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鋼將眼前之事盡收于心,對著時鳳瑋也不由生出一股別樣心思來,原先他只道時鳳瑋胸無心機,不想也學會這等殺雞儆猴的把戲來。洞真派開派在即,彌梵子真人向來以清修為主,并不多理事,便是開宗立派也多是其弟子主持,如此卻不免有人以為彌梵子真人膽怯,不敢打破現下東海南域形勢,多多少少生出幾分輕蔑來。
時鳳瑋冷笑一聲,一撩下擺,便自大搖大擺領著兩女進了城中。城門中聚集了不少看客,俱是指指點點,亦有不少面帶鄙色。云沐陽面上淺笑,與竇鋼對視一眼,亦是跟著進了城中。幾人一進城中,時鳳瑋便領著幾人到得一件奇珍坊,扯了幾套衣裙與兩女。兩女面上喜不自勝,她們雖不知曉洞真派是何,可是見時鳳瑋做派便是井氏也要畏懼三分,不由暗自慶幸不已。
白龜仙城中處處有靈氣氤氳,常見城中異獸奔行,又有商鋪茶肆,高閣亭樓,也有法光紛紜,可比世俗鬧市。不過比之世俗凡間多了一分清雅,并不聞有人高聲闊談,便是討價還價也多是細細言語,好生言談。
“云賢弟、竇道兄,我記得我上次來時,有一間寶閣,名喚‘藏寶’,里間卻是有許多各式靈材,便是修道功法經書也是有的,前次還有數對靈貝出售,只是大師兄外出之時并未帶得那人欲換寶物,不得不與之失之交臂,真真悔恨不已。”時鳳瑋面上現出一點懊色來,“那靈貝俱是靈脈中出產,端得奇珍。”
云沐陽聞言微微一笑,那靈貝唯有靈脈蘊養方能繁衍,原先遮雀山中靈氣稀薄,現下能有如此靈秀,俱是彌梵子真人一己之力,挪移了幾座海島靈山來,這才有了些許靈脈,雖然是淺薄,不過若是蘊養靈貝也是夠了。
“藏寶閣乃是白龜仙城城主轄下,內中雖有幾件好物件,不過卻是價高得很,只那些尋常靈藥還算客觀,稍好些的俱是自家留下來了。”竇鋼不以為然,笑了幾聲。
時鳳瑋一想也確實如此,似現下門中好寶貝俱是留了下來,只那些無人瞧得上眼的這才拿出去換了修道外物來。除非自家急需一樁寶物,或者有盈余,否則斷然不會拿去交換。他想通此點,也不由點頭,“那依竇道兄之意,卻往何處?”
竇鋼聞言,環首四顧,起了法術,壓低聲音道,“這白龜仙城可有無數黑市,里邊各樣修道外物俱全,價格也是便宜。”
“果真?我便記得有這樣一處坊市。”時鳳瑋嘿嘿一笑,面上有些得意。
“那是自然,不過…”竇鋼稍一猶豫,片刻后仍道,“只是這些多有見不得人的。”
云沐陽不需聽也知這些東西來歷不明,極有可能會給時鳳瑋惹下禍端。他稍稍一想,他們來此采買煉陣靈材,這些靈材雖然也是價格不菲,可是也不應當過甚,而且其中還另有玄機,當下便道,“時道兄,依貧道之見,卻是不需如此麻煩。黑市之中固然能得些便宜,不過道兄乃是洞真派嫡傳,此事若是傳出去,恐是于貴派不利。”
時鳳瑋聞言,頓時心頭一震,立時走到云沐陽跟前,鄭重一禮,“多謝云賢弟指點,如若不然定要犯成大錯,屆時卻是無顏再見恩師、諸位同門。”他這一行禮,身后兩女亦是躬身下來。
“時道兄言重。”云沐陽那會受他這一禮,立時閃了開去。
“時道兄,卻是在下思慮欠周。”竇鋼眉頭一沉,他確實未想到這一點,也不曾覺悟到此人今后乃是宗派弟子,日后將要立足東海南域,已有傳承,與尋常散修已是不同,當下凝眉悔恨言道,“若是真真生出事端來,在下萬死難辭。”他心中也是懊悔,暗道今后需得警醒,日日三省吾身,如若不然今后被人抓住把柄卻不是好事。
“怨不得竇道兄,實在是在下之錯,不曾將恩師訓言牢記于心,有愧恩師多年諄諄教誨,竇道兄若是如此,在下卻是無顏在此逗留了。”時鳳瑋面懷痛色,搖了搖頭,立時將竇鋼扶了起來。
“兩位道兄,先下雖是夜晚,不過白龜仙城卻如白晝,貧道久未出門,不若同貧道一同看看此地風情?”云沐陽不欲二人在此事糾結,當下朗笑道。
二人聞言俱是一笑,竇鋼道,“云道友,在下于此地也游歷過幾次,今次在下引路。”
“是極,今晨還道同云賢弟一同采買靈材,煉制寶物,現下便去逛上一逛。”時鳳瑋微微有些尷尬,現下他竭力警醒自己,從此以后不得給宗門丟臉,需得處處約束,涉及宗門恩師聲譽,再不可如往日一般隨心所欲。
一行數人往修士匯聚之地而去,見著所需的靈材便自淘換下來。五人足足逛了一個時辰,便采買了煉制陣法所需靈材的十之一二。云沐陽笑了笑,斜睨一眼時鳳瑋身后兩名女子,但見她們面有乏色,看著疲憊,卻都是咬牙強撐,當下便道,“方才貧道聞得一陣茶香,極是清雅,兩位道兄隨我一同品茶可好?”
