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狡猾了。”
別墅里,當陳靜和秦思聽完蘇遠山和安迪·格魯夫的會面過程后,她倆幾乎是同時來了這么一句。
“主要是知己知彼,這些老派精英還是很要面子的。”
蘇遠山把腿翹在茶幾上,享受著難來的輕松。
和安迪會面的時候,他非但把USB總線的全部思路說了一遍,甚至還恨不得當場把所有技術指標都告訴給安迪——這就直接把安迪逼到了墻角。
要么Intel捏著鼻子加進來,要么就當沒聽到。
至于說Intel自己拉著微軟建個小群——除非Intel能在USB和FireWire之外再找到一條合適的擴展總線,否則誰也不敢用USB的方案另起爐灶。
即便這算不上竊取,甚至都算不上侵權。
那是丑聞,在科技界,這種丑聞是要命的。
蘇遠山看了看時間,從沙發上起身:“走,兩位大姐,我請你們去蓋茨先生推薦的中餐廳吃飯!”
“不等你嫂子了?”
“嫂子和陳師兄他們太忙,就不打擾他們了。”蘇遠山伸了個懶腰,苦笑道:“今天剛好清靜一下,明天又有得忙了。”
陳靜和秦思一對視,兩人都笑了起來。
因為星海在硅谷扎根,是以國內的各大企業乃至政府機構,只要來到硅谷考察,便會抽空過來看一眼。
這倒不是大家想來蹭吃蹭喝。
星海雖然注冊地是硅谷,現在的CEO也是正兒八經的西方人,但在國內眾人的眼中,星海就是蘇遠山當初派遣席小丁和幾個本地留學生創立的。
在國外,那就是自己人。
更不用說里面有一半都是華人和留學生,是可以用中文無障礙交流的。
面對國內的來訪者,星海當然會盡可能地提供幫助以及照料得很好。但接待次數多了……總還是有點麻煩的。
特別是陳浩明和楊怡雯等人,戲稱星海如今成了國內企業的“駐硅辦”了。
第二天,星海方面派出了兩輛大巴車前去機場迎接參加完展會,準備前來硅谷的國內成員。
這些人除了秦為民和蔣萬超等人之外,還有金山的求伯軍和巨人的史大柱等人——他們都是想來硅谷考察看能不能開辟個第二“戰場”的。
此外還有眾芯,浪潮,華偉等企業和國內通訊和計算機相關部門組成的考察組。
嗯,還有省城科技局的一些領導——他們是前來邀請各大企業參加軟件展的。
以至于,光是見面寒暄就花了小半個小時才把這幫人客人全部送上大巴。
隨后又是陪著吃飯,參觀,甚至還導游……以至于當晚上蘇遠山回到別墅后,整個人感覺比熬了個通宵還累。
好在國內來人都是有目的而來,只“叨擾”了星海一天便該談事的談事,該考察的考察,蘇遠這才抽出時間和史大柱和求伯軍兩人在別墅見了一面。
這兩人這次來展會的側重點不同,求伯軍大體上還是想看看這邊的商業軟件市場和人才,史大柱則因為認準了游戲,是直奔PS發布會而來。
“久多良木健很有野心也很有勇氣這人能成大事。”史玉柱一邊打量著這座小別墅,一邊和蘇遠山聊著對久多良木健的感受:“但我總感覺到他對國內企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傲慢感軍總有這個感覺沒?”
求伯軍正在翻看著桌的計算機雜志,聞言搖頭:“我覺得還好人家都四十出頭了,還點頭哈腰的。”
“那你就錯了霓國人點頭哈腰是習慣。”史大柱笑道:“人家腰是彎下去了可心里站得筆直呢。”
“我同意老史的說法。”蘇遠山呵呵笑道:“不過遠芯還好,半導體行業,霓國那邊還是有求助于國內市場的。但游戲行業……現在霓國和西方并稱雙雄,他們雙方的目光都望向歐洲那邊準備搶占歐洲市場。對于國內確實是不怎么看得上眼。”
“所以任重道遠啊。”史大柱嘆了一聲。
“沒事,先站穩腳跟,一步一步來就行。星海這邊已經在研發新的顯示核心,一旦推出,說是毀天滅地也毫不夸張。”
史大柱一怔:“有那么犀利?”
“真有那么犀利。”蘇遠山笑著點頭。
直接在95、96階段便推出GPU可不是毀天滅地是什么?
