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風和日麗,天際之上一片青碧空闊,連一絲煙云也無,更顯遼遠廣袤。
“龐道友,你怎得也在此處?”這人玉面長須,卻是身材短小的灰袍道人面色驚訝,對著一灰發青衫的男子喊道。
“方道友此言何來,在下半月之前便上了海舟,只是一直閉關,未曾出來過,算來卻是比道友早上許久。”灰發男子捻了捻頷下短須,笑意若有若無。
“不想龐道友也是擇了此路,洞水國一行卻是得多多照看了。”方姓道人心中憤憤,又是一陣欣喜,暗道,“莫看你是玄門世家,不也是同我等散修一般為著堪破藩籬,舍命奔波萬里?”他如是想著心中怨氣陡然盡消,臉上笑意誠摯。
龐姓修士言能聽不出此人言下之意?不過他乃是世家出身,自是不愿同他多計較,只心中一哂,開口道,“方道友言重了,若有在下能夠相助之處盡可告知。”
“龐道友高義。”方姓修士嘿嘿一笑,旋即抬首望了一眼海舟頂樓,隨即又環顧四周,開口笑道,“此次燕真人手中那一枚太乙庚金砂必定是道友的了,在下先祝賀道友一聲。”
“此間高人眾多,道友卻是要謹慎一些。”龐姓修士聽得此言禁不住咧嘴一笑,在他看來,此間除卻那一位晏定衡之外,也只有一二人能夠入得他眼,余者不過是庸碌俗人,不值一提。
“晏仙子雖是聲名遠播,不過畢竟修道日淺,又怎比得上道友功行深湛?”方姓修士正聲喊道,“道友可是出身化渭島龐氏,千萬不要太過謙虛了。”他這一嚷嚷頓時將四周修士目光都是引來,他見著不由心中一笑。
龐姓修士察覺著目光射來,頓覺不好,眉頭一皺,嘴角輕抖,齒間擠出一句話來,“稍后便向道友討教,還望道友莫要吝惜手段。”他說完此話哼了一聲,一擺袖袍便自離去。
方姓修士嘿嘿一笑,他可是毫不在意,依他看來那一位晏定衡出身至羽劍派元嬰真人門下,那太乙庚金砂必然早有準備,而且這等人皆是目下無塵,絕然拉不下臉來與眾人爭搶。他只需引得眾人目光集中在其中幾個好手上,若是斗個兩敗俱傷,或許能夠坐收漁翁之利。即便是無有收獲,也是無礙,他如今只剩了一二十年壽元,已是下定決心去洞水國,此行要么身死,要么成就金丹,別無他路,唯有先將退路堵死,來個破釜沉舟,才能不生綺念。至于在洞水國中互相照料,那是想都不要想,成道路上誰人不是孤身寂寞?
