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接待室內,席小丁正陪著計算機司的劉司長,開發區管委會的曾主任,以及省城科技局和科協的領導們談笑風生。
其實席總與領導打的交道并不多,他平時參與的會更多的都是些學術會議。
但這次蘇遠山把陣仗鬧這么大,作為遠芯集團CTO,遠芯集團科技委員會首席科學家,成電人工智能學科帶頭人……他也不得不抽出時間來和領導們在攝像機前聊一聊。
“席博士,遠芯在計算機領域的發展和優勢我們都有目共睹,但具體到人工智能這一領域,可能很多人都不能準確地理解。譬如藍星和深藍的技術原理是什么,二者又有哪些相同和不同。”
劉司長是70年代初的計算機本科生,不能說他對計算機科學的前沿技術了如指掌,但基礎原理起碼懂的。這番話,顯然是希望席小丁來簡單的做一個科普,好放到紀錄片里。
席小丁點了點頭,笑道:“人工智能,簡單地說,其實就是讓計算機程序來模擬人的行為。而行為的背后,又是人類思維的方式。”
“放到這次做對決的藍星和深藍來講,我們首先要比的是學習能力——看誰能夠從以往的棋局棋譜里學到更多的‘經驗’,其次才是對決。”
這時記者好奇地問道:“您的意思是,下棋考慮的步數反而是次要的?”
“從某種意義上說,是這樣的。”席小丁含笑點頭:“計算的效率,和硬件設備息息相關。譬如我們的藍星,在一開始的時候只能算到十步以后,后面升級調試后可以算到十一步——但深藍卻可以算到12步。”
“為什么深藍比藍星要多一步?因為深藍采用的是專門進行了針對設計的超級計算機,而藍星則是用的通用超算。”
“所以,就這次而言,大家會看到,藍星和深藍,它們并不會比頂級的職業棋手厲害多少。原因就在于它們離開了能完全發揮它們優勢的環境。”
“因此,我們比賽的重點,就放到了‘學習’上,而機器學習是個漫長的過程,特別是我們的BluGirl框架,其卷積神經網絡框架的特性決定了,她學習的次數越多,訓練效果也就越好——比的,就是各自框架的精準率和效率。”
“而就學習能力而言,我們的框架……理論上更優秀一些。”
席小丁微笑著給這次大賽下了個注腳。
三小時后,教育科技頻道的主持人已經有點口干舌燥了。
在一個小時前,直播間來了一位新的嘉賓主持。
顧小春,國際象棋的國內冠軍。
也是藍星一戰失利,二戰勝利的對象。
顧小春作為國內目前唯一一個與藍星對決的頂尖職業棋手,他對藍星,乃至這種國際象棋AI有著旁人無法企及的理解。
“就我和藍星下的兩次而言,第一次,藍星的攻擊性很足,就像一個棋力高超,但并不怎么成熟的天才棋手。但第二次,藍星就穩多了。”
顧小春絲毫不介意談到自己的輸的那一次——畢竟連世界冠軍,卡神都輸了,自己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期間我也了解了一下藍星的學習方法,不得不說,計算機技術,機器學習發展太迅速了。”顧小春說著便嘆了一聲,笑道:“還好,人工智能不參賽,不然那簡直就是一場屠殺。”
這時夏彥兵教授笑著補充道:“我補充一下,顧老師。”
“根據目前已有的資料,Deep
Blue采用的還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機器學習,據說他們輸入了兩百多萬局棋譜——簡而言之,深藍就是一個笨學生,用的辦法是熟能生巧。而遠芯的藍星,則采用的是對少量棋譜的分析來深度分析——這才是真正的機器學習,屬于舉一反三。”
主持人立刻道:“意思是藍星的勝率很高?”
“不,是藍星的團隊更熟悉這種限時對決——你看,現在藍星的各項指標都優于深藍……”
就在夏教授想要繼續介紹時,突然畫面一跳,他立刻興奮到:“結束了。”
主持人一震,明顯有點驚住:“比賽結束了?”
顧小春也怔了一下——棋子都沒動,這算哪門子的結束?
“不是,藍星結束學習了。看來他們是為了照顧到比賽的時間,并沒有放開了跑——噢,深藍也結束了。”夏教授興奮道:“相比之下,藍星的框架更優秀。”
主持人適時地捧了一下哏:“有多優秀?”
