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煙漸起,一行三人飄去天木山宗外圍島嶼。而天木山宗山門牌樓下,一行十數人俱是面色難看。閻起目中冷芒迭出,面容沉如冰水。他目光從云沐陽三人處收了回來,望向一頭頂五岳冠、身上描金素云織錦道袍的中年道人。
這時他們身后一頭戴荷葉巾的短須道人擰了擰眉,面上略帶駭懼道,“掌門師兄,莫不是洞真派又要來攻我山門?小弟看還是舍了這處基業,往他處去。”
“住口。”閻起面上暴怒,不待那中年道人發話便就斷喝一聲,“杭師弟,此話你要是再說一句,我現下便就代掌門真人斬了你。”
他這話說得氣勢洶涌,怒火裹挾,其余諸人一聽俱是心頭一寒,連忙低下頭去。
那杭師弟咽了一口唾沫,面有不甘,僵著脖子粗(和諧)紅著臉,大聲道,“閻師兄,賊子都是打上山門來了,師兄以為我等能夠對付不成?難道師兄要眼睜睜看著我天木山宗道統就此絕滅?閻師兄,你若要斬我,那便盡管來就是,反正我門中如今就只剩了三位金丹修士,小弟若死了,也還有顏面對祖師仙靈。”
“你還有顏面說此話?”閻起怒不可遏,幾要動手,只是生生忍住,雙目赤紅,顫著手指喝道,“若不是當日你去惹了那座殺神,我天木山宗又怎會到此地步,處處受人脅迫?”
杭師弟身子一縮,面色極是不自然,只是仍是嘴硬,囁嚅道,“小弟又怎知那人這般厲害?再說小弟也是為了宗門考慮,如是得了那一寶物,不定掌門師兄便可堪破藩籬成就元嬰,那時又何必再懼洞真賊子?”
閻起沉哼了一聲,雙拳緊握,怒目橫掃,這時聽得一聲冷喝,他頓時把目望去,就聽那頭戴五岳冠的中年道人道,“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兩位師弟舊日之事莫要再提,大敵當前,還是想想如何退敵才是。”
閻起大袖一甩,沉著臉拱了拱手道,“掌門師兄教訓的是。”
杭師弟眼神閃了一閃,心道,“掌門師兄畢竟還是向著我的。”當下也是拱手道,“掌門師兄,小弟認為為了我天木山宗道統便當遷徙山門。”
“住口,此事休要再提。”那中年道人兩目一瞇,頓有殺氣溢出。
杭師弟頓時有些悻悻,垂著頭不敢再說。
中年道人面色微微一緩,道,“閻師弟,你認為時鳳瑋到此目的何在?”
閻起雖是心有不滿,可試聽了問話,仍是施禮道,“師弟認為極有可能洞真派賊心不死,意圖不軌,置我天木山宗于死地。”
“既是如此,師弟有何良策?”中年道人微微一嘆,此事本就明朗,他問出來不過是想要一安門下之心。然而閻起此言卻是將他心思掐滅,大敵在前,此為徒勞無功,他目光一掃之下,見得眾弟子都是如喪考妣,心中慍怒。
“掌門師兄,那時鳳瑋道行雖是不高不過那柄斬真劍著實犀利。”閻起吐了一口濁氣,也是有些不服氣,如是那時鳳瑋無有斬真劍在手,他根本不會多看此人一眼。他說著目光往云沐陽處望去,凝神切齒道,“至于另一人,便是云沐陽。”
“云沐陽?”杭師弟眼皮一跳,驚疑道,“便是當日從云海浮空小界出來的那道人?此人修行竟是如此神速。”
中年道人也是眉頭鎖起,昔年此人在洞真派仙城力敵諸派杰出弟子,一時傳為東海之談,只是之后此人卻好似消失了一般。他當下把目光望去,見著云沐陽氣度不凡,也是眉頭一皺,道,“閻師弟,此人斗法果真如傳言般犀利?”