“此言甚是。”竇鋼聞言拍了拍手笑言道。
時鳳瑋正欲說,“茶有甚好品,怎比得上一觀各樣靈材。”不過這想法只瞬間便被他否了,口中言道,“在下還不曾品過茶呢,卻要兩位指教了。”
過得片刻,五人進了一間清雅茶肆,三人各自落座,便有美婢捧了茶葉、茶具入內。
“時道兄,你我三人相談也是清雅,何不讓兩女下去,省得她們二人在此拘束,平白耗費了情志。”云沐陽微笑言道。
“是極!”時鳳瑋嘿嘿笑著,當下喚了那奉茶美婢,命她將二人帶去一間靜室小憩。
云沐陽抓了那茶葉,細細一看,鼻翼微微一動,一股清雅香氣、微微帶著一點苦澀淡淡散開,他笑了一笑,便自泡了香茗,頓時又有一陣清香傳開。
“云賢弟,這靈材還差了幾多?”時鳳瑋并不懂得飲茶,舉了一杯便自落肚,尤嫌茶杯過小,還未坐穩便自興奮問道。
“時道兄采買靈材可是令尊師法令?”竇鋼也是有些興趣,當下鄭重問道。
“嘿嘿,此事暫且賣個關子。”時鳳瑋咧嘴一笑,饒有興致道,“下次竇道兄來我一蘧廬便會明了。”
“現下不過購得十之一二,”云沐陽輕輕放下茶杯,言道,“時道兄不用著急,這些靈材多不是奇珍,只是量多,也唯有幾件算得珍貴。我等明日到各家寶閣走上一趟,回去之時,未必會采買齊全,不過想來十之七八當是有的。”方才幾人不過是零零散散買來,那些大型的寶閣意見也不曾到過。
時鳳瑋點了點頭,“卻是要勞煩云賢弟了。”
云沐陽只是一笑,當下取了一張紙攤開,又取了狼毫筆,只見他一筆一劃皆是飄逸,不多時,只見著紙上印著許多靈材名稱,便是用量也是清清楚楚。
次日辰時,幾人出了茶肆,便往一處寶閣去了。
“羅珍坊。”時鳳瑋對著那金玉牌匾朗聲道。
“這羅珍坊乃是白龜仙城羅氏轄下,這羅氏不比井氏,在白龜仙城中可是有盛名,乃是十大世家之一。”竇鋼在一旁言道,他稍一猶豫,又道,“白龜仙城中,諸世家雖則平日或有矛盾,可是若是觸犯他們利益,那時必定是同氣連枝。”
云沐陽聽得其中忌諱,這就如靈藥仙宮附庸世家一般,他并不覺得奇怪。時鳳瑋聞言,稍稍一想卻是哂笑一聲,“欲數風流人物,卻得看今朝。”說完便領著兩女大步踏入羅珍坊。
羅珍坊聽聞乃是彌梵子真人徒弟前來,便派了一位管事出來招待。時鳳瑋只將欲要采買靈材說出,那管事卻是絲毫猶豫也無,便將諸般靈材一一封裝好與了時鳳瑋。
正待幾人意欲離開之時,那管事忽然開口笑道,“三位道友,如若要采購奇珍異寶,今日大可去藏寶閣一行,今日藏寶閣有一珍寶法會,聽聞其中有許多不世寶物出現呢!便是靈丹丹方、功法經籍也有。”
“果真?”時鳳瑋聽得丹方頓時眉眼笑開,又自問了一句。須知他們洞真派如今尚未立派,門中弟子稀少,不但如此,各樣人才也是奇缺。例如那護山大陣也并不曾建下,只布置了幾座法壇,蓋因門中無有陣法傳承。又如門中現下也沒有丹師,門中服食丹藥多是外處采買,可是那等上等丹藥卻又無有藥方,即便有藥方,也無人能夠煉制。似彌梵子真人,雖然也能煉出幾手丹藥,可是手法并不高明,藥效也是流失不少。
“怎敢欺騙道友?這珍寶法會乃是月余前便已告知全城。”那管事大聲一笑,當下拱了拱手,也不看幾人神色,便自入了里間。
他一入寶閣,不多時便對著一人道,“大郎君,某已將消息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