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陽騰馳劍光,迅疾南去,月星當空,地上蜿蜒白練生光,繞走山梁谷壑。此時眼見大顯國便要被其甩在身后,他忽而就是目光一凝,隨即按落劍光,停在云間。手中細細摩挲,便見掌中一枚形如臥蟬的符箓,寬有二指,清潤細膩,瑩白若雪,符箓當中一條生有四須的銀鯉戲水弄波。
他目光沉凝,旋即微一點首,道,“既是機緣在此,我又何吝再耽擱幾日?”這般想著,按落云頭,便到得河畔,足下生風,悠悠然然行去。
行未多時,就聽哭聲嘶啞,凄慘難言,他稍一皺眉,也知方才那天地搖晃,不知有幾多凡民死于其中。他循著哭聲而去,就是走近一座破敗村落,遠遠望去,墻倒山傾,石塊亂堆,數十個頭流鮮血的受傷男子在一大堆亂石當中翻扒,又有不少頭纏麻布的婦人哭泣哀嚎,又有童子小兒震天哭聲,一片慘狀。一旁空地上擺了十數具死尸,又有百來受傷之人奄奄一息。
他微微一嘆息,魔云一起,若無靈光護持必定為其所害,大顯國所在之地靈機幾乎斷絕,更無修道之人坐定靈脈,故而才生此慘狀。他搖了搖頭,擺袖而起,那些傾倒石塊亂木皆是被擺放一處。其后再是起指一彈,便見一朵霞云覆蓋,須臾下起靈雨來。他未做停留便沿著河流往下游去了。
翌日,晨光已放,河中濁浪翻滾,他只看一眼,見得其中魔氣涵蓋,常人常年飲之便有化魔危機。他也不做多管,若要將大顯國一國魔氣盡皆消除憑他這修為還是做不到。及至日上中天,烈陽如灼,卻見一對兵甲悉悉索索,乘馬踢踢踏踏,傳來打殺之聲。
他抬目一看,眼見前一座山崖,足有百丈,下方臨水,卻是淺可見石。山崖上一隊兵卒追殺一面貌儒雅,形容文弱但卻手提雙劍的中年文士。他見得此人手中膩玉摩挲,不由輕輕點首笑道,“原來你在此處。”
兵卒為首一人身穿重甲,手持長劍,面上濃須抖動,聽他沉聲道,“文先生,你若就此投降,我可向王爺求情。你有濟世之才,謀略高明,何不為吳王效力?王爺定會看重與你,屆時錦衣玉食,富貴在手,封王拜候也不是難事。王爺寬宏大量,你若降了王爺,便是你昨夜刺殺王爺之事也不會與你計較。”
原來那吳王吳桂子乃是大顯國親王,與當今大顯國國主本是叔侄。此人性情暴戾,但卻威武善戰,早有一奪帝位之心,十數年來蓄養兵甲,制造武器意圖造反。而眼前的文先生名作文允章,字重壑,乃是大顯國名士,文武雙全,尤其以一首《神女賦》名滿州郡。此人對國事尤為上心,曾數度上書大顯國國主,但卻不得重視,幾經科舉,卻是屢屢名落孫山。
文允章早知吳王之心,不忍見戰火,百姓流離,也有刺殺之心。昨夜大地晃動,處處都是一團亂粥,他見得此等時機便就臨時決定前去刺殺此人,不想那吳王武功高強,竟是將他擊敗,他眼見刺殺不成一路逃出王府。
文允章雙手中寶劍已是卷了無數缺口,一身衣袍盡數是烏黑血跡,他仰天哈哈一笑,面容扭曲,斬釘截鐵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又意圖興起戰爭,禍亂百姓萬民。我文允章恨不能手刃吳桂子,還想要我為他賣命,那是休想。”
他說罷仰天大嘯,滿心不甘,怒吼道,“只是可恨,刀兵禍亂,天下不寧,我大顯國臣民又要處于水深火熱。”他說到此處,涕淚縱橫,旋即目中堅凝,就是往后一仰,少頃就是一聲噗通大響。
為首將官怒極,手中骨節劈啪作響,他怒喝一聲,“生要見人死要見尸,無論如何如何也要將此人捉住。”
文允章身負死志,只是滿腔怒怨,更恨吳王再生兵禍,但卻回天乏力。他墜入水中,砰地一聲就覺昏昏沉沉,腦門疼痛如裂,旋即就是人事不知。然而他好似做了一場夢一般,夢中乃是一片奇異天地。
漫天水云,瑞靄紛呈,一座水晶寶宮,霞映天宇,處處宮殿皆是生在水云中,有萬千金鯉云中弄波,又生有瑤草琪花,陣陣芬芳入腹,更是心曠神怡,原先頭痛欲裂之感立時消去。他也被這景色迷住,一時怔怔不能自已。
這時耳中忽有天音奏響,他立即抬頭,但見條條寶氣當中一神女裹挾云浪而起,放出煙霞萬重,容顏隱在云中,似夢似幻,似水綢帶摶風飄旋,不旋踵,天水相接,那神女便隱在云中。他神情定住,忽而懷中一道細膩清涼之感傳來,他定睛一看,卻見一枚臥蟬般的寶物。
