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蓮一聽頓時面色一緊,這卻是云沐陽將高拙玉目光引到自家身上,脫離了昆侖。不過如此卻也是使得高拙玉失去昆侖大義這最大依仗,結果或許會真如孟元象所言,嵇懷谷定會全力保住云沐陽。
“好一個蠢材,高氏是沒人了?”閔柔輕啐一口,卻是神色舒展。
云沐陽把目光一掃,落在葉流芳身上,也不待他說話,便就大聲質問道,“葉流芳,你既道是貧道殺了高拙宜,是不是如此?是不是你親眼所見?”
葉流芳聽得云沐陽言語如滾雷,仍是目中淡淡,起了身出了座,聲音低沉道,“高拙宜乃是在下姐丈,如能尋出殺人兇手,在下也是萬分激動。先前高拙宜師兄追拿賊人,到得雙云山天湖,自此便失了蹤跡,其后族中命燈殞滅,卻是元靈也被人滅殺。”
“高師兄乃是昆侖門生,法力高深,那時又只有云沐陽道友到我五華山,此人嫌疑最大。”葉流芳眼見得這情勢竟被云沐陽牽住,主動權立時倒換,不由暗惱高拙玉蠢笨,只要一口咬死便是云沐陽所殺,站在昆侖大義上,云沐陽有這一分嫌疑也就不能逃脫,那嵇懷谷更是無法扭轉。不想竟是被人拿捏住話柄,此時他當然也是不會把話說滿。
“葉道友之意便是并未曾親眼見著貧道殺了高拙宜。”云沐陽驟然一喝,似乎驚雷動,“道友污我名聲,究竟是何人指使?”他說著再是語氣一沉,“葉道友可是有人脅迫與你,此中既是昆侖,又有百數同道在此,定然不會令道友受害,道友只管說來。”
“哈哈,高拙玉你果真是只會架詞污控、含血噴人?這便是你的人證?”閔柔聽得此狀,也不管冷驚泉約束就是放聲肆意大笑,“我還說高拙玉你竊取了我萬獸山重寶,你認也不認?”
閔柔這話說出,宴席上不少人發出笑聲,衛蓮也是大聲道,“高道友,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云道兄光明磊落之人,既是這人證不曾親眼看見,你還是速速向云道兄賠罪認錯,知錯能改方是善人。”
嵇懷谷眉宇微舒,肅聲怒道,“高師弟休要放肆,如果這也是人證,教天下人如何看我昆侖?”
高拙玉已是氣急敗壞,葉流芳所言竟是與原先大不一樣,雙拳緊握怒火便要沖上眉宇,這時卻覺一點清涼透體,回過頭去見得高拙言輕按自己肩膀,頓時靈臺清明起來,只得恨恨退到一旁。
“嵇師兄,諸位九州同道,云沐陽嫌疑極大,貧道業已稟明族中宿老,族中兩位元嬰真人也有法旨,不可讓門中弟子無辜身死,定要尋個真相來。故而真人請得天機閣卜算,其人確實在宴席之中。今日攪擾諸位雅興,還望各位同道念在高師弟一片赤誠之心海涵。”高拙言螓首微微一擺,暗道高拙玉平日辦事也極是牢靠,今日卻是如此讓人失望。
“云沐陽道友既有嫌疑,那貧道便請得族老前來驗證,定會還云沐陽道友一個公道,如果是真不是云沐陽道友所殺,我高氏愿意以重禮謝罪。”
“好厲害的美交娘。”宋衍奇一邊品酒,一邊嬉笑,這卻是暗示云沐陽今日如若不去那便是做賊心虛,逼得云沐陽自家表態。
嵇懷谷眉宇殺氣再是浮出,道,“云道友在我府中做客,這驗證之事何日不可?”
高拙言自不會懼,當下揚起螓首,柔聲問道,“云沐陽道友意下如何?如果真不是道友,我高氏愿奉上元晶百枚,寶丹百瓶,另有霞英精氣百瓶,小雷劫化生丹一枚。”
云沐陽淡淡一笑,只道,“好生豐厚,任誰都是要動心。只是敢問高道友,高真人有何法門驗證?如是抽魂煉魄、搜魂之法,那貧道便是無罪也成了有罪,豈不是狼入虎口?”
