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點寒涼在脖頸方方一現,書映玄便就清叱一聲,瘦削雙肩一抖,一道灰色氣息遽爾跳出就是往劍丸上一沾。劍丸只是被拖延的這轉瞬功夫,書映玄已是身化玄光疾射開去,須臾已是化作一點光芒在天中散開。
云沐陽見得此狀,只是微微哂笑,這偷襲之事他兵部人為能夠建得奇功,主意還是在試探之中。如若能夠逼迫出書映玄幾分暗藏手段來,心中勝算便又大增。他當下再是把劍光一轉,縱身入云,裹挾了呼呼劍浪直上云天,氣勢轟然。
再聽她把神通舞動,匯聚了無數靈機過來。這些靈機好似本來活潑跳動,然而被書映玄法力一裹,頓時遲滯下來,在空中形成灰幽幽一大片,好似膏油抹在天中。
與此同時又見其櫻口一張,吐出一口清氣,與那膏油一般的灰色靈機混合一處,頓時就如冷水驟然沸騰,靈機滾蕩剎那之間鋪了開去。再見她口中輕輕搓唇一吹,好似將濃濃霧氣吹成薄霧一般。
白素鴻在云閣中觀看,忽而也是眉頭輕輕一皺,他旁邊那白發老道卻是微微一驚,嘆道,“這書映玄好大的戾氣,竟是連‘森羅失心一氣’都是使將出來,那云沐陽如是能在書映玄神通化劍下多多避讓,也能有一線生機,如今卻是十死無生了。”他語氣之中他為可惜,他也見云沐陽一氣化出三十二枚劍丸,顯是對劍離合真境界有了極深感悟。
森羅失心一氣乃是忘情道八大神通之一,此氣一出百里寂寂,靈機皆會被這神通掠奪過去。修士一旦被此氣沾著立時神魂迷倒,肉身糜爛,如是被此氣侵入肺腑,登時便是腸穿肚爛、氣絕而亡,片刻之間就會化作一灘血水,如是再是侵入識海,心神立失,變成一具行尸走肉,但那元靈卻又不會蒙昧,只是困于皮囊之中不得脫,任其看著肉身行事忘去天地自我。
修士修行便是明心見性,知何所為,一心求超脫自在,如是成了他人牽線木偶這才是最大的折磨。這法術卻是幾近于妖邪,故而尋常之下三忘宮中修士也不會輕易使出來。今日書映玄將這神通使出,無異于是要置其于死地。
梅玄貞在云閣中緊咬朱唇,目中緊張焦切,那女婢更是被駭得面無人色,方才見著書映玄劍光下去將幾人斬成兩半,更是嚇得怔怔,此時回醒過來就是驚叫嘶泣道,“女魔頭,女魔頭,云道長絕無幸理。”
“住口。”梅玄貞頓時一聲怒喝,蛾眉倒蹙,眸中火芒疾躥,只是這怒火一出頓時靈臺明凈,一雙星眸星光熠熠,斬釘截鐵道,“我家恩師定能擊敗此人。”言罷把眸光一轉,就是望著外面劍勢喧天,神通裂響。
田蒼海也是被梅玄貞言語喝住,當即把心境平整。再是趴在那窗口往外緊緊盯著,生怕錯過一處。
云閣之外書映玄玉指捏做蓮花,眸中驟然生出冷寒光芒來,再是一叱森羅失心一氣已是猶如潮水一般朝著撲了過去。
云沐陽屈指點劍萬千劍光灑落,三十二枚劍丸懸在天中,金芒直沖天霄,好似流星曳光,卻見那劍光落下與那迷霧一般的氣機粘在一處頓時嗤嗤作響,不旋踵化作金氣條條。只是這時那劍光威力都是完全去了,這時斬在書映玄身上立時被其身上寶衣彈開,旋即化作點點碎屑一般的芒光消散。
他見狀劍眉輕輕一動,暗道,“這應當就是三忘宮神通‘森羅失心一氣’,此氣威能詭譎,不可使其沾身。”他心念電轉,無數劍光繞在周身懸成一個巨大陀螺,這時他卻是只有兩條路可走,一則則是起了遁法避開,只是如此卻不是上策,今日既是已在此地揚名,斷斷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二則便是以自身強大法力將這森羅失心一氣全數煉化,不過書映玄修為已是孕育出真種,離那元嬰之道也是只一線之隔,其人無論是法力深厚還是對靈機運轉感悟之上都是要更勝一籌。想要將這森羅失心一氣煉化著實不易,然而云沐陽眉頭一沉,卻是定要選擇此法。
他法力淵廣、氣力綿長,又有三山鼎做后盾,可以肯定同輩之中無人可與之相較。只要以綿長幽深法力將那森羅失心一氣煉化震散,必定可立下威嚴,今后在九州行事也會方便許多。
