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陽御劍西行,見得一處假山,明珠寶石點綴,綠木長藤牽纏,潺潺流水自假山上而下,匯聚到一處水池中,池上芙蕖翠葉甸甸,水池上無風無波,這海浪宮闕之中卻是少了許多景逸,空添了三分清冷寂寥。池邊上一座破舊水榭亭閣,其上紗幔都已朽壞,亭柱也是傾塌損毀,亭內石桌上一只香爐翻到,撒了滿桌香灰。
他按落劍光,劍眉一擰,環首舉目,微微嘆道,“此間原先必定也是一處雅致光景,只是流年轉換,時光拋卻,如今卻是只剩下幾分荒涼寂冷。”他把身形站定,目光投向池水,袍袖卷起一道清風,往池面一掃,立時拔起數根粗壯荷藕來。這些荷藕芙蕖多是觀賞點綴之物,他稍一掃視便將荷藕芙蕖一收,旋即把袍袖一擺,信步而行。
沿著枯葉遍鋪的石徑,穿過幾條長廊,行過幾座矮樓亭宇,他這才止了步伐。他定睛一看,眼前一座禁制隔起,隱隱有皓光透出,再一看似乎又是毫無奇異。
“咦?按說此處仙府已經發現數百載,便是有些禁制也當被過往大能修士破盡了,又何以還會留下這座禁陣?”云沐陽止步不前,此刻卻是生出許些疑惑。他如是想著,又是抬首環顧,見著頭頂湛藍海水,也是心中連連贊嘆,“這潛真河闕禁陣龐大非常,歷經千年也是不倒,仍舊威力非凡,可見當年鑿建此處仙府的前輩仙人法力之通玄,陣道造詣之高妙。”
他猶豫片刻,便自下定決心,“這潛真河闕中雖然有諸多靈草,可是于我而言也未必能有多珍貴,不若趁此機會將這禁陣破了,說不定也能得些機緣。”他如是想著,便是袍袖一抖,抓出一副九面五色陣旗來。旋即,云沐陽飛身而起,一聲清喝,將那陣旗往下一撒,接著便是口中念訣,指尖掐法,打出道道靈光。
九面陣旗受法訣牽引,頓時靈光綻放,直照得河闕上方海水彩光涌動,引來游魚游弋。過得片刻靈光漸暗,然九面陣旗卻是相互輝映,反而顯得幾分靈動跳躍。云沐陽見此又是捏起一道法訣,陣旗頓時旗幟揚起,飄卷浮動。須臾只見得原先禁陣微微顫動,禁陣一角被九面陣旗撐起一只圓弧形洞口,圓弧形洞口之中霎時之間噴出一股浩蕩靈息。
云沐陽趁此機會身化虹線便跳入禁陣之中,而那九面陣旗也是倏忽一閃,靈光跳動,隨著云沐陽身影躍入禁陣之中。頓時一聲清越鳴響,禁陣頓時嚴絲閉合起來。
甫一入得禁陣之中,便是浩蕩靈氣夾雜著清心藥香襲來,只覺一片清心潤肺,舒爽難言,入目便是青翠一片,靈木環生,點點彩光點綴其間,玉蜂穿越花叢,來回擺動。云沐陽把身形停下,舉目環視,也是心中驚嘆,“這一處靈藥園地足有數里寬廣,少說也有千數年了。”他舉袖一擺,攝起一片綠葉,細細一看,卻是心中一定,喃喃自語道,“非是幻境。”
“潛真河闕不知被前輩修士探知過多次,怎得還會留下如斯龐大的一座藥園?”云沐陽心中疑惑重重,他已是看過這藥園之中的靈藥足有百數種之多,錯落有致,而且多是一些奇珍靈藥,藥齡俱是超過五六百載。云沐陽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舉步而行,聞著清新藥香也是心神松弛,愉悅難言。
“嗡嗡嗡。”云沐陽劍眉一沉,聽得這聲音只清聲一喝,周身撐起一道護身靈光。
“定!”云沐陽手中打出一道法印,面前數十只靈蜂頓時落在地上。“咦?這靈蜂倒是從未見過?”云沐陽抬手將幾只靈蜂攝起,粗略一掃也是有些驚奇,只見得這靈蜂不過一寸長短,翅翼如紗,通體如雪玉,不摻一絲雜色,腰部渾圓,尾腹玉潤橢圓,口器短小,腹末螯針足有七只。他不知看過幾多靈藥靈獸圖譜,可是從未曾見過這等靈蜂。
“許是東海獨有,故而靈藥宮中未曾有見,不若收起來,異日尋得東海靈藥靈獸圖譜,再對看一番。”云沐陽心中主意已定,擺袖一掃,將地上數十只中了縛靈法印的玉蜂卷起,用一張荷葉包了,送入三山鼎中。
“這里靈藥眾多,多是奇珍,倒是我的機緣了。”他面上一笑,信步而行,見著年份久的便收了起來,放入三山鼎中。只是云沐陽這番施為,又惹得藥園之中的玉蜂齊齊來襲,只是都被云沐陽一一定住送入三山鼎中。過得片刻,這些玉蜂也知眼前之人不好惹,都是退避開來。