他將這寶物拿在掌中驚詫非常,急忙抬頭意欲問那飛天神女,只是入目蒼蒼水霧,伴著霞云天虹。他不由低下頭來,忽兒就是一痛,立時睜開雙眼來,卻見自己躺在水底,身上水蘅交纏,水浪壓下。他頓時大驚,旋即就是鎮定下來,伸出手一摸,那些水浪卻非是作假,而是實實在在。
“我這是成了水鬼不成?”文允章目中流淚,就覺懷中一片清涼傳來,急忙伸手探去,拿出一本古冊,卻見《黃章箓紋》四字頓時興平氣靜。他翻開一看,頓時皺眉凝神,少時就是激動,又是猶疑,不禁盤坐下來,以神入定,半日之后,他雙目一震,就是歡喜非常激動難言。
云沐陽目中光芒一閃,見其將《黃章箓紋》修煉入門徑,微一點首。三日后見得文允章,出了水底,竟是能弄濤御波,行走水上,也是微微驚訝。暗道一聲,“這神道法門果真奇詭神異,不需經年修行,只要天道認可,民心所向,領得一張符箓便可施展神通法力,怪道萬載之前神道興盛,仙佛魔妖百家俱不能與之相比。”
他思及此處,又是一嘆,“俱往矣。”少頃目中一定,“此法雖好,然則這法力終究是外,不能修內,雖有長生之望,但無超脫之能,是故不取也。”
又過得半月,大顯國渝州郡便有一個隱蔽小村立了水神祠,只是云沐陽早已離去。
云沐陽見得此事已成,那文允章更是靜氣沉穩、心機頗深之人,符箓中既有交代也會暗藏鋒芒,為神道再興、人道重振之日韜光養晦。那大顯國靈機稀薄,便是昆侖巡天使也不會常去,只要此事做得機密些,那便無虞。這也是為日后逍遙、蓬萊埋下一顆棋子,至于成效如何至少也需百年之后才能見得分曉。
他當即御劍南馳,穿過亓江,眼見前方千余里便是次州清河劍派轄地,他便把劍光一轉,繞道戎州,本欲前去抱樸山歸真觀拜訪了孟元象、衛成魁兩位元嬰真人,可是心下一想卻覺這等時候不是時機。只是他一路御劍騰馳,卻發覺處處都是肅穆殺機,一副大敵將臨模樣。
他稍稍一猜,只覺與那日所見魔云有重大關聯,只是他也不知緣由,當即歸心更甚,便再繞道妖靈山。如是過得十余日,便見重重濃霧鎖住山巒,霞光寶氣不得發,他看中一處,便往龍牙山而去。眼見四水奔騰,激浪高涌,他劍光一至,便觸動一道禁陣,轟然而起,攪動風云。
“這些許時日便是布下禁陣,看來掌門真人對此處極為看重。”他還在思索之間,就聽得一聲厲叱從下方四水中傳來,少頃就見水浪高攀,重疊如山,遽爾浪花風動,搖搖晃晃,又聽得令人心悸的嗡嗡之聲好似海潮。
他眼見此狀,也是不驚,從容打了個稽首,“弟子云沐陽拜見封師伯。”
“咦?”那水云頓時一分,踏出一風姿綽約的道姑,纖腰兩側各有一只葫蘆,見她柳眉倒豎,面帶訝色,不是封離嬋是誰?封離嬋見得云沐陽不由心喜,當即把云光一收,舉起碧陸空葫蘆,道了一聲,“寶貝回來。”那些嗡嗡水潮頓時往那葫蘆中流去。
“原來是云師侄,我還以為又是清河派那不知死活的。”封離嬋收了云光,就是鳳目一嗔,面帶怒色道,“云師侄你既來了,那便莫要走了,替我收拾了那幫不知死活的東西。”
云沐陽大袖一揮,上得前來,再是一禮,笑道,“師侄猜測便是師伯鎮守此處,師侄月前不就是來師伯這處討酒吃了?”
封離嬋鳳目一抬,深覺奇怪,可是云沐陽既是這般說,也是放聲嬌笑道,“云師侄你在我這處閉關月余,少不得要給些好處與我。正好,便替我出發了那些人,也不知那清河劍派那幫賊子是否是魔怔了,月余之前便日日來攪擾,他們人多勢眾,我又不是對手。不似你在此只消一劍過去,管他千百大敵皆是梟首。”
“杵在這作甚,莫不是要頻道在此擺酒與你?”封離嬋自顧說著,把手一指,好似有些不喜一般。
云沐陽知其脾性,作禮道,“叨擾師伯了。”
封離嬋把袖一擺,滾了水云,倏爾摶風飄起,卻是往龍牙山而去,云沐陽見狀把劍光展開,須臾便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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