一陣仙樂驟然響起,只見得海舟頂樓一朵青云緩飛,少時便是霞光大作,彩云旖旎,瑞氣千條射出。不旋踵那彩云霞光中現出兩道人影來,當首一人十一二歲年紀,玄鳥描金道袍,星斗紫霞法冠,朱紫寒玉腰帶,眉目飛揚,雙唇涂朱,玉脂晶膚,眉心一點金陽光暈斗射。他往那處一站,飄緲如仙,威勢難言,霞光之下便將身側之人都是蓋去,令人憑空生出一股高山仰止之感來。
“貧道燕玉仙,諸位同道有禮了。”這聲音如從天際傳來,又若耳邊響起,一時令人難分遠近,抬首看去那童子朱唇緊閉一線,似若未曾言語。
“見過燕真人。”海舟之上眾人都是一陣激動,當中不少人此生都不曾見過修成元嬰的高人,都是心中竊喜慶幸,此行來的無差。
原本這海舟并不需要燕玉仙這等元嬰真人坐鎮,只需金丹修士便可,只是燕玉仙此行前去洞水國實有要事,這便擔了這閑差。否則,這些散修或是終其一生都不能得見元嬰真容。
燕玉仙面色無波,忽的身后霞光凝聚合攏,起了一張彩霞云榻,他往身后一坐,便自開口朗聲道,“此去洞水國路途也是遙遠,想來諸位也是發悶,故而貧道想了此法,開一場法會,若是得了頭名,貧道便贈他一枚自九天采來的太乙庚金砂。”他說完向著天際一指,手中現出一根光華燦燦的玄鳥羽毛。他將羽毛取下,拇指、中指捻住,輕輕一撮,霎時之間鳥鳴啾啾,只見八只金羽朱喙的鳥兒撲騰飛起,不旋踵已是無有蹤影。他做完這些,只微微一笑,朝著眾人言道,“諸位道友若是一柱香內抓得一只,便可來貧道這一處一爭太乙庚金砂,即便到時與那太乙庚金砂無有緣分,貧道也可送他一場造化。”
燕玉仙說完這話,便閉起雙目,在云榻之上打坐起來。
海舟上諸人聽得此言俱是震撼欣喜非常,當下向著燕玉仙稽首一禮便要縱入云間抓那靈鳥。
“諸位道友且慢。”燕宥烔斜睨一眼海舟五層樓處,站出身來,喊道。
“燕道友有何話不能稍后再說?”一人停了腳步,忍住不滿,高聲道。
“是啊,燕道友,若是再等,那些靈鳥便要走遠了。”又有一人眉頭緊皺,盯著杳無云煙的海空焦切道。
燕宥烔聽得此言面色一凜,心中不悅,不過想起燕玉仙教誨,又有佳人在此,當下忍住怒氣,硬聲道,“此鳥乃是靈光化成,非是血肉之軀,海空皆可去得。”他說完這話別過臉去,面色恨恨。
“多謝燕道友提點。”眾人得了此言都是喜不自勝,更有諸人招呼也是不打,或是縱入海中,或是拔上青空。
云沐陽暗自思忖,既是靈光化成必定飛速,而且還需在一柱香內抓來,此物也不會飛離太遠,不過若要抓來一只,也只能用這劍遁之術。他這般思忖,便要起了遁光,忽的心頭一動,斜睨一眼范桐,卻見他眉眼瞇成一線,道袍一抖,霎時間千百只沙鷗嗡嗡鳴叫飛出,少時已是飛出老遠。
云沐陽當下也是不遲疑,心念一動,一道燦燦劍華倏忽而起。
燕宥烔立在云頭,張望晏定衡居所,良久也是不見動靜,不由低頭沮喪道,“晏仙子是瞧不上這法會嗎?”
他話一說完,忽然見得一絲如雪劍芒自那樓宇中如電射出,他頓時一陣欣喜,循著那劍芒望去,欲要告知她自己手中有秘法可助她抓住靈鳥,忽又見的前頭一道赤金劍華,他只覺得心頭一暗,眉頭沉重。
“癡兒,此女眼中唯有道之一途。”燕玉仙望了一眼燕宥烔,微微搖頭,嘆道。他這曾侄孫兒自出生起便跟在他身側,如今已是二十六載,他自然是了解他心性,不是一言兩語便能開解的。
“老祖宗,我…我非她不娶。”燕宥烔忽的雙目一亮,雙膝一彎跪了下來,“老祖宗,孫兒求您去玄羽峰求親。”
燕玉仙搖搖頭,不由心中有些失望,他們出身云生海樓世家,若不是如他這般修煉的《元陽道真經》,婚娶便是必由之路,如今他這曾侄孫兒這樣逼他,如何不失望?良久方道,“此女根器厚重,資質非凡,實乃我平生僅見,而且又心中唯劍,毫無雜念,真真是修道種子,且不說牧真人會否同意,韓真人那一處便是過不得關。癡兒,你且看著,不需百年此女必定名滿東海。”
“老祖宗…”燕宥烔滿眼哀求,幾乎是要落下淚來,可是任他如何,燕玉仙也是不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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