他心中定好計策之后,心念一轉,清喝一聲,頭頂三十二枚劍丸立時旋轉起來,倏爾一顫分作上下兩方,拖拽了鋒銳芒光在天中織成兩層劍網。云沐陽足下一點,劍網輝芒熾盛,又有劍氣嘯鳴震得天中云氣四散。
旋即只見他在劍光中站立,再是把手一撥劍光,頭頂頓時生出一點金赤云光來。這金赤云光頃刻之間飛入中天,遽爾一震便就化作十數丈大小,內中更有火芒暄騰,點點火花沖起,映得此處樓閣盡是一片赤紅,又有重重熱浪帶著瑟瑟電芒。
少頃再見其雙肩一抖,那赤金火雷云帶著熊熊烈焰,伴著赫赫雷音在天中炫動,看其威勢好似有萬頃金水積聚,將要傾瀉下來。
幾座云閣之中修士都是被這雷云威勢震住,這時紛紛看去,又是擴展開去已有五十余丈。那廣真法門的童子怒目一張,就是很是不滿,在那舉手蹈足,齜牙咧嘴。這時只見那英氣女修柳眉一橫,哼哼道,“童師弟,還不將那‘半月天罡地軸敕符’與了仰師弟,休教人恥笑了去。”
童師弟嘟了嘟嘴,眼角頓時蒙了一層水汽,小手中捧了一彎蒙月也似的寶符,見著瑩光清湛,頓時有一股清新氣息涌入心頭。見他面色極是不舍,露出無辜神情,又像流水月光,好似要將人柔化。仰戊醇輕輕一笑,卻是將那寶符收入袖中,恍若未見,其后閉目不言。
童師弟頓時神色蔫了下去,往日里這番神情定能惹來憐愛,他不禁咬牙切齒道,“云沐陽這廝,竟是要與書師姐比拼法力,卻是自尋死路,也不看看書師姐修行多少年歲,法力深不可測。好一個不知天高地厚,小爺便要看著你橫尸當場。”
他越是說著越是激憤,那寶符可不比尋常,乃是他祭煉了百數年方有此成就,能大能小,能憑月光飛遁,可借天罡之氣習練對敵。如不是他急需那萬載玄水之精練成門中《太清正輔玄元真典》山水祭心符神通,也不會平白舍了此物出去與仰戊醇交換。
“童師弟明心修行才是正道,你這般戾氣,他日惹了禍端門中可不會為你出頭。”英氣女子不由說了起來,這師弟與她還有血脈關系,怎會看著他自毀道行。
童師弟卻是哼了一哼,目中厲色更是濃郁,心中暗暗發誓,“你今日便是能留下性命,來日我也要取你心頭之血。”
這邊自有故事,另一處公冶干也是緊緊盯住云沐陽,見他仍是神情自若,便就皺了皺眉頭,敲著玉桌,口中道,“書映玄,云沐陽?何人能勝?”
云沐陽在天中拔動雷云,頓時萬千雷電落下,只見氣息滾滾,法力震蕩,聲聲爆響在云天回蕩不絕。雷光落下之處,那些灰色氣息頓時化作點點煙氣散了開來,旋即就是被清蕩掃開,復又是一片清氣朗朗。只是那灰色森羅氣被震散,那些雷光卻仍是不停,從赤金雷云中滾滾落下。
書映玄迎著雷光而上,身上感受著重重雷電威力,又有許多細若游絲的電芒透過鉆入脖頸,直入心竅,電得她渾身酥麻裂痛,幸而得了寶衣護持才能如此。不過她卻是悍然不懼,仿佛忘卻了生死,足下一踏再次張口吐出一團灰氣。這森羅失心一氣即便是被震散了,只要她自身法力充沛,氣機還在、精血不失,念動法訣片刻功夫便仍可聚集重現出來。
她施展了這神通之后,面色微微一白,這神通所耗法力著實不小,且現下她還未修行到精深地步,御使起來難以隨心。
云沐陽見得此人再是吐出一口灰氣,目中微微一亮,方才他便是猜到這森羅氣極有可能不死不絕,故而雷光未停。這時再是一看,頓時有了主意,當即掐動法訣,口中清喝,那雷云再次凝聚起來。剎那之間落雷滾蕩,疾電飛繞,直往那森羅氣一個方向殺去,頃刻之間就是將那森羅氣震散。
云沐陽見得這空隙再是駢指一點,則陽劍丸輕輕一顫便就化作一縷戲如發絲的劍光往里突入。
只是這時書映玄身子一緊,爆出一聲巨大裂響,旋即只見其仰天一叱,卻是她眉心當中一縷灰色芒光沖了出來,直上得天霄,好似一根接天連地的灰色劍柱。
“忘情斬心劍,斬斷欲與念。”那白素鴻驟然見得這灰色芒氣,不由從座上彈起,兩目直射過去,驚道,“這果真是要舍我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