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場支持 山中茂林古木,騎鹿而行,川河煙波微起,涉水躍山。金鹿修行有年,山路崎嶇如履平地,水潮暗涌,點水掠湖若飛輕羽。
其時,暮光垂下,毒瘴煙霧自地上呼呼而起,行到半空,便可見昏昏點點,斑斑駁駁,雖是險地卻也雅致別趣。云沐陽端坐鹿背上,神識四張,目光遠望,見著霧氣化云,便就舉袖拿來一團氣機,略一看察,隨即伸手入袖取了一只葫蘆出來,將那霧氣收入。
他目光微微收起,這一帶毒瘴霧氣尤其濃郁,若是筑基修士到此一年半載必定魂消骨蝕。他再是往前方一處密林望去,忽而一聲雷響,卻見一團黑云驟然生出,無數黑色雷電在其中翻滾。他當即下了鹿背,耳邊卻突然響起鹿伀焦切驚恐之音,“老爺,此乃黑云煞,蝕骨侵膚,老爺速速躲避,不可靠近啊。”
“果真?”云沐陽聽到黑云煞目光微微一亮,這煞氣卻是可以用來淬煉己身。他修行六如金剛法相身數十載,近來卻是停滯不前。這佛門護法金剛神通不是尋常,修煉之時便需外力相助,如這黑云煞若是可以取來作為修行外物倒是有極大助益。
“老爺,小的生死都在老爺手中,怎敢欺瞞老爺?”鹿伀不知云沐陽之意,當即身子一抖就是喊道。
云沐陽看了其一眼,微一擺手,縱起一道劍光直取云空。倏爾他站定空中,把目望去,那團黑云足有六七畝大小,竟是霎時之間凝聚而成,這天地偉力著實令人驚嘆。他見黑云煞中雷蛇疾走,黑光閃爍,稍稍一想便就劍光一抖,疾射出去。
隨即只見又有一團赤金云光火芒熾盛,只有數丈大小,倏爾一變,化作一枚碩大圓珠。少時一聲霹靂聲響,那枚圓珠漸漸化作鵝卵大小,內中赤芒耀耀、火光騰騰、雷電爍爍,氣勢好不驚人。原來他竟是將少陽赤真行雷這一門小神通凝華為一顆雷珠。
他也知曉若是弄出過大陣仗便會引來妖靈山妖王,如是這般可以將黑云煞之勢震弱,便可用蓮華囊將黑云煞盡數收起。他當下起指一點,雷珠遁飛出去,旋即與那一團黑云煞撞在一起,便有一聲巨大轟響,隨即只見一個巨大漩渦生就,無數風云一灌而入,瞬息之間黑云煞四溢開去。這時他袖袍一抖,蓮華囊化一朵蓮花飛出,懸在天際,便將黑云煞吸入蓮華囊中,十數道黑虹倒掛,猶如天龍吸水,猶是壯觀。
過得半柱香,天際只有些許淡淡煙氣,他微一振袖,收了蓮華囊,便欲落回地面。忽而他眉頭一跳,極目望空,片刻之后卻是無有發現,唯有凝眉沉思,少頃才是落到鹿背上。
鹿伀眼見那黑云煞被收了去,直看得目瞪口呆,那黑云煞煞氣極強,便是他這等煉體修士都是不敢輕易接觸。他目光之中平添了幾分敬畏。
云沐陽落到鹿背上,神識大開,隨即搖了搖頭,他總覺有人窺探此間,卻又分辨不出來。片刻之后他便不再多想,對著鹿伀道,“此間妖靈山所有妖眾日常吃食修行可是有何禁忌?所飲之水發源何地?”
鹿伀鹿首一低,道,“小的并未聽聞妖靈山中妖眾修行有何禁忌,我等自出生起在妖靈山中吞吐日月精華天地靈氣,所飲之水也是起源妖靈山中。傳聞數千載之前妖靈山荒蕪人煙,靈機斷絕,不但沒有水源草木,萬物生靈一個也無。直到妖靈靈主路經此地,在此施展大法,改天換地,這才有今日盛景。我等所飲之水皆是來自妖靈山中一處名作五色天人峽,只是這五色天人峽我等都是不能進入,已是被四位上真施法掩蓋,具體小妖也是不知。”
云沐陽聞之點了點頭,金鹿四蹄生風,行走迅疾,走過不遠卻是到了一條河岸。他隨即把目光往一條白河望去,心中一動,便道,“這條河水可是來自五色天人峽?”