“區區一枚小雷劫化生丹算得什么。”閔柔銀牙一咬,幾是要咬出血來。
“云道友,你當昆侖門下是何等人,斷然不會做這等惡事,自是憑據事實。”高拙言面色微肅,道,“請道友隨貧道走一趟。”
“高娘子,你這隨隨便便一句話便要將人請走,人證物證俱無,未免太也兒戲了。”宋衍奇此時忽而蹦出一句話來,嘻嘻一笑,仿佛不經意言說,又自逗弄懷中一只新得來的異獸。
云沐陽聞言不由淺笑,前番結怨今日倒是還了回來,當下冷峻道,“高道友,口說無憑,你若再是胡攪蠻纏,休怪貧道劍下無情。”
高拙言也知方才高拙玉言語露出破綻,又被人言語所激,主動權已失,也難站在大義之上。今日原本只是要尋嵇懷谷晦氣,真傳弟子之爭必須要抓住一切機會。到得這地步卻是輸了,不過她仍是不放棄,也不理眾人,只道,“云道友,還望你隨貧道前去,我高氏族中法寶丹藥都有秘法辨認。貧道也正是循氣機而來,那物證便在云道友身上,先前貧道顧念道友臉面,這才隱而不說,此時此刻你休要抵賴。”
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將云沐陽帶走,否則高氏才是顏面大失,離真傳弟子之位又要遠了一步。也是她失算,萬萬不曾想到其余道場門生竟會替云沐陽說話。她更是覺得心頭一股怒氣隱藏,幾要爆發出來。
“那便請高道友請了族中元嬰真人來。”云沐陽冷笑一聲,把袖一甩,隨即對高拙玉大聲一喝,“高拙玉,你與我既有一論生死約定,擇日不如撞日,如今觀客齊全,酒水也是現成,在此擺開生死。”
高拙玉額頭頓時冷汗飚出,殺機罩來如若實質,連目光也是不敢與他對視。他自修行來有族中為后盾,根本不曾經歷過什么陣仗,一時五色無主,竟是不知如何作答。只他旁側崔氏暗哼一聲,大聲道,“云沐陽這生死爭斗自然有期,只是今日你必須將襲殺高拙宜師弟之事盡數說出,休要隱瞞。“
高拙言玉容一變,幾要凝冰,溫婉面龐陡然兇戾,斜睨一眼高拙玉,當即大聲叱道,“云沐陽你殺我昆侖弟子,敢做卻不敢當,你還欲在我昆侖之地舉殺伐之道?我昆侖斷斷不是你能肆意妄為之地。”
“黔驢技窮,還欲逼人動武,真是不要臉皮了。”閔柔此話說得極是露骨,絲毫不給高拙言臉面。只要云沐陽一動用武力,立時便可安上一個藐視昆侖罪名,那才是翻不得身。
此時嵇懷谷更是冷眼旁觀,今日高氏攻勢幾是被他化解,也著實未曾預料到歸真觀、御靈派等態度竟是如此。他若有所思,看了幾眼,便對旁側的路老道吩咐道,“師兄,你去將今日高氏之言傳出去,務必要傳到莫師兄耳中。”
路老道目中一亮,這位莫師兄卻不是旁人,而是道隱子真人族人后輩。此人資質奇高,只用得三十八載便就鑄就了金丹一枚,乃是昆侖第一人,門中更是一度盛傳此人將會承繼道隱子祖師衣缽,再成一位元神真人。不過甲子之前發生一事,卻令其名聲掃地。
甲子之前,昆侖弟子同去南海歷練,斬殺妖魔,遇著八荒殿下一妖王。因那妖魔法力實在高強,又變化多端,昆侖門下都是不能匹敵,被其斬了四五人。那莫師兄恰好途徑,卻是不施以援手,反而御劍而逃。那被妖魔圍困的便有高氏一族人,那人見得莫師兄遁逃立時破口大罵其人舍身忘義。此事后來傳回昆侖,莫師兄便被掌門真人勒令閉門三十載。
路老道目光沉下,喜道,“府主放心,此事我定會做得不經意,不會令人尋出破綻來。我看,不如再是將今日之言說得重些,如此方能激起莫師兄。聽聞莫師兄閉門三十載,今是要堪破元嬰境界了。”
“不必,照實傳出去。”嵇懷谷微微一闔目,把手一擺。
路老道當下一想頓覺如此,一傳十十傳百,其中言語多番變化,又何必作言造語,徒生事端?
云沐陽聽得高拙言言語哪會理她,仍是對著高拙玉大聲喝問道,“高拙玉,無膽鼠輩,你可敢與我一戰?”
高拙玉被他一喝,恍如雷擊,身子一晃,這生死之斗他可是全無把握。連王辛這等人都被其擊敗,他怎敢與他相斗?此時直是嚇得面無人色,豆大冷汗從額頭落下。
眾人一見高拙玉神態都是笑出聲來,今日高拙玉不旦丟了高氏臉面,便是昆侖臉面也要被糟蹋了。高拙言更是玉容冷寒,幾欲滴水,高拙玉今日若是敢于應戰便是身死了高氏也會以其為榜樣,送其往西幽鬼陸轉世。可是今日這番她恨不得一掌將其擊斃,她強自平復心境,今日確實是她失策,她實在未曾料到九大道場會有如此多人幫助云沐陽。
“我昆侖門下絕無貪生怕死之人,族弟與你生死之爭必有一日,不急在今日。”高拙言切齒恨聲,今日卻是一敗涂地,“云道友,我等后會有期。”
“高道友且聽貧道一言。”高拙言一行人甩袖欲走,卻是聽得一聲溫厚醇音,登時回過頭去卻見是靜德仙齋席素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