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做完這一切之后,白朔拔地而起的身影才停頓了上升的驅使,雙腳踩著架設在半空之中的結界緩緩墜落在黑霧之中。
在黑暗里,白朔聽到了主神的聲音。
“強制任務完成,獲得三千獎勵點。”
和任務強度相比,真的是微不足道的獎勵,不過白朔的心中終于松了一口氣,那一塊從孫猴子那里獲得的女媧石才是重頭戲啊,終于穩穩的落到他口袋里面了。
況且一路上靠著斬殺各種妖魔,他也得到了不少基本獎勵,合在一起也是一個不少的數字,都快彌補這一次兌換進入時間所花費的虧空了。
片刻之后,黑色陰寒尸煞緩緩的消散了,來自天地之間,自然歸于天地之間,只不過花果山以后可能會破敗幾年了,不過等猴子回來之后,又是一片郁郁蔥蔥了吧?
當黑色的霧氣緩緩消散之后,隱藏在其中的景象顯露了出來。
因為白朔和混世魔王的打斗而千瘡百孔,布滿裂紋的大地被污濁氣息燒灼成了一片焦土,寸草不生,充滿了死氣和荒涼。
一棵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的老樹在白朔和混世魔王的打斗之中被攔腰打斷,被尸煞陰寒燒灼過之后,已經隱現黑氣,生機凋零,眼看是不活了。
白朔坐在地上,背靠著毫無生機的樹墩,低頭看著手掌中的戰利品。
青銅頂級符文災厄氣息:天地元氣之中的雜質在沉淀了千萬年之后形成的濁氣,經過了窮山惡水的醞釀之后,匯聚成了攜帶著無盡兇厲的陰寒尸煞。
能夠為使用者的攻擊中加持腐蝕和黑暗屬姓,但是會緩慢侵蝕宿主。
進化類型:白銀級的災厄之源、黃金級的黃泉……白朔微微一曬,將符文之卡收起,這張卡片并不適合自己使用,但是絕對能賣個好價錢。
就在他的身旁,有一只幾乎已經皮包骨頭,渾身發黑的生物,半妖半人的丑陋人形生物身上長滿了灰白色的鱗片。
一眼看上去就可以斷定,他或者它快死了。
在災厄之魔自爆之前,白朔的手掌硬生生的捅進了它的身體里面,將那個曾經舍身吞沒,但是卻淪落在人鬼之間的人硬拽了出來。
可惜,被魔化已久,在連番重創還有靈魂分裂之下,他的生機已經盡數斷絕,快死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地上的人掙扎著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時隔多年之后,他再次看到了純凈而明亮的天空,內心之中涌動的悲悸讓他發出了嘶啞而哽咽的聲音,就像是在低聲的哭泣。
“啊……”
白朔彎下了腰,出現在了那個生物的視線中:“你還好吧?”
不知名的人看著白朔的臉,努力的張開嘴,聲音斷續而嘶啞,就像是在下一刻就會終結。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很可怕……很長……”
白朔抓住了他長滿鱗片的冰冷手掌,仔細的傾聽著他最后的話語。
“在夢里,大家都死了……我也死了……”
“現在看來,果然是夢啊……”
他艱難的訴說著,突然流下了兩行渾濁的眼淚:“是夢么?”
“是啊,一場噩夢。”白朔感覺到他漸漸消失的心跳,抓緊了他的手,仿佛是要將自己的熱量分給他一些。
“那就好……”他的眼神從白朔臉上移開,看到了澄凈而明亮的天空,流著淚:“我想要保護他們,可是他們都死了……我就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白朔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他,白朔突然想起了曾經的自己,但是自己比他幸運的多,有個女孩子愿意相信自己,讓自己能和她相互扶持著度過黑暗,而面前這個人,已經什么都沒有了。
“你做的已經很好了。”白朔看著他的眼睛:“沒有人會比你更好。”
“是么?”漸漸失去力氣的無名者笑了起來:“那真是太好了……”
白朔看著他緩緩失去光彩的眼睛,低聲的在他耳邊說道:“好好的睡一覺,一切都結束了。”
“是啊……都結束了。”
無名者露出了解脫的笑容,緩緩閉上了眼睛,最后的生機從他的身體里流逝,失去了所有的熱量的身體緩緩的冰冷了下來。
一瞬間就像是風化了上千年,他的身體急速的枯朽了下去,緩緩的碎裂,直到化為了最最細微的粉末。
生于天地之間,歸于天地之間。
大地將會包容他的身體和曾經不為人知的過往,就像是白朔所說的那樣,他的責任已經結束了,為了守護家人,舍身吞魔的男人終于迎來了自己的終結。
看著指尖緩緩傾斜下去的沙塵,白朔有些發楞,渾身無力的靠在了樹樁之上,大量失血的惡果終于顯現了出來。
他從空間里掏出了預先兌換好的各種治療藥劑還有消毒水和繃帶,咬著牙開始清理身上的傷口。
不經意之間,他看到了那個無名者曾經留戀不已的澄凈天空,在陽光的照射之下,一切黑暗都消散了,讓人沉迷在無限廣闊的其中。
在黑暗之中,總有人點燃自己化為火炬,放出光亮,想要將周圍照亮,等待著黎明的來臨,不論他們成功或者失敗,他們都有資格被稱為英雄……“英雄啊……”
白朔忽然笑了起來,有些無聊的想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呢?
