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牙山山腹洞穴中,一聲擲杯碎裂之聲回蕩,聽得那皇甫府主怒吼道,“叔父說什么?那凌洞主竟敢無令發兵?”
下方無眉道人滿面懊惱,恨一甩袖,悔聲怒道,“那凌妖王實在狡猾,竟敢令酈洞主、蔡洞主以排兵布陣對敵之事將我纏住,也是我疏忽,一時竟是被他鉆了空子。”他齜牙道,“侄兒放心,我這便去將它追回來。”
皇甫府主面色一凝,頓覺無力,跌坐座上,擺手道,“叔父不必了,此處距離龜蛇山不過一水之隔、三舍之地,凌洞主即是早有謀算,此刻定是過了四水,將與玄門開戰了,你我只要在此等消息便是。”他說著語氣一頓,目光頓時銳利起來,陰沉問道,“叔父,除卻那凌洞主另外酈洞主、蔡洞主可是同謀?”
“哼,老夫看來這二位即便不是同謀也不會一無所知。”無眉道人面皮抽搐,恨聲道,“侄兒你果真決定不將那幾位洞主追回來?尚不是開戰之時,如是出了差錯便要怪罪到你頭上去了,侄兒你可要想清楚。”
“叔父我也會過那云沐陽,一身法力之盛唯此一人,又是御使的劍遁之法,劍離合真劍光分化萬千、犀利無儔。只此卻也非少見,然又御史一樁法寶玄妙非常,極是厲害。除此之外還有一門極為奇怪的神通,一旦被其困阻靈機斷絕。凌洞主既是撞過去,我敢斷定十死無生。”
“那人果真如許厲害?”無眉道人滿是不信,急忙道,“那靈藥宮邊陲小派,也有這般俊杰?”
“靈藥宮再不濟也是道脈之一,雖已沒落,可是不可小看。”皇甫府主微一搖首,忽而神色一緊,便見一道流風躥入洞中。他急忙抬手一捉,將那流風拿在手中卻是一枚龜甲,他目光一掃,頓時大驚,一拍座椅失聲呼道,“連水靈部也是反了,果然,果然,天機不在我,天機不在我靈族。”
無眉道人面色一寒不由張大了嘴,急急將那龜殼拿過一看,只是看了一遍就是面色一怔,隨即用力將那龜殼往地上一摔,也是怒氣盈胸,大聲罵道“蠢物。”
玉姬眉宇含憂,神色慌張,還在洞府外間便是聽著喝罵,柳眉一低就是疾步跨入。她急忙道,“府主,水族借道與地靈部,現下秦、佘、章、白四部族已是率領族眾將要渡河。”
皇甫府主聞得此言頓時平靜下來,厲色道,“玉姬,立時封鎖龍牙山,傳令與歸洞主,令他看守四水傷心幽靈氣,一旦玄門羽士渡河,便就放出此氣,不能將玄門羽士斬殺大半,絕對不可令其輕易過來。”
玉姬疾聲應道,“尊令。”她還欲再說,只是猶豫片刻便就施了一禮急急出了山腹洞穴。
“侄兒,果真不需將那幾位洞主召回?”無眉道人歇了氣,此時就是轉念一想,齜牙道,“此番幾位洞主率兵去攻,興許也是機會。”
“無令擅自出兵,此為大罪,不可饒恕,即便他們不死我也會親手斬他。”皇甫府主面色鐵青,恨恨道,“再者叔父難道不明昆侖之意?如要保存實力,唯有在龍牙山才是最佳。到得此地非是金丹修士不能行走,如能將玄門凝元筑基修士一網打盡我等便是勝了。”
他說著氣息也是微微平復,冷聲道,“不尊我積玉山號令者留之何用?”他言罷便就抓過一面靈氣四溢華光爍爍的寶旗來,隱見內中五色孔雀玄光大放,翩躚而舞,彩云分合。他拿了片刻,寶旗之中頓時生出一點紅暈,初時猶如針孔,過得片刻漸漸凝成一滴血珠。他心頭一驚,少時卻是皺眉闔目,道,“勞請叔父速速去守住龍牙山,四水也有可能不保呀。”
無眉道人兀自心驚,寒聲道,“侄兒,老朽這便去。”他一拱手,連忙遁了出去。
直是過得幾個時辰,皇甫府主手中寶旗已是成了一面血旗,上方陡然現出一古怪異獸出來,形如麒麟,生有龍首,頭有四目,身有肉翅,卻是張著血盆大口,竟是一只兇獸饕餮。忽而一陣腥風刮過,那饕餮隱入寶旗之中,復又見一只五色孔雀單足翩躚。皇甫府主拿住寶旗,也覺無力。
少頃外間與急慌慌入內,神色如焦,貝齒輕顫,驚懼道,“府主,六位洞主都是被玄門修士斬了。”
