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之所以得罪那人,卻是因為殺了其子馮幼元。”鐘思陽微微低首,輕聲說來,又將往事一一道出。
十年之前,鐘思陽因立志修道,不愿成婚,便逃出家門,意欲尋那仙山圣地。便越北而行,卻因無有江湖經驗又被家人尋回,自此便在家中修行。其后三年,自覺家中修持難有進益,決意辭別父母,請了江湖老手同行。
又是三載,至九連山脈,得遇玉蘭夫婦。因鐘思陽初入修道界,百般疑惑之間,皆有玉蘭相助,其后二人便成了至交,修行之上多是互助。
半月之前,鐘思陽無意闖入一古洞,卻見其間桌椅香案玉床屏風俱全,壁上有經文法書鐫刻,法器靈物,又有異草一株,靈氣漫漫,竟是一個修道之所。鐘思陽大喜,將內中靈物、法術俱是收了,又將那株異草細心收好。過得幾日,她與玉蘭二人意欲到靈藥仙宮坊市換取修持靈丹,不意路上遇見三人,俱是鮮衣怒錦,當首一人玉樹臨風,只是眉眼倨傲,懷抱一只似虎似犬、長耳粉鼻的異獸。
當首之人仰首挑眉,自言名作馮幼元,欲求鐘思陽手中那株異草。鐘思陽眼見此人神色態度,心中大為不忿,便言辭拒絕。那馮幼元聞言不由勃然大怒,身側兩人立時便是出手,預置鐘思陽二人于死地。
鐘思陽見他們人多,當即便欲攜了玉蘭遠逃,只是被人堵住去路。生死之際鐘思陽將那古洞得來的一張金符祭出,卻見雷光四射,轟然炸響,須臾功夫卻將馮幼元三人炸成齏粉。這時一道奇光射出,竟是拓印了鐘思陽二人形貌。
其后鐘思陽方是得知馮幼元乃是飛翎派金丹長老馮珩之幼子,心中又驚又懼,后想起靈藥仙宮,二人便一路遠逃到得靈藥宮屬地猿奇峰。
“那異獸當是‘靈蹤’,鼻子通靈,可尋世間萬般寶物。”云沐陽眉頭微舒,笑了笑言道。
“靈蹤?”鐘思陽柳眉一樣,掩唇嬌笑道,“小妹卻是未曾聽過,日后大兄好好教教我罷。”鐘思陽說著便自腰間袖囊一抹,取出一只墨色玉盒,揚了一揚,道,“大兄且看,便是此物。”
云沐陽揭開一看,眸中光芒閃射,只見里間一株異草生有一黑一白兩葉,黑者如翠墨,白者若冬雪,兩葉相望,無香無味。
“妙相陰陽一元草,竟是此物。”云沐陽將此草拿在手中也是贊嘆,唯有八百年方有陰陽出現,此物便是比之法寶還要珍貴十倍。
“大兄,此是什么好物?”鐘思陽嘟嘴道,“小妹可不識得,此物便送與大兄。”
“哈哈。”云沐陽當即朗聲大笑,言道,“此物珍惜至極,非有緣者不能得之,既入你手,你便收起,日后定有大用。”他見自家小妹二十七八年紀,修為也是不錯,資質雖說不是極佳,可是也非無望道途,若是能夠好生雕琢,日后定也能有些作為。他當即便將此物功效一一說出,無有絲毫隱瞞。
鐘思陽瞪大秀眸,滿目不敢置信,片刻后才是結巴道,“竟是這般?”
“此物你且收起,莫要外露。”云沐陽說著自取了一張符紙外加一枚木盒封鎮下去,其后才交到鐘思陽手中,又是正色叮囑道,“須知小兒持金過街,后果如何,切記。”
鐘思陽怔怔接了木盒,片刻后鄭重道,“大兄,小妹雖是見識淺薄,卻也不笨,也知懷璧其罪的道理,故而小妹懇求大兄替小妹保管此物。”她說著又將木盒遞還給云沐陽,語氣誠懇。
“也罷,既是如此,便置于我修持靜室,你隨時可來。”云沐陽稍一思索,便言道,“你好生修行,若有不明之處盡管來問我。”
鐘思陽見狀歡歡喜喜,仰起頭來大聲笑道,“可不是,現下有阿兄在,小妹可是有了大靠山。”
云沐陽聞之清聲朗笑,這一位胞妹卻是絲毫沒有生疏。少時,他便又取了一枚朱紅丹丸與她,“那位玉蘭道友身有寒毒,此丹可袪之。”
“正要開口向阿兄討要一枚上好靈丹呢。”鐘思陽歡欣接了過來,放入袖囊。她稍稍一頓,望了望外間又收回目光,小聲道,“大兄可是也成了真人一流?”
