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振川拍桌子的消息很快傳到了遠芯，這讓蘇遠山欣賞鄭振川的勇氣之余，又多了幾份擔心。
毫無疑問，鄭振川是聰明人。他知道扮黑臉這種事，不能由遠芯來做，只能由他來做。
而且作為帶頭人，鄭振川是絕對不可能辭職的——除非鄭振川真的能帶走所有人集體跳槽加入遠芯。
但那樣，就相當遠芯和中科院全面敵對了。
這不是遠芯要的結果。
從某種意義上說，中科院代表著國家的意志。
但蘇遠山又不得不擺出強硬的姿態來。
所以，歸根到底還是雙方在博弈——說出去都惹人笑，博弈的結果是為了合作。
既然遠芯擺出了底線，又有鄭振川反水搖旗吶喊，接下來就應該看上面到底怎么考量了。
三天后，一個電話打進了蘇星河的辦公室里。
接到電話后，蘇星河二話不說便趕往遠芯。
面對父親一臉凝重地突然到訪，蘇遠山心中便是微微一驚。但他還是面不改色地招呼著父親坐下，然后親自沏了一杯茶給父親。
“小慧，你回避一下。”蘇星河正在整理文件的周小慧笑道：“我們討論個事。”
“好的蘇總。”周小慧馬上意識到這父子倆討論的肯定是要事，她迅速起身出門，關上房門后站到遠處，不讓其他人來打擾這對父子。
“爸，你這樣讓我很緊張啊——咋了？要查咱們的稅啦？”
蘇遠山心中也搞得有些七上八下起來，試圖用玩笑緩解一下。
蘇星河望著兒子，沉聲道：“中科院，機電部，郵電部，外經貿部，這四個部門找我上京城談話。”
“什么？”蘇遠山差點沒把舌頭咬掉：“約談？”
“嗯……”蘇星河點頭：“來的路上我找機電部的老同學問了一下。他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但猜測應該是和與光機所的合作有關，以及……我們正在進行的EDA拆分有關。”
蘇遠山慢慢恢復了平靜。
看得出來，父親雖然一心學術，可不表示他就一點政治智慧都沒有。被四個部門約談，他一下便往嚴峻的方面想了。
不過在蘇遠山看來，只要不是工商和稅務兩個部門找上自己，那一切都好說。
于是蘇遠山笑道：“爸，別緊張，應該沒什么問題。”
“不是我緊張，而是沒經驗。”蘇星河不介意在兒子面前露怯：“這幾個部門理論上都是我們相關業務的主管部門，一下子找上門來……總有點中科院吃了虧找幫手來修理我們的感覺。”
“哈哈，爸，你感覺沒錯。不過形容不準確，不是找幫手，而是找家長。”蘇遠山笑道，他也是這個感覺。
郵電部他打交道不多就不說了，但機電部和外經貿部的交道可不少。EDA要出口必須通過外經貿部，而機電部……則是電科的主管單位，屬于親媽的那種。
遠芯現在一半人都是電科出身，機電部自然就是電科的親姥姥。
在想明白這層關系后，蘇遠山開始迅速冷靜，分析道：“爸，我們一直以來和部里關系都很好，給部里長臉多次。外經貿部那邊更不用說，我們賺了那么多外匯呢……我看中科院這次找幫手是找錯人了。”
“未必。”蘇星河卻搖頭，嚴肅道：“凡事不要太樂觀，要從最壞的方面考慮。我們雖然和這些關系好……可我們的性質卻不一樣。再說得‘主義’一點，我們是階級不一樣！”
“扯到階級就沒法談了。”蘇遠山笑道：“這樣吧，約談時間是什么時候？”
“后天，明天我們就得去京城。”
蘇遠山幾乎沒有考慮便答道：“行，那今天我準備一下，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父親不留痕跡地松了口氣：“我去外面轉轉，你忙你的。”
蘇遠山笑著點頭。
他知道，父親是有點慫了。
但就算父親不慫，蘇遠山也得跟著父親去一趟——所謂上陣父子兵，有他這個遠芯的實際掌門人，在硅谷又有名聲，甚至國內也傳出了神童稱號的“天才”兒子在。就算真的如父親所料那樣，幾個部門也得估計父子倆的感受。
回到座位上，蘇遠山見周小慧返回，他吩咐道：“小慧姐，通知一下幾個項目的老大，讓他們整理一份當前進度的資料，下班之前我要。”
第二天，蘇遠山和父親帶著相關資料直接登上了前往首都的飛機。
飛機落地后，潘曉軍親自開著奧迪載著兩人前往酒店。
潘曉軍自今年六月份在京城成立銷售分公司以來，便一直呆在京城，并在京城電子工程學院讀起了函授。
他不是那種為了拿文憑而讀的函授，而是實實在在的想學東西。拿他的話說，就是要憑本事把丟的時間找回來，拿到文憑后還要憑本事考研，不會丟遠芯的臉。
對于潘曉軍的這股子倔勁，蘇遠山很是支持。
“蘇總，我大哥大一直開機的，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安頓好兩人后，潘曉軍準備先一步離開，他還要回公司準備一下。
約談的地點就定在京城分公司的會議室。
雖然只是一個分公司，但這里可是首都……按照最樸素的理解，這里也應該是所有分公司中規格最高的存在。
所以公司租的辦公樓非常亮堂，裝修得也很豪華，絕對不丟遠芯的臉。
“嗯，別緊張，只是一次簡單的談話罷了。”蘇遠山見潘曉軍一臉嚴肅，笑著安慰道。
潘曉軍一笑：“我倒是一直不緊張，只是……以后分公司這邊要隨EDA部門分割出去，總覺得怪怪的。”
“哈哈，現在是一家人，以后是親戚，也沒問題的。”蘇遠山意味深長的一笑：“反正到時候走著看，遠芯的業務可不僅僅只是EDA，合作的機會多的是。”
潘曉軍重重點頭，貼心地為父子倆關上房門。
在外人看來，這對父子這次進京無疑是闖龍潭虎穴，再次也是火中取栗。
可在潘曉軍看來，這何嘗不是……遠芯的機會。
小蘇總可從來都是個不會漏掉任何機會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