云沐陽也未曾將所有靈藥都是采完,仍舊留下一半以待后來有緣人。他如是行走,心神卻是一絲也不敢放松,反而更為警惕,生怕觸動某些禁制。又過得片刻,云沐陽見著一條細細泉流,便順著泉流而行,行了百來步,見著一方水泊,其中一株玉蓮花,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重臺千瓣,清香溢遠,寧靜莊潔,旁側有一只蓮蓬豎起,周邊十數只玉蜂來回舞動。
“茂英重臺!”云沐陽見著眼前玉蓮也是微微驚訝,不由將其名字脫口而出。蓮花乃是佛門圣花,象征莊嚴潔凈,又名芬陀利,乃是諸菩薩寶座。在佛門之中乃是至寶一樁,于玄門修士而言,此花也是不尋常,蓮花、蓮子、蓮衣、蓮房、蓮須、蓮子心、蓮葉、蓮梗、藕節皆可煉為法寶靈丹。而這名為茂英重臺的玉蓮花蓮子,更是煉制小雷劫化生丹的調和之藥,端得是奇珍一樁了,而且這蓮子還有一樁妙用,不是世代丹道傳承那是無從知曉。
“這潛真河闕乃是古修士仙宮遺府,有此靈花也是不足為奇,只是緣何卻是無人發現?”云沐陽此刻可謂是疑惑纏身,過得片刻他才將諸般念頭甩去,清聲道,“既是我的機緣,那我又何須多想。”當下手中彈出一點靈光,往玉蓮花上飛去。誰知藥園之中竟然吹起陣陣清風,湖泊之上水紋蕩漾,玉蓮花搖擺不定。
“咦,法不沾身!”云沐陽此刻卻是震驚非常,方才那一點靈光竟然未及近得眼前蓮花三尺,便消失殆盡,此般卻是說明這蓮花已經自感成靈,道行不淺,若是再過得千百年能夠度過天劫便可化身為人。
“今日你我相遇,便是緣法,你可愿意隨貧道修行?”云沐陽心中暢意,須臾,定下神來,對著湖中玉蓮花清聲一喝。
湖中玉蓮聽得這一聲清喝,卻是湖水蕩漾,波紋重疊,雪玉蓮瓣微微合攏,直欲往湖水之中沉下。
云沐陽見此卻是不惱,但凡草木玉石生出靈性,若是不能夠降服,那便無用,當下便知勸說無用,只口中朗聲道,“既然如此,那貧道便取你身上荷藕一截,蓮子一蓬。”
云沐陽話音一落,湖水又是蕩漾起來,須臾,湖中唯一一朵蓮蓬突然折斷,往云沐陽所站之地浮水而來,又過得片刻,水中浮起一截雪玉蓮藕。云沐陽見此淡淡一笑,起指一點,將兩樣寶物攝起,放入玉盒之中。
“索性你今日遇到的是貧道,若是他人便由不得你了。”云沐陽只是心中念動,隨心而為,似這等草木成靈,不知有幾多艱難,要修煉化人,更是難以企及。他說完此話,取出一只玉瓶裝了許多池水,這才御起清風離去。
他又是采集了十數樣靈草,環視藥園,掐指一算,時辰將至,這才點頭,袍袖一擺撒出陣旗,拿訣起法,撐起一道虹光,往法陣外飛去。
云沐陽甫一出得法陣,便見著海豚殿上空,法力蓬勃激蕩,彩光招搖,陰氣靡靡,嘶嘯連連,不由一驚,“比斗時辰未到,怎得就爭斗起來了?”再一環視四周,卻見得方才禁陣業已消失不見。
“云道友,貧道有禮了!”云沐陽正自沉思時,一道靈光射來,現出一清濯老道身影,正是范桐道人。
“范道友,有禮。”云沐陽稽首見過,便急急開口問道,“道友可知海豚殿外發生何事?”
“還能是何事?陰真人不顧盟約,率先出手,正與玉尸、赤骨二人斗法呢!”范桐老道擺正拂塵,急急說道,“陰真人也是,這盟約定了也有百年了,今日怎就先行打破呢?難道不知,正是因為同玉尸二人一同坐鎮潛真島,龍鯨島龍氏、董翟川才不能插足嗎?此番平衡一旦被打破,潛真島必定又是一場天翻地覆,到時我等散修又何處立足呀?”
“多謝道友告知,貧道告辭。”云沐陽說著便要騰御劍華,奔往海豚殿。
“道友且慢,幾位真人相爭,道友孤身一人又能頂得何事?”范桐急急說道。
“我同陰真人有約,此番前來便是要相助真人,自然不能反悔。”云沐陽沖起一道燦燦劍虹,“貧道也惜命得很,自然不愿平白丟了性命。”
“哎,道友高義,貧道又豈能落于人后?”范桐老道嘆了口氣,稍稍一想,也是明白,當下拂塵一擺,指尖向下一點,御使百數只白羽沙鷗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