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幾人到了遮雀山,岑鳳英引了洛琪琛、云沐陽二人去往松風寶閣休憩,其后辭了洛琪琛,便自帶著田妖王往詮真殿面見彌梵子真人。時鳳瑋強留下竇鋼,言說秉燭論道,便帶著兩女與竇鋼一同回了一蘧廬。
松風寶閣中,洛琪琛端坐在靜室主座上,云沐陽則在下首正襟而坐。
“樂師兄果真收了一個好徒兒,竟將門中諸位弟子盡皆比了下去。”洛琪琛此刻放開笑容,他也是不得不承認岑鳳英所言無差。
“師叔謬贊,小侄愧不敢當。”云沐陽立時一禮,口中言道。
“哈哈,在我面前不用拘禮。”洛琪琛點首一笑,“我門中《霄云破法劍經》最是注重劍勢,一往無前、張揚剛烈,不意師侄卻是修煉成劍氣內藏、鋒銳暗收,若劍藏于匣中,若非識得這劍經行劍法門,恐是要生出誤會了。我今日算是知曉,這一同一門功法修行來也是因人而異。”
云沐陽當下笑了一笑,洛琪琛容貌冷峻與他現下神色卻是截然不同,他口中道,“洛師叔,前時小侄初到此地恰好遇見岑鳳英真人、時鳳瑋道友,聽聞師叔與洞真派丘真人有些交誼,小侄卻不得時鳳瑋道友盛情,這才來得洞真山門。”
“彌真人法通天機,最善卜算,恐是彌真人早已知曉師侄將至,這才遣人來請。”洛琪琛笑容微斂,略一沉吟,便自言道。
云沐陽眉頭稍稍一皺,言道,“師叔,小侄猜測彌真人相邀恐是與我無干。”
“此言何來?”洛琪琛也是眉頭輕皺,他也猜不透彌真人緣何來請,若說僅僅是因著云沐陽修行一日千里,那他是遠遠不信。比之云沐陽還要出眾之人,他也是見過不少,如昆侖派嵇懷谷,四十年歲金丹大成,便是傳聞昆侖二十六真也俱是年歲五十上下凝結一枚金丹,又如三忘仙宮紀忘舒年僅四十二便自修成忘情道,修成一枚忘情金丹,遠的不說便是他這幾日便遇得一人,說是天縱奇才也絲毫不為過。
“與小侄一同來的還有一位真人,名姓喚作顏雙華,其言乃是來自東海之濱桃山。”云沐陽微微一頓,又道,“小侄只知此人御法時身有云霞相伴,卻是不知其修為如何,而且這人最是奇特,一身似乎無靈無真,可是卻又實實在在,氣息飄渺玄奧,時有時無,師侄看她氣機比之丘鳳翔真人還要勝上一籌,可是有時觀之又是平平常常,師叔可曾見過如許之人?”
洛琪琛站起身來,想了片刻,卻是搖了搖頭,“那人現在何處?”
“此人如今也在遮雀山,受邀中秋洞真派開派之時觀禮。”
“卻是要會一會此人。”洛琪琛揚了揚眉,笑了一聲,又道,“不知師侄是哪一處遇到這位顏真人?”
云沐陽稍一遲疑,便道,“師侄曾遇一處上古遺府,無意觸動禁陣,被虛空挪移至東海北野,師侄還在那一處尋到青藥祖師遺蛻。”
“什么?”洛琪琛不由失聲驚呼一聲,便是他這樣修為也難以自禁,蓋因青藥祖師失蹤已有兩千年,門中遍尋青藥真人也是不得蹤跡。更為重要的是,青藥真人云游之時,攜帶了靈藥宮中一樁重寶,而且其身上還有傳承之秘,也因著青藥真人失蹤,靈藥宮開始門派掌門爭奪,以至大傷元氣。
“那現下祖師遺蛻在何方?”洛琪琛四處一望,拉過云沐陽在其耳邊低聲急問道。
“師叔,那一處靠近洞水國國主仙宮,而且還有禁陣,不需擔憂。”云沐陽亦是鄭重答道,“那時實在不敢輕易移動祖師遺蛻,其后又被那洞水國主帶去上璧仙宮,根本無有時日請出祖師遺蛻。”
“洞水國主?此是何人?”