云沐陽淡然一笑,“確然,不過此事暫時不要外傳。”
過不多時,外間木林前來稟報,“老爺,已是備好了五座靜室,外間有荊兮荷荊娘子前來拜見。”
“你去將人請入正堂,我稍候便來。”云沐陽淡聲言道。
“領命。”木林恭身應答退了出去。
“阿兄,這荊娘子是何人,難道是阿兄同門師兄弟?”鐘思陽瞪了瞪眸子,問道。
“你且明了,為兄拜在原陣峰樂師門下,上有師兄三人,一人姓樂諱長生,二師兄秦靈、三師姐明涯。”云沐陽微微一笑,行到案桌旁,便自取了符書出來,揮筆寫了兩封拜帖,言道,“門中行事不比外間,當要謹言慎行。”
“小妹受教了。”鐘思陽聞之也知說錯話,當即萬福一禮鄭重道。
云沐陽見此也是歡喜,當即拿了符書拜帖,言道,“你隨我來罷。”
少頃,云沐陽與鐘思陽行到正堂,便見荊兮荷素衣羅裙等候在打聽,袖口一朵金蓮含苞欲放。她旁側坐有一二十三四的眉眼狹長男子,看著身形瘦薄,此人名作秋燭。
“師侄拜見師叔。”兩人一見云沐陽入內,忙不迭行禮道。
“兩位師侄入座罷。”云沐陽一擺寬袖,便坐在主位之上,便又指著鐘思陽朗聲道,“兩位師侄,這一位乃是貧道胞妹,名作鐘思陽。”
“小女子鐘思陽見過兩位道友。”鐘思陽聞之欣欣一笑,盈盈一禮道。
“不敢,”二人齊齊還禮,不敢拿大。
“兩位師侄且入座,無需多禮。”云沐陽頷首淺笑,今日便是通過這二人向同門宣告鐘思陽身份。“兩位師侄來我府中,可是有何要事?“
“云師叔回返仙宮,本不當來擾,只是此次確實不得不來攪擾師叔清修,懇求師叔做主。”兩人當即一拜,荊兮荷咬著朱唇言道。
云沐陽面容不改,溫聲問道,“究竟是何事?”
荊兮荷早已有了準備,此事說來也無絲毫猶豫,直言道,“云師叔,陳師伯就任正法殿副殿主,本是當正門規,然而此次卻是下令驅逐在門中修行的十三家世家弟子,原因便是這些弟子非是門派正式拔擢,不當霸占門中靈地、私享門中便利。誠然陳師伯所言無差,真是如此將師侄族人逐出師侄也無二話,只是此次卻是單單逐出我們原陣峰與劍幈峰。陳師伯此舉卻是有失公允,師侄本欲求請樂師伯,只是樂師伯閉關參悟玄機,師侄不敢前去攪擾,這才來打攪師叔清修,還望師叔恕罪。”
云沐陽聞言心中忖道,若是陳恪明公正行事,此舉確實是大利一樁,只是先下看來恐怕要自食其果。
靈藥宮宮規,門中弟子皆可攜了族中有修道資質的族人同來山中修行,雖然此舉一時不會霸占門派過多資源,然則千百年來不知有幾多弟子或是坐化、或是身殞,卻留了族人在山中占據了靈地,使得門派生出許多事端來,若是能夠將無用之人一并清除出去,那即是革舊鼎新之舉。
“此事我已盡知。”云沐陽微微頷首,依他看來,陳恪明雖則處事不公,不過卻也是有理,而且他也自有思量。
荊兮荷二人見得云沐陽并無表態之意,也是心中失望,不過片刻荊兮荷鎮定心神,福身一禮道,“云師叔一去三十余載,府中連服侍的道童也無,恰好師侄族中有兩位族侄,不算愚笨,若是師叔不棄,愿為師叔驅遣。”荊兮荷盈盈一禮,也是心中打鼓,她現在所能期盼的便是云沐陽能夠顧著昔日情分,照顧族中一二。
云沐陽淡淡淺笑,在他眼中這些人俱是只有世家之名,無有世家之實,即便繁茂也壞不了一派根基。既然現下荊兮荷投靠過來,他也愿意賣一個人情,當即笑道,“如此就有勞師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