要知道,現在市面上雖然有大大小小的顯卡企業三四十家但真正擁有3D芯片設計能力的并不多。
現在的圖形巨頭,依舊是SGI。
可SGI依舊有巨頭的通病——他們太過于專注在本身領域的壟斷只看著自己眼前這一口鍋,而不會注意到遠處已經架起了無數口灶甚至都升起了裊裊炊煙。
前世無數玩家之所以對3DFX對VOODOO有著特殊的情懷并不是這個公司有多牛逼。
而是如果沒有3DFX這伙人,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讓3D應用走進平民的世界。
但現在,在星海的干涉下,曾經的VOODOO將提前一年出世,GPU更是會提前三年。
——不像其他領域,在顯卡領域,根本不存在技術太過朝前而無人問津的局面——從來都只有硬件追不上的應用,沒有應用吃不完的硬件。
同樣的,還有個好玩的事情——NVIDIA在年初已經成立了。
在其成立之初,號稱硅谷盲投先鋒的秦思便撒酒米一般投了一百萬美金給那兩位出身Sun的工程師。
然后,黃仁勛在選擇加入遠芯和加入朋友的初創團隊中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抱著寧為雞頭不為鳳尾的想法,去NVIDIA擔任了總裁兼CEO。
這種小事,直到后面蘇遠山翻看秦思發過來的年中報時才留意到,當時就把他樂得不行。
但他并不是很在意有了老黃的NV,畢竟他已經有了3DFX的團隊。
只要這幫人在,只要不走偏,所有的敵人都是渣渣。
這是技術帶來的碾壓。
就如同現在西方對國內的情況,有時候確實很無解。
27號,蘇遠山和陳靜分批送走了國內的來客,然后踏上了前往德克薩斯的航班。
機翼滑過云層,蘇遠山從窗外收回視線,望向陳靜手中的文件。
“別看文件了,休息一會,到時候看我的就行。”
“又不是為了合作談判準備,主要是方便和張汝金嘮嗑。”陳靜默默地記著文件的內容,頭也不抬地道。
她甚至還冒出了一句東北腔。
“對了,張汝金是個什么樣的人?”
蘇遠山瞇了瞇眼,很是思索了幾秒,直到陳靜抬頭看他,他才輕聲道:“有情懷的人。”
蘇遠山看著陳靜,頓了頓又補充道:“和你一樣。”
旁邊的安思瑩便噗地輕笑了一聲,小聲道:“山總你這馬屁好順溜。”
陳靜咬了咬唇,眼波流轉,想瞪蘇遠山一眼,卻沒能忍住笑。
“嘿嘿……”蘇遠山閉上眼睛,躺在椅背上輕聲嘆道:“真希望德儀董事會那幫鳥人識趣一點,否則……”
“難度大到你都沒有信心?”陳靜不禁微微顰眉。
蘇遠山搖頭:“他們一直想讓我們做選擇題,可問題是,選擇題是小孩子才做的。”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我既不是小孩子,又不是和尚,憑什么做選擇題?”
陳靜和安思瑩齊齊一愣,再也不顧上商務艙里還有兩個白人大叔,兩人捂著嘴,笑得花枝招展。
德儀總裁文森蒂先生站在大門口迎接蘇遠山一行以表示對親密合作伙伴的尊重。
晚上,德儀舉行了一個小小的高層酒會來表示歡迎,在酒會上,蘇遠山也見到了返回德儀述職的張汝金。
心有默契者,見面不需多言。
當蘇遠山把陳靜介紹給張汝金后,身為老鄉的二人便在一旁用家鄉話聊開了。只不過張汝金常年呆在西邊,連護照都是這邊的,是以他反而還要陳靜時不時地幫他“矯正”家鄉話。
至于蘇遠山,則在酒會上結識董事會的幾個成員,也就是明天他要“舌戰群儒”的一幫人。
當然,西方人典型的面子功夫做得很好,晚上眾人對蘇遠山十分的熱情和客氣,雖然談不上恭維和馬屁,但起碼給人的感覺是,在把他當成“朋友”來看待。
第二天,德儀咖啡廳內,由文森蒂主持的“洽談會”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中展開了。
“蘇先生,關于你所說的市場優勢——我們相信一個十三億人口的市場是前途無量的。但我們這里有對于大陸市場的分析和預期,我們并不十分認可,閣下花十幾億美元建立晶圓廠能夠實現盈利。”
一位叫艾迪森的董事會成員抽出一份文件,望向蘇遠山:“而大陸的芯片需求,現在正處于一種飽和狀態。”
蘇遠山看了那份文件一眼,搖頭道:“你所謂的飽和指的是進口數量?”