“老爺明鑒,確實如此。”鹿伀大聲答道,“不過此中離著五色天人峽也有千里。”
云沐陽神色微微一松,起了一道法力,河中水浪忽起,猶如瀑布倒懸而上,他頓時凝聚法力捧了一捧河水。鼻翼輕動,片刻后再是抓了一片霧氣,兩相一合,聽得嗤嗤聲響,但見水中顏色忽變,片刻之后又是變得澄清起來。他見狀面上微微一笑,已是有了主意,眉頭也是舒展開來。
他清聲道,“沿河直上。”
鹿伀心中微微一抖,他被云沐陽降服,不得不領路對抗妖靈山,心中已是慚愧得很,不愿面對昔日山中眾妖。口中囁嚅道,“老爺,再是上游卻是積玉山地界,老爺若要去五色天人峽?”
“你不必擔心,只需再往前去百里,其后隨你。”云沐陽朗聲一笑,也是明白其顧慮,道,“我只需往前看上一看,河中之水能否解這山中瘴氣毒霧。”再往前去卻是積玉山地界,自有元嬰大妖坐鎮,如他這般前去不啻于自尋死路,他自然不會做此想法,只是方才他將毒瘴霧氣與河水相合,發現毒瘴霧氣毒素微有下降,故而他有猜測,河水便是解毒之物。如是他能尋出根由,輔之煉丹,或有奇效。
又過半刻,已是行出十里,便是冷風忽作,烏云凝聚,少頃淫雨霏霏。雨水飄來滴在他身上頓時被一重寶光彈開,這些雨水不是尋常,如若被其沾染于靈性有傷。
又行得半刻,雨水一停,但見虹彩架橋,連渡大河兩岸。他忽的心頭生出一絲感應來,當即眉頭一皺,鹿伀也是察覺到其心意變化,立即化一道光芒藏入其袖中。
清風吹來,袍帶云飛,飄逸灑脫。他舉步漫在水面,稍一沉思,漸往前去。少時聽得一美妙歌聲,他往前去,卻是戛然而止,只是余音繞梁,久久不能忘。忽的足下河水卷起,竟有五色霞光漫爛,將他圍住。他當即便要駕劍而走,卻是頓時停了劍光,此處乃是一處幻化小界,除非他遁入三山鼎中否則絕然不能就此離去。不過他卻是止住了遁入三山鼎的念頭,蓋因感應到這處小界主人沒有惡念。
他將劍光一收,落在水面,目光望去,便見一人靜坐湖面,低首望湖中倒影,然而卻身有五色玄光散發,不能看清其模樣。他再是定神,卻見五色玄光漸漸一收,只見一美婦人目光望來,其眉目如畫,只是雙目青碧,不類凡人。他正欲開口相問,那婦人身形驟然變幻,卻是化作一只高有三尺毛羽鮮麗非常的五色孔雀來。
他眉頭一凜,稽首作禮,朗聲問道,“貧道靈藥宮云沐陽見過道友,敢問道友是妖靈山哪一位前輩?”
“南無無量壽佛,云居士有禮,”那只孔雀口吐人言,卻是飄緲高遠,“貧僧妖靈有禮了。”
“妖靈?”云沐陽頓時眉頭一沉,心中驚詫,傳言妖靈乃是妖族大圣,不想今日他見得此人卻是佛門高士。他當下沉聲道,“原是妖靈法師,貧道失禮。”
那孔雀聽得此言卻發出一聲清笑來,道,“云居士不必警戒如斯,此乃是貧僧數千載之前所留一縷虹光化影,無甚法力神通,只能在此小界自主。實則貧僧真身早已入輪回,在紅塵歷劫。”她說著微微一頓,語氣卻是毫無變化,道,“不過云居士到寒舍一游,明日貧僧這小界也是留不得了。”
云沐陽心中不住計量,對其所言不能盡信,稽首作禮道,“原是貧道過錯,貧道致歉了。只是敢問前輩緣何請了貧道到此?”如非是小界之主以法力相邀,憑他道行根本不可能做到。
那只孔雀雙翅一振,語氣淡淡言道,“道友不必多想,貧僧邀請居士到此并無惡意,而是有一事相商。”
云沐陽幾番思量,方是道,“前輩,此番攻伐妖靈山之事乃是昆侖道宮法諭,如是法師想要商議此事,那便請前輩免開尊口。”他思來想去也是不知能有何事值得這位靈主相商,唯有如此言道。
“妖靈山乃是貧僧一意孤行,只是終究是天意難違,非人力可以挽回。”那只孔雀微微一笑,道,“貧僧不敢強求,云居士與我佛有緣,所修一門金剛神通乃是我佛門二十八支佛脈大菩提寺護法神通,故而斗膽請云居士屆時網開一面。”
云沐陽神色凝重道,“前輩言笑,萬般手段神通皆非成道之根本,貧道不敢茍同。”他也不知這位打算,不愿接她話,免得被她尋了破綻。
“云居士天縱之資,他年極霄宮殿、重云天榜必定有道友一席之地,貧僧在此相合。”孔雀仍是語氣淡淡,未有變化,旋即卻道,“妖靈山眾妖覆滅在即,貧僧心有不忍,萬千生靈因貧僧而死,罪過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