夏教授是與席總打過交道的,知道席總這人雖然位高權重,但孤傲的性子是埋在骨子里的,只不過他的身份決定了他不能肆意地發表言論罷了。
于是夏教授呵呵一笑:“不好說,但就我所知,起碼在機器學習這一領域,潘多拉實驗室是頂尖級別的。”
隨著話音落下,遠程畫面中也出現了現場主持人的身影,主持人舉著話筒,簡單地介紹了之前的學習結果。
當然了,她用的是不分伯仲這種說法。
隨后,雙方團隊的“工具人”走到了棋盤前面。
顧小春精神一怔,開始將精力注意到了棋盤上。
伴隨著裁判示意,IBM的深藍持白先行,顯示器界面上率先跳出了E4。
藍星思考了不到兩秒后,直接跟上了E5。
緊接著,深藍走出了Nf3。
“深藍采用的是意大利開局,接下來就看藍星怎么應對了。”
顧小春目不轉睛地盯著棋盤,認真地介紹著開局。
這次來,他有點小小的私心——國際象棋在國內名聲不顯,受眾并不多,如果能夠通過這次直播,讓國際象棋流行開來……作為國際象棋的國內冠軍,顧小春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遠芯的藍星思考了幾秒后,給出了Nf6的應對。
顧小春贊道:“走得漂亮。”
“意大利開局算是經典開局了,但雙馬防御也是經典應對,而且接下來的變化極為復雜,很考驗雙方的棋力——噢,應該是算力?”
蘇遠山早已重新回到了接待廳,坐在了電視前觀看著直播。
當聽到顧小春嘴里也冒出時髦的“算力”二字后,他微微一笑,轉頭望向身后一干來湊熱鬧的遠芯眾人。
“咱們拼的可不是算力,而是算法。”
隨著顧小春的講解,雙方的比賽繼續進行。
很顯然,這兩臺服務器并不能體現出兩個AI的全部“本領”,越到后面,二者的思考便越久。
顧小春稍稍皺了一下眉頭,遲疑道:“似乎這兩個AI的棋力有所下降?”
夏教授馬上解釋道:“是的,AI的棋力是和計算能力息息相關的,而計算能力又直管地體現在硬件上,當初藍星和深藍的“老巢”都是超級計算機,所以它們才會比人類棋手看得更遠。”
“哦,難怪。”顧小春笑著點頭。
這時在思考了足足一分鐘之后,DeepBlu(深藍)走出了一招Qxg7。
顧小春立刻思索起來——他作為親歷者,自然知道AI的每一步都有深意。
但這一步……明顯不對勁啊。
就在他思索的時候,Blustar(藍星)直接給出了一招Qd6。
潘多拉實驗室,
和直播間顧小春靠著棋力對棋局進行分析和判斷不同的是,比賽的雙方成員,在國際象棋領域里,最多算個半吊子。
在此時,他們對棋局的分析和認知,來源于每走一步之后雙方AI在給出的勝率反饋。
作為毫無感情的比賽機器,藍星和深藍的原始驅動率就是勝利。而它們每走一步,都是從最優的預測進行分析。
約翰·維克看到,在對手給出Qd6后,對方團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笑意。
作為DeepBlu項目的負責人,他與這邊交流過多次,知道對方在學習上略有領先,但在邏輯分析上……他們并不會強到超越自己的團隊。
收回實現,約翰·維克和自己團隊互相對視了一眼,緊緊地盯著深藍的界面。
在深藍后臺給出反饋中,己方的勝率依舊保持著52的領先。
這一次,深藍足足思考了五分鐘。
這才給出了一步Ba6,然后給出的勝率依舊沒變。
約翰·維克莫名其妙地看著對方——所以,他們開心個什么勁?
——當然,他沒有看到。就在會議桌的對面,在藍星的后臺顯示中,藍星的勝率已經達到了78。
潘多拉團隊的苗人鳳已經好整以暇地抱起了肩膀。
也不知道是由誰開始帶的頭,潘多拉團隊的大佬們都給自己取了個外號。
譬如朱永貴這家伙叫鰲拜,李開元叫哲別,周強叫李尋歡……
苗人縫的本名叫陳洪波。
這位陳洪波同學出身自P大數學系,參加遠芯的博后站計劃而來。
雖然時間上馬上就要出站,但他早就在潘多拉呆習慣了,打算就此混跡終老。
他自稱在人工智能領域,席總手下無對手,就連隔壁實驗室為了“打腫臉充胖子”而高薪招聘而來的幾個“毛子”數學家,他都不放在眼里。
對于陳洪波,席總曾經給出過評價——“他一玩應數的,也好意思去和人家玩純數的比……”
當然了,席總的評價也擋不住陳洪波的囂張。
他沖著約翰·維克伸出了五根手指。
這表示……
五步之內,他定取對方皇后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