艾迪森點頭:“可以這么理解。”
“那我可以告訴閣下,如果芯片的進口價格能夠便宜一半,那么市場可以擴大不止一倍。”
艾迪森笑了:“哦,蘇先生,進口的價格貴那是因為海關的稅收高。”
蘇遠山也笑道:“那是因為沒簽關稅協定,讓大陸加入關貿總協定就沒這回事了。”
艾迪森搖頭:“……那不是我們應該考慮的事。”
“艾迪森先生,這不是您這樣的人應該說出的話。”蘇遠山頓了頓:“任何企業的命運都離不開國家政策的方向——如果沒有半導體協定,信不信整個世界的半導體行業都將會被霓國壟斷?”
這句話就沒人接茬了——因為在座的都曾經歷過上個年代日本半導體的瘋狂攻勢。
那是個逼得連Intel都放棄存儲器的年代。
如果不是FBI聯合IBM進行釣魚執法,由此撕開半導體協議的開端,還指不準要絕望到何時。
——82年,面對霓國半導體的來勢洶洶,由FBI的一名特工假扮IBM的職員,故意把IBM公司的27卷絕密設計資料中的10卷,發給了日立公司的高級工程師林賢治。
林賢治很快上當,表示還想要換取更多資料,FBI的特工馬上拿到證據并公之于眾,稱“霓國企業竊取燈塔國技術”。
同時上當的還有三菱,以及躍躍欲試的富士通。
這次釣魚執法極為成功,以至于被稱為新時代的“珍珠港事件”。(詳情搜:《IBM誘捕日本間諜》當時好幾個雜志有寫)
于是,這便讓西邊能夠堂而皇之地推動半導體談判。
85年,燈塔國向負責談判的霓國通產省(通商產業省)開出極其苛刻的條件,要求將燈塔國半導體在霓國的市場提升到2030,同時建立價格監督機制,終止第三國傾銷。
就如同所有老子教訓兒子那樣,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是老手藝。
在提出半導體協議的同時,燈塔國也和霓國簽署廣場協議。
——和后世無數人的認知不一樣的是,在當時,廣場協議完全不是“被迫”,而是霓國自己主動要求的。
廣場協議,對彼時的霓國來說,就是一顆“甜棗”。
//(現在已經有很多資料說廣場協議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不繼續水了……)
這時文森蒂微笑著打破了片刻的沉寂。
“但現在霓國半導體已經不足為懼了,不是嗎?”
“是的,他們無法進入西邊,但他們可以進入大陸。”蘇遠山也微笑道:“我之所以出現在這里,是因為,我認為德儀是我們的朋友。或許看來這有點天真,但事實上就是如此。”
什么年齡可以說什么話,蘇遠山對自己的年齡優勢拿捏得很準確。
“我不希望因為與其他企業的合作,而破壞我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合作伙伴關系。并且……我大概能猜到,貴方目前的資金狀況并不良好。”
文森蒂便輕輕咳了一聲。
再是神經大條的西方人,也不樂意聽到人家指著鼻子說你丫現在沒錢。
但蘇遠山說的也是事實。
在蘇遠山的“忽悠”下,德儀先是花了十億美刀收購了星海百分之二十得股份,沒過多久又花了四億美刀入股了遠眾EDA。
這些錢花的心疼不心疼?心疼,但值不值?
簡直不要太值了!
星海和遠眾EDA都是尚未上市的高科技明星企業,一旦上市,市值說翻十倍太夸張,但翻個三倍五倍那是一點問題沒有。
特別是星海,作為第二大股東,當星海接連完成和Sony的合作,又推出手機后,德儀一干人恨不得貸款都要追投進去。
星海如今左手一個無繩電話,右手一個移動手機,再加上一個出身AT&T高管的CEO……
只要稍微對移動通訊有點信心的人都會想到這家企業會有多么光明的未來。
“所以,新成立的晶圓廠,貴方可以不用出資,也不用搬現有的生產線,而是以技術占股的形式來完成合作。”
蘇遠山說完,望向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