閻起沉了沉聲,猶豫道,“當年此人只是方方鑄就金丹,可是卻將蓮南教鄧景陽擊敗,如此可見一斑。”
杭師弟不禁就是焦切起來,一個時鳳瑋已是不易對付,如今又來一個云沐陽。他當下就是苦著臉道,“掌門師兄…”
“掌門師兄,這二人不可力敵。”閻起不愿再聽杭師弟亂惑人心,連忙打斷道,“為今之計唯有靜觀其變,守御山門。”
“確實如此,可是時鳳瑋已經到了我山門卻是不可不理。”中年道人捻了捻短須,沉聲道,“杭師弟你現下立刻攜我手書去流英宗一趟,前去告知胡掌門便道鄒伯靈道友被洞真派無故擒捉了去。”
杭師弟兩股不禁一顫,滿是疑懼道,“掌門師兄,你…”
“杭師弟,為兄自然不是叫你如此前去。”中年道人 面容微冷,門派衰落,他這威嚴也是日漸衰落。他看了一眼,冷眸道,“我門中還有一片神木真葉,乃是金烏神木所留,你且拿了去。”他說著起手一點,便有一張金書落下,再是口中念了幾句法訣,便有一層金燦燦的流光罩了下來。
杭師弟頓時大喜,伸出舌頭舔了舔唇,將兩物接了過來,卻是不看那金書一眼,只將那神木真葉捧在手里端詳。此木雖是金烏神木所出,不過已是脫離了神木本身,如今變成一樁法寶,只要運使開來便可藏匿身形,隱去靈機。只要有此寶在手,那便不虞為人發現。他心中歡喜非常,又是激動,揣了兩物施禮道,“師弟這便去。”
閻起見其駕了云煙出了島嶼,就是不悅道,“掌門師兄,杭師弟此人心志不堅,會否…”
中年道人當下一擺手,余下之人盡數退去,當下打斷道,“師弟多慮了,杭師弟雖是不堪,但卻不會如此做。”他說著某種殺氣陡然一現,道,“前時聽聞流英宗被李幼實屠戮一番,門下死了不下十人,實力大減。原先還以為其誠心相助,不想也是狼子野心。”
閻起聞之心頭頓時驚得滿頭冷汗,急忙問道,“師兄究竟是何事?為何如此說,流英宗雖是不安好心,可是若無我天木山宗牽制那流英宗早有一日也會被洞真派吞并。”
中年道人冷笑幾聲,面色凄然,切齒恨道,“我天木山宗靈脈地氣都是被其毀了,讓我等前去對付洞真派,此事也只有流英宗做得出來。我天木山宗再是衰敗,也要拖了流英宗墊背,否則難泄我心頭之恨。”
閻起怔在當場,如遭雷擊,片刻后好似有一聲驚雷響動,面色暴怒,幾要撕心裂肺,道,“流英宗怎能如此?他怎能如此。”
“閻師弟,我有山門令印,可觀靈機地氣變化。”中年道人微一閉目,哀聲道,“原本還以為可以免去滅門之禍,不想竟是引狼入室,此是我鄭某人之過,無顏面對諸位祖師。”
天木山宗山門之外,時鳳瑋領了云沐陽落了下來,踏云而走,便有翩翩云霧凝煙似幻。時鳳瑋看了一眼云沐陽,見他劍眉微鎖,便指著那天木山宗山門所在,哈哈笑道,“師弟你可是疑惑為何為兄敢明目張膽在此?”
“請道兄指教。”云沐陽朗聲清笑,天木山宗雖是元嬰真人殞落,可是其門中實力仍是強悍,底蘊也深,不是洞真派可以比擬。
“賢弟不知,數年之前東海天木山宗北九百里有一名作昊金天瀾石的異寶出世,此寶有何作用我不知,只知眾人爭搶,尤其以天木山宗遣出最多人手。不過賢弟恐怕想不到,此寶最后被一位名作李幼實之人取了去。”
“賢弟不知,這李幼實使得一柄法劍,揮動之間日月隱光,斬落之時天星滅絕。單人仗劍,斬落了十數位金丹修士,著實可怖。”時鳳瑋說道此人,眸中也是露出一股忌憚之色,又隱隱有一股敬佩之意,道,“縱橫捭闔,睥睨群倫,莫若如是。”
“李幼實?”云沐陽精神一震,正色道,“我倒是聽過此人,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奇才,小弟也有心會上一會。”
時鳳瑋目中一閃,點首道,“此人確實可以做賢弟對手。”
三人再是往島嶼中去,云沐陽見得一出海水如若滾沸,似有泉眼平地起,當下起了法力拿來,看了數遍,目光深凝。又過半日有余,卻是將天木山宗山門所在島嶼都是看得分明。
此時已是星斗漫天,云天之中有一彎黃月。云沐陽大袖一擺,從迷茫水煙中飄身入得云頭。
“賢弟你可看出來了?”時鳳瑋略微有些著急,這已是將近一日。
“道兄莫急。”云沐陽笑了一笑,道,“這天木山宗已是不能長久,確實是地脈靈氣流失,甲子之后此處靈機也是斷絕。”
時鳳瑋頓時斂容,就是有些許失望道,“那如此我洞真派取了此地不是毫無用處,這一番苦工也是白白浪費?”
“也不盡然。”云沐陽眉頭一挑,道,“這底氣靈機雖是漸失,不過小弟倒是有一法子可以挽救一二。”
“賢弟快說。”時鳳瑋神容一變,目中精芒灼灼,抓住云沐陽袖袍急切言道。
云沐陽笑了一笑,拍了拍他的手,道,“也不是什么好法子,只是這地氣既然流失勢不可阻,那我等何不將這些地氣靈機盡數收集起來,灌溉遮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