“這洞水國主姓敖。”云沐陽低聲言道。
“敖?”洛琪琛立時明了,又略帶疑惑道,“那北野離此地不知有千萬里之遙,你如今修為飛遁百年也是可能。”
“師侄乃是借了上璧仙宮的虛空挪移大陣恰好到得此處。”
“此事重大,需得立時回稟掌門真人。”洛琪琛眉頭一擰,肅聲言道。
“可是離師伯…”云沐陽略帶遲疑,“若是飛劍傳書,恐是不易。”
洛琪琛擰了擰眉,“滋事體重,我需得立時回返仙宮。”
“師叔,此事重大,只是那洞水國不是輕易能去,”云沐陽低聲鄭重道,“那處被大能封禁,又有一樁名喚作‘勾魂定魄命心書’的異寶護持,但凡修為入了金丹那便會被永困洞水國,再無脫困之機,而且此地若是外來修士修行上五年,那也別想再出來。”
“看來此事果然急不得啊。”洛琪琛倒是不懷疑云沐陽之言,點了點頭,“不過此事我也得立時回稟。”他稍一頓,又道,“你如今正是凝元筑基三重境界,現下回去恐怕要生事端,還是再歷練十數年,到得凝丹之時再回山門。”
靈藥宮中凝丹外五藥本就奇缺,如今云沐陽以如此修為回山,必定要引人忌疑,還不若先在海外修行,待得時機成熟,回返山門一舉成丹。
“你現下立時寫出詳情,我帶回與掌門真人。”洛琪琛神情凝重。
“是!”云沐陽鄭重點首,“敢問師叔何時啟程?”
“明日。”洛琪琛干脆言道,“只是我尚有一事未能完成,需得你替我盯住,此事事關我成道,切不可馬虎。”
“師侄必當竭盡所能。“云沐陽鄭重一禮,口中言道。
“我此次去而回返,乃是為了一枚蚌珠。”
“可是那黃玉螺紋海蚌蚌珠?”云沐陽眉毛一挑,便自問道。
“原來師侄也曾聽過,”洛琪琛一點首,“正是,昔年我方成丹之時,游歷此地,恰好發現一只千年海蚌,本意將其擒住,奈何這海蚌也通靈性,只被我斬了一劍,便借水遁去。其后我曾苦尋它數載,也是無果,只半月之前,忽的感應到我留在其身上劍氣,一路追出,不想這妖蚌,法力大勝從前,御水分波之能奇妙無比,而且看其氣機竟然是隱隱有了成丹化作人形趨勢。我追出數千里,卻仍是被它逃了去。”
“師叔之意可是這妖蚌到得那斗法之地?”
“不錯,不過這妖蚌最善御水、藏匿氣機,尋常人都是不能發覺,我原本是想借了岑道友洛水定濤珠前去降它,如今卻是要失算了。”洛琪琛也是微微一嘆,他早已可以沖擊金丹二重,只是為了能一舉沖破九竅,這才積累數十年,意欲借了蚌珠玄妙增進修為,“不過有得必有失,雖是不能將那妖蚌抓住,然則得知祖師消息,已是喜不自勝,還有何事能與之相較?”
云沐陽微微點首,又道,“師叔意欲小侄如何成事?”
“你只需幫我看住即可,我回返仙宮借了封師姐那‘玄冰元珠’來,到時便是其能御水分波那又如何?”洛琪琛淺然一笑。“還需十日便是洞真派開派盛典,屆時你替我送上一賀禮。”他說著取出一枚玄金木匣,打開一看,內中有上等靈劍一柄,還有一卷經書。
云沐陽將那木匣接過,納入金烏綾中,隨即單膝跪地,自金烏綾中取了一卷青竹玉簡出來,清聲言道,“請師叔將門中重寶帶回仙宮,交予掌門真人。”
洛琪琛聞言,立時一抖袖子,神情鄭重,將那青竹玉簡鄭重接了過來。旋即他將云沐陽扶起,輕輕打開那青竹玉簡,只覺得心中微顫,見著那玄金色《氏圖鐘鼎黃經卷》,激動道,“至寶,已歸。”
“云師侄,此番你卻是立了大功。”洛琪琛心境稍稍平復,這才清聲言道。
“乃是師侄應當,不敢居功。”云沐陽躬身一禮。
洛琪琛輕輕點首,“云師侄,你且修書一封,我帶回山門。”
“是。”云沐陽言罷,便自來到案臺,攤開信箋,執筆寫了兩封,其后輕輕一吹,墨跡立干。云沐陽再想提筆,隨即卻又放下,將兩封書信交予洛琪琛。“師叔,小侄出身世俗,上有高堂,下有胞弟、侄兒,小侄略有擔憂,若是師叔閑暇,還請師叔護佑。”他說完一揖到地。
洛琪琛將其扶起,鄭重點首,收好書信之后,取了一張黃符,言道,“此間藏有我一道劍氣,若是感應到那妖蚌氣機,立時有靈光閃爍。”
次日天光初放,洛琪琛去信往丘鳳翔、岑鳳英處,立時駕馭劍光急往南次州行去。
云沐陽望著疾去劍光,輕輕吸了一口清氣,抬首望著東來紫氣,只覺心境舒暢。
三日后清晨,他一人獨立山頂,忽然東側有一童子騎了一只俊秀白鶴飛來,而西側又有一道迅疾劍光飛來。
“敢問尊駕可是云沐陽云道長?”那騎鶴童子立在鶴背,對著云沐陽稽首一禮,遙遙一喊,語聲清亮,如清風吹鈴。
“正是貧道,不知童子尋貧道有何要事?”云沐陽還了一禮,定聲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