這么硬來著蠻干,背了那么多殺孽,多半已經不是了吧?
唔,起碼曾經是吧?
他的心里突然輕松了許多,就像是從什么枷鎖里面解脫了出來。
當稍微將周身的傷勢穩定好了之后,白朔就這么一直笑著,懶洋洋的靠在樹墩上,任由壓抑下去的睡意重新泛起,三天三夜的漫長奔行,接連不斷的殺戮和戰斗,耗盡了所有的心力之后,他想明白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然后瞇起了眼睛睡著了。
―――――――――――――――――――――――――――――――――火焰燃燒著,半張燃燒的白色紙錢隨著上升的氣流在空中飄揚著,最終變成了飛散的黑色灰燼。
頭裹白巾,渾身素白的少年目無表情,站立在墳前將一疊又一疊的紙錢拋入了火中。
俊秀的少年眼中滿是深不見底的痛苦和悲哀,眼淚早已經流盡,而心中所淤積的仇恨已經讓曾經少不經事的少年成熟了起來。
在渺無人跡的深山之中,兩座就連墓碑都沒有的墳塋之前,少年緩緩的彎下膝蓋,跪倒在地,將頭顱垂下,噴出了充滿了悲痛的吐息,重新泛起的回憶讓他的心中再次充滿了足以毀滅自己的仇恨。
“師傅,師弟,彩云今曰又來了。”自稱為彩云的少年嘶啞的對著墳塋說道:“大仇不報,彩云無顏再見師傅和師弟。茍活至今,卻無一處建樹,還請師傅和師弟原諒……”
停頓了一下之后,少年再次叩首:“無所作為,讓師傅和師弟死不瞑目,在黃泉之下枯等六月,彩云……彩云……”
他的話停頓了,說不下去了,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堵上了一樣,說不出話來,眼角再次傳來崩裂的感覺,早已經干涸的眼淚已經無法流出,但是心中的痛苦卻把他煎熬得想要發瘋。
手掌深深的扣入了泥土之中,他的肩膀顫抖著,就像是要脫力了一般,面容煞白,仿佛死了一樣。
白紙燃燒的灰燼飛散在了他的身上,將白布燃上了點點黑斑,醒目異常。
他的腦袋重重的叩在了青石之上,將石板砸出了一道道裂紋,嘶啞而顫抖的說道:“彩云這一去,生死不知。黃泉路上再相見,還請師傅垂憐。”
“若彩云還有下輩子的話,還愿在做師傅的徒兒,碧云師弟的師兄……”
他感覺自己用盡全力,也無法再說出話來了。他的心里明白,九龍神火罩之下,師傅魂魄散盡;那天外一箭之下,師弟也已經無從復生了。
所謂的輪回,對他來說也成了最奢侈的妄想,有些人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明明那么珍貴,但是偏偏在失去之后才明白它的珍貴,彩云愿意傾盡一切來換取師傅和師弟的回來。但是有的時候,就連挽回的機會都沒有了。
所謂的死了,就是再也回不來的殘酷事情,這是最不容反轉的終結,也是世界上最絕望的東西。
一旦失去之后,往曰的溫馨記憶也只能是對自己的折磨;每回憶一次,尖銳如刀的溫暖就會將他的心靈刨開;到最后,只剩下了活在世上每分每秒的煎熬,刻骨銘心的折磨。
不過這一切,終于要終結了。
他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容――自此一去,不論事情失敗或者成功,他恐怕都活不下來了吧?
如此就好,這樣才好,一個人茍活在這個冰冷的世界上,他已經受夠了。
默默的從地上起身,已經靜靜等候在一旁的矮小男子小步跑了他的身邊,諂媚的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絲巾遞上。
“彩云你有如此決意,就算是石磯娘娘泉下有知,也必然欣慰異常。”
彩云沒有去接那一張絲巾,只是凝視著面前的墳塋:“師父她不會開心的,她走之前就說過,報仇是沒有任何希望的事情。”
他又想起了那個女人臨走之前摸著他的臉微笑的樣子,真是好看。
“但是,有些事情是必須去做的啊……”
曾經的聲音再一次從心底泛了上來,讓他已經變成灰燼的心再次感覺到了陣陣的痛楚。
看到少年將自己的好意拒之門外,矮小的中年男人臉上有些尷尬,很快他就抹去了眼底一絲不屑和憤怒,繼續諂笑著:“陛下每每想到彩云你流落在外,心中也想念的很呢。等這件事一成,陛下必然為令尊重正名聲,將你列入族譜,到時候我可要稱你為……”
“得了吧,龜丞相。”少年突然轉過頭來,黑色的眼瞳盯著他,在那一片空洞的黑中,有一片名為憤怒的情緒在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