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蘇遠山辦公室內。
“我發現,再好的交情,分出去之后,大家終究還是開始各懷鬼胎起來。”
張曉龍坐在沙發上,擰著一罐蘇遠山辦公室里的進口紅牛,很有些感慨。
嗯……這紅牛,說起來還很有些來頭——它是暹羅的邱先生上次來省城訪問的時候,贈送給蘇遠山的禮物……因為不知道他從哪里聽到的小道消息,說總喝咖啡不好……
這禮物收得蘇遠山很有些哭笑不得,但邱先生執掌暹羅,為了國內企業搞點推廣的心情蘇遠山肯定是得理解的。因此他非但收了一卡車的紅牛不說,還挨個辦公室的發……
你別說,這從原產地出來的“特供產品”喝了味道還確實不一樣,最起碼比市面上的口感要好。于是科技園的超市也就成了進口紅牛的經銷商,算是打開了一條銷路。
“怎么說?”蘇遠山坐在張曉龍面前,笑瞇瞇地看著對方——散會后,張曉龍便說要找他再聊點事。。
卻沒料到,張曉龍一張口就是吐槽。
“今天中午,和老丁,老馬兩個去科院那邊吃了頓飯,遇到李總,后面聊了一下目前4G技術的進展……嗯,這些就不說了。主要還是,我們仨打算聊一聊今后各自的發展。”
蘇遠山嗯了一聲,
示意張曉龍繼續。
“然后就是……大家都有小心思了。”張曉龍搖著頭,嘆道:“Pony說要搞手游3A游戲,
老丁急得不行,
死活讓他不要搞……其實誰看不出來啊,
老丁是想手游端游通吃的。他現在手下一個傳奇,一個奇跡,
一個精靈,一個夢幻,全是搖錢樹……然后又推出了洪荒和天下兩個3D大作的IP,
在MMORPG領域,除了中游國際能和他碰一下之外,誰也奈何不了他……而中游國際也是在拿下了WOW之后才敢說穩壓他一頭。”
“就別說老丁還收購了好些個硅谷和歐洲的游戲工作室,包括開發了三角洲特種兵的NovaLogic——據說他們想依靠三角洲的底子打造一款類似于流星蝴蝶劍那樣的多人大亂斗模式的次世代游戲。”
蘇遠山聽得很有幾分吃驚,
不過更讓他感到意外的還是張曉龍居然會關注這些:“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害,老是和他們聊,想不知道都難。”張曉龍笑了笑,
繼續道:“老丁之前跟我說過,
他說pony的EM簡直就是個寶藏,別說多了,只要百分之一的用戶轉移到某個游戲,
那都能讓別人眼紅死……相比之下,
newbook這個曾經市值短時間內超過了微軟的全球第一門戶……什么都不算。”
聽著張曉龍的感嘆,
蘇遠山笑著點了點頭:“人之常情吧,畢竟你們幾個關系好,不想因為競爭而把關系搞得不好了……或者日子搞得不好過了。”
“是啊,
競爭激烈起來了。”
“有競爭是好事。有競爭才能先把市場做大,然后再來進行利益分配……”蘇遠山說著頗有些不好意思地一攤手:“沒辦法,資本就這樣。”
張曉龍哈哈大笑。
隨后,
他又輕輕咳了一聲:“山總,除了今天的新即時通訊軟件,
我還有個想法……是聊游戲的時候想到的。”
“哦?你說。”
“嗯,中午和他們聊游戲,聊到以前紅白機時代,大家看熱鬧都很興奮的時候,
我突然有個想法——能不能推出一個專門針對游戲的直播軟件?”
