他承認自己確實是。

  那么此刻他為何會感到“美麗”呢?

  這個叫梅的女人是美麗的嗎?

  她的五官沒長歪,這就叫美女嗎?那么全天下還有丑女嗎?

  她應該不是一般世人眼中認定的大美女,否則怎么不見別人對她流口水、目不轉睛的看?

  所以她的長相只是中上吧?但他……卻覺得她很美……

  他真的是瘋了,才會做出所有不理智的行為,竟然會為了這個怪女人……做了這么多!不是瘋了是什么?!

  梅玩過癮了,跳到他面前,問道:

  “你怎么擺出一張被欠錢的臉?是不是昨天你們去搶官銀時被黑吃黑了?”

  他心中一震!

  “你怎么知道──”這是秘密。

  “你真的被黑吃黑啦?!”她歡呼!自己不必算也能命中,真是太厲害了。

  “我的意思是,你怎會知道我們昨日有行動?”

  “啊?不是黑吃黑那件?我沒猜對?”真失望。

  “回答我。”他抓住她雙肩冷沉地低喝。

  梅為難地問:

  “你一定要這么用力的抓住我嗎?”

  “你──”他更用力的表達自己的怒氣。

  “那我只好──不得已的自衛傷人了。”呼出一口氣,讓常孤雪霎時矢去意識,整個的身軀立即往前仆倒,“哎哎哎!倒別邊好不好,哇……”

  很顯然的,梅沒有討到太多好處。

  既然無法順利推算出常孤雪的生平,那她就只好再回到過去看一看了。

  那……要回到哪一年才恰當?

  他十五歲那年本該拜王二麻子為師,然后十九歲那年弒師,二十二歲那年成立土匪窩。可是王二麻子死掉了,致使常孤雪后來的際遇也就亂了。那時她該替他找另一個叫王二、同時也是麻子的人來收他為徒后再走才是。偏她太興奮于他隨口說說的“不當壞人”、“不要殺人”的話,竟以為任務就此完成,急巴巴要回來看成果呢。

  結果她看到了什么?

  依然是一枚壞蛋的常孤雪!

  真過分!怎么可以唬弄神仙呢,不怕遭天譴嗎?

  梅咕咕噥噥的抱怨,瞄了瞄那個仍昏睡在地上的家伙,決定到他十九歲那年看看。他身懷武藝,代表他有師父,那么他后來有沒有按照命運的安排去弒師呢?

  很好奇耶,去看一下也好。

  才想要走呢,抬眼卻見天空又落下薄雪。如果不管他的話,等她數日后回來,這兒會不會直接成為他的墓地啊?有點可怕,還是做一下善事好了。

  她收集地上的梅花變出一張床、一件棉被,以及一把油紙傘,讓他躺得舒舒服服、蓋得溫暖,然后一把傘放在他枕邊,正好可以防止雪片落在他臉上。

  很完美!真是佩服自己的巧手慧心與無人可此的善良啊,這樣一來,就算他要很久以后才醒,也不怕出人命了。

  “不必太感激我,我一向為善不欲人知。”

  聽說別個神仙在幫助完凡人之后,都會留下一些似有若無的線索后才翩然離去,讓世人無限感念。那她只好不能免俗的跟著做了。

  變出一只毛筆想留下線索,但又沒地方可書寫,最后只好寫在他臉上了。

  他一定會覺得很幸運,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會擁有神仙的真跡哩。

  “幸運的家伙,算是跟你結緣啦!”

  真是不好意思,希望他別太感激。

  走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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