“我已知曉了。”皇甫府主閉目點首,也是有些不耐煩,道,“六郎可是回來了?”方才寶旗顯出異象他便已是知曉,積玉山轄下一眾妖王皆有一滴精血留在玉虎觀中,只要身殞立時便知。他方才一看卻是只有佘洞主尚還存有氣息,可見那邊傳來消息也未必可以全信。
“府主,六郎已到了龍牙山,現在山頂祭煉法寶,想來再過片刻六郎便可來見府主。”玉姬輕輕咬唇,見得皇甫府主面色施了一禮也就退出去。
龜蛇山上,人人都是歡喜難抑,此番斬殺妖獸不下萬數,若不是時間緊急,他們還要將那些妖獸分門別類,剔骨去肉,好生炮制,他日或許還能煉成幾樁上等靈器來。還有不少修士更是生擒了許多靈獸,打算回返山中便都是售賣出去,以便換取修行丹藥。
這時丁宣選了一塊青石,坐下吐納靈機恢復神氣。少頃他睜開眼來,卻見穆懷山瀟灑走來,便是有些不解,現下一眾門人都是在收拾妖獸尸身,而穆懷山確實如此悠閑模樣。見他走近,問道,“穆師弟怎得不去拿了妖獸尸身來,若是回了山中售賣出去定也是一大筆丹藥靈石。”
“好男兒當志氣高遠,怎是為了這區區小事計較?”穆懷山嘿嘿一笑,就是靠了過去,道,“師兄不也如此?”穆懷山早有打算,越是征戰對他們這等無有跟腳的弟子而言越是有利。如能在此中立下一大功勛,回到門中便可去承道法殿求一本上乘經書來,也是金丹有望。
丁宣不住瞟他,微微點首,無論大道如何,若無所求那便無需來這冒險,無需在道途之中爬模滾打。他當即也是明白其意,稍稍一想問道,“穆師弟有何良策?”
穆懷山四周望了一望,見著無人注意這邊,才是湊到他耳旁細聲道,“我聽鐘師妹有言龍牙山中毒霧瘴氣彌漫,百丈之內難見人影,而且那些個毒霧瘴氣不是好相與的,若是長久呼吸定會損了道基。故而我等都是守御大陣陣營,那斗法之事輪不到我等低輩弟子。除非諸位真人定下大局,我等才能夠出得大陣攻伐諸山妖府。”他說著再環目四顧。又是目光朝著丁宣看了一看。
“師弟有話但管說來,不必繞彎子。”丁宣微微猜到些許,就是出言道,“如何才能立下不世功勛來?”他也不是真傳弟子,雖然手中道法能夠修成金丹,可是他所求絕對不是止于金丹。之前門中大比,他用盡全力仍是敗下陣來,無緣真傳之位,若要那成就元嬰之法,又要再等百年,這怎是他所愿?他雖然知曉自家恩師為自己尋了后路,可是還是更希望能夠自家開辟出一條道途來。
“師兄聽我言,”穆懷山神色微微緊張,謹慎道,“我也不怕師兄恥笑,我等與掌執真人都是過命交情,此番既然是云賢弟掌執戰事,我等無論如何也要求得他相助。”穆懷山說到此處,看他一眼,見他似乎心不情愿,便就勸道,“師兄這有何難為情的?自古以來師徒相傳那就是比他人走前了一步,我等讓兄弟相助怎就為人看輕?”
他說著又是一頓,挑眉問道,“師兄莫不是認為云賢弟是個嫌貧愛富、眼睛長在頭頂上的?”
“師弟此言何來?”丁宣橫他一眼,卻是不爽利道。
“嘿嘿,師兄當年灑脫任性,風姿無雙,如今怎就是這般顧前顧后?”穆懷山目光一厲,其實還有一句他未說出來,藏在心中。這話若是他人說來那是醍醐灌頂、當頭棒喝,可是他說來卻是恥笑。
丁宣聞得此言,頓時怔怔不能自已,只是片刻后他就是灑然大笑,朝著穆懷山鄭重一禮,道,“師弟恩情,為兄永志不忘。”
穆懷山心頭一喜,急忙扶住他道,“師兄,少時我便親自去向掌執求令,定要借了那陣圖下來。此番功勛無論殺了多少妖獸都是不足,唯有擒得一妖王方是大功。”他也是自信,云沐陽定會借一張陣圖與他,非是因為二人交情,而是他隱約知曉山中妖王眾多,確實需數人牽制,此事兇險非常,若是說了出來恐怕無有幾人敢去掌陣,只要他前去請命定然無差。
丁宣聽到此處心潮澎湃,道,“是也,非是妖王不足以稱功勛。”只要此番能夠擒拿住一位妖王,再是請得云沐陽等人說項斡旋,定然可以將真傳弟子之位收入囊中。他心念電轉,又道,“師弟少待,我再是去請一位師兄來,有他相助,十拿九穩。”這卻不是他要把功勛拱手讓人,而是明白自家不是陣道行家,即便有陣圖相助也未必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