蘇遠山立馬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饒有興趣地道:“你說來聽聽。”
得到蘇遠山的反饋,
張曉龍立刻乘熱打鐵:“我的想法是,
不同于目前攝像頭show場的直播模式,這個模式,現在也是Pony手下的Eshow搞得好,六間房、9158緊隨其后——但他們都是換湯不換藥的打美女牌。”
蘇遠山點了點頭:“網民有需求。”
——Eshow還是當時蘇遠山為了推網絡視頻聊天攝像頭的時候,交給Pony推的計劃,Pony也沒辜負他的希望,干得很好不說,連帶著EM的估值當時都飆了一大波。現在這么多年過去,視頻直播也從最開始的“聊天房間”“輪流露臉”的大眾會議模式轉變成了現在的“一人露臉,N人圍觀”的廣播模式。
在資本重新涌入互聯網之后,這些大打美女牌的網站因為超高的人氣而獲得了資本的青睞。
但在盈利模式上,現在各路show場網站都還在小心地探索。只是大家都相信,只要用戶在手,那必定會有未來的。
當然,也有等不及的一些show站,為了迫切地進行流量變現——特別是那些沒有融到資的網站,他們便走上了一條“邪路”。
簡而言之就是,搞加密房間,搞高級會員,搞特殊直播服務。
“我們就不搞攝像頭直播,我們搞桌面直播,搞內容直播——譬如遠芯的線上發布會,譬如WCG,譬如CS,星際的線上線下聯賽……當然,主要內容不是這些,主要內容還是要瞄準那些打游戲打得好的用戶和玩家,讓他們來當主播。”
一口氣說完,
張曉龍便望向了蘇遠山,
一臉的期待。
蘇遠山很是奇怪地看了這家伙幾眼……
最終,他只是默默地感慨了一番后微微點頭:“你這個沒和他倆商量?”
張曉龍輕輕咳了一聲,苦笑道:“我說要搞個即時通訊軟件,Pony都在那緊張得不行,
我要再搞這個……他還不得和我翻臉啊。”
蘇遠山哈哈一笑——好家伙,
張曉龍同志一進來就感慨,他還以為這家伙感慨啥呢,沒想到他感慨的是他自己。
不過,在現在開始搞游戲直播,條件是具備了的。
首先,現在用戶對視頻的高清追求還沒有到后世那么迫切,其次,無論國內也好,還是國際上也好,互聯網基礎設施的建設,相比較起來是加快的。
譬如早在三年前,國內就開始布局光纖網絡,規劃了十年來搞光網工程,今年已經實現了所有省會城市以及經濟發達的城市的光纖入戶,在未來五年,縣城這些不敢說,最起碼每個地級市,是能夠實現光網工程的。
而即使沒有光纖,目前的ADSL2網絡也可以提供24Mbps的下行帶寬,就算是最老的dmt,8Mbps的下行也能勉強滿足目前的需求。
唯一有個問題。
上行速度。
——縱使遠芯帶來了諸多的改變,但還是未能改變上傳速度的限制。無論那個通訊企業,上行速度都限制得死死的……要想上行快,那對不起,隔壁左轉商業光纖。
“嗯……想法挺好,但就一個問題。”蘇遠山望著張曉龍:“用戶條件是具備的,無論是觀看視頻的需求還是網絡條件。但你說的,主播群體是游戲玩得好的用戶和玩家……我們就必須考慮到,秀場直播的網絡需求和桌面直播的網絡需求是兩碼事。”
張曉龍一怔,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他幾乎忽略了這一點。
目前秀場直播主要還是靠攝像頭——即便是再高清的攝像頭,也無法游戲畫面相提并論的。
“ADSL顯然是不行的,光纖……也不行么?”
“不知道,但現在光纖的價格還是略貴。我覺得,上行帶寬起碼要10Mbps才能滿足高清桌面吧?而現在好像普遍是5Mbps……”蘇遠山說著一攤手:“你總不能為了搞這個,去找電信說理吧?”
“但國外應該能滿足。而且……我覺得,只要有利益,有收入,主播們未必就不會愿意每個月多花幾十百把塊錢去升級一下上行帶寬。而且上行帶寬隨著光纖工程的加快,只會越來越快,不會越來越慢的。”張曉龍抿了抿嘴后很篤定地道:“長江黃河的水不可能倒流。”
“嗯,這點我同意。”蘇遠山再次點頭:“就桌面內容直播本身而言,確實也是未來的一個大行業……我很相信這一點。”
終于聽到這一句話的張曉龍長長地呼了口氣——有這句,那就可以搞了。
谷憫</span“然后你所說的利益……”蘇遠山有些好奇地笑問道:“可以給主播帶來什么利益?”
張曉龍眨了眨眼:“嘿嘿……如果我們把直播游戲比喻成江湖賣藝,那路子就寬了。”
“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蘇遠山怔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
“好!這個想法好!”
和張曉龍討論到六點半,直到父親都給他打電話了,他才有些意猶未盡地和張曉龍告辭。
他確實沒看出來,這家伙還真的愛琢磨——要知道,張曉龍現在都已經不負責實際的產品了。
或許,也正是因為張曉龍不再負責和運營互聯網產品,能夠更多地以一個普通網民的身份去理解互聯網需求,這才讓他能夠萌發出創意吧。
回到家,父親和母親都已經遛完了孩子,一家人正在等他吃飯。
“葉子不在,你這個當老漢的能不能早點回來?”母親張秀云一邊給蘇遠山夾菜,一邊埋怨道。
“嗯嗯,下次一定。”蘇遠山自知理虧,連忙陪笑,卻不料正瞥見女兒沖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蘇小暮,有什么事?”
“爸爸,你每次都說下次一定,都說了五次了。”
“哦?是嗎?”蘇遠山啞然,和父親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那明天就真的一定了。”
“真的?你再撒謊的話,我就要告訴媽媽了。”
“真的真的……”蘇遠山聽得一陣頭大——葉如黛這人什么都好,就是在孩子面前一副強硬得模樣,絲毫沒有“慈母”的氣度。而且也毫不在孩子面前給自己留面子……
換句后世的話說就是,他在家里的江湖地位,那是極低啊!
但好在女兒懂事,兒子又還小,再加上家里眾人皆知,蘇遠山有時候工作起來確實不像話……
最起碼,在父母看來,能有個兒媳婦敢于念叨幾句兒子,這是好事。
至于父母念叨……蘇星河眼中的兒子是諾獎學者,張秀云眼中的兒子是世界首富,誰舍得念叨啊!
晚飯后,蘇星河對兒子使了個眼色,示意蘇遠山跟自己到書房。
“有事么爸?”
蘇遠山給父親沏了杯茶,然后拉過椅子,坐到父親面前。
“沒什么特別大的事……我有可能要上京了。”蘇星河沒有什么表情地看著兒子,似乎只是在訴說一件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安排。
蘇遠山微微一怔,隨即眉毛一揚!
這里的上京,顯然不是去京城出差或者述職……而是,要去首都履職!
這就意味著,電科的校長,要換人了。
甚至蘇遠山還立刻便想到,能夠容得下自己父親,或者說能夠妥善安排自己的地方……數來數去也就那么幾個。
要么教育部門,要么工程院,要么就是科協什么顧問之類。
揚眉之后,是皺眉。
蘇遠山咬著牙好久,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自己好不容易享了一家的天倫,現在父親要上京,那這算哪門子事啊……
終于,蘇遠山還是呼了口氣,目光直直地望向父親:“是哪個部門?有選擇嗎?要不要我跑一下?”
見兒子一臉嚴肅,蘇星河微笑起來:“你跑一下?給我跑點關系?”
“當然。”蘇遠山一臉的理所當然:“我好歹也是認識幾個大佬的。”
“咳……倒是忘了,你是可以上達天聽的人。”蘇星河看著兒子,呵呵一笑:“不要那么緊張,是教育部門。”
聽到這句話,蘇遠山稍稍松了口氣。
還好。
但隨即,他又皺起了眉,望向父親。
不好。
——父親當了一次刀,難道還要當一次刀?
看著兒子的表情,蘇星河微微搖頭,笑了起來。
“你從去年到今年,到處演講,口號喊得震天響……但口號之后,總得有人來做具體工作。”說著蘇星河一邊搖頭一邊感慨:“當老子的,可不是就是給你這當兒子的擦屁股的么?”
蘇遠山咬著唇,用力地從鼻孔出氣:“那也沒有必要你來擦。”
——他們父子倆,這一下可算是把人要得罪光。
蘇星河看著兒子,沉默許久后再次一笑。
然后又念出了那兩句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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