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多鐘的陽光似乎已經開始向下傾斜了,逆著光的奧托莉亞看到白朔無奈和同情的表情,然后手腕被作為她的隊長的男人突然抓住。
她下意識的掙扎了一下,就任由著他將自己拖到紅州宴歲館的后門處。
“隊長,我們,去哪?”
她努力的鼓起勇氣,有些磕碰的問道。
白朔轉過頭看著奧托莉亞,腳步不停:“去換衣間。”
“先把這身衣服換掉吧。雖然很好看,但是真不適合你啊……”
白朔感嘆著,掏出鑰匙打開紅州宴歲館的后門:“靜默真是會折騰人。”
穿過旁邊的后廚之后,他將身旁換衣間的門拉開說道:“我說,雖然是副隊長的命令,但是以后這種一看就是惡作劇的要求,總要學會拒絕吧?”
奧托莉亞低著的頭點了點,金色的發絲飄揚,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到最后有些尷尬的說道:“隊長……”
“嗯?”
“手……”她看著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你抓著我我沒法進去換衣服。”
“抱歉,沒注意。”白朔有些不好意思的松開了手,背在后面;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兩根手指捻了捻,似乎柔軟的觸感還殘留在上面一樣。
感覺和靜默的差不多呢……
他一邊心中胡思亂想,一邊抬起頭一臉鄭重的看著天空之上的有些泛黃的云,忽然感覺,自己似乎越來越奇怪的啊!果然輪回世界是會改變人的么……不過這種改變,似乎不壞……
低著頭的奧托莉亞走進門后之后,半響里面傳來了有些瑣碎的意料摩擦聲。按道理說一般這個時候陳靜默會把白朔趕得遠遠的,不過現在陳靜默正在前廳手忙腳亂的在算賬和指揮侍應生干活,根本顧不上這里。
原本白朔還有些不好意思,準備離開一下,可是突然聽到了換衣間里傳來了奧托莉亞的聲音。
“隊長,你還在么?”
“嗯,怎么了?”白朔轉過頭看向換衣間的方向。
“那個,女仆裝,真的很不適合我么?”
“是啊,我覺得你還是穿得嚴肅一點比較好看的來著。而且你臉皮也蠻薄的啊,要努力學會反抗啊,別讓靜默老是欺負你。”
房間里衣料摩擦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之后,奧托莉亞說道:“我知道了。”
然后她就不再說話了。
憑著自己的聽覺,白朔差不多就已經做到了和偷窺一樣的效果。可惜他最后的一點自覺讓他沒堅持到奧托莉亞把衣服脫完。
心里有鬼的白朔急匆匆的離開了原地,走到了前廳。
當他走進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他中午拉進來的那個年輕人一臉輕松的從座位上站起來,點頭對著陳靜默致謝。
并沒有領陳靜默的好心,夏初從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錢包,將餐費放在桌子上。
對于輪回士來說,金錢算不了什么東西。好不容易碰到肯花這么長時間跟自己聊天的好人,那么就不能給他們再添麻煩了。
最后他猶豫了一下之后說道:“最近天氣不錯,考慮一下出去旅行吧,冬木鎮這里的污染越來越嚴重了。”
這就是他所能做到的極限了。
他無法幫助這里的所有人,但是衷心的希望這位愿意跟他聊天,安慰他的女士能夠遠離這些災難。
“多謝您放下工作陪我浪費了這么長時間,打擾了。”
夏初嘆了口氣,頭也不回的跑出了紅州宴歲館。
“誒?在偷懶啊。”白朔走到了陳靜默的旁邊,看著剛才的那個少年離開的方向:“居然翹班跟人聊天啊。”
陳靜默看到自己身旁的白朔,剛想說點什么,可是氣鼓鼓的扭過了頭,不說話了。
“還生氣?”白朔用手肘撐在陳靜默椅子的靠背上,從后面認真的觀察著這個散發著包容和溫和氣質的少女。
在有些泛黃的陽光中,陳靜默白皙的脖頸散發著誘人的光,在白朔肆無忌憚的目光之下,迅速的泛起了一絲誘人的緋紅。
白朔惡作劇的吹了一口氣上去,然后感覺到陳靜默羞澀的顫動更加明顯了。
“好了,我認錯,對不起。”白朔繞到了正面,半蹲著抓住她的手。
看著陳靜默的有些倔強的眼神,白朔嘆了口氣,抓著她想要掙扎的手說道:“以后不會這樣了,不準鬧別扭,否則我生氣了。”
陳靜默的視線軟化了下來,扭過頭嘟噥:“生氣就生氣,你有本事咬我。”
“說實話……”白朔的認真的說道:“我想歪了。”
“那就去死好了。”
陳靜默有些羞惱的低聲叫著。
她的指尖突然蹦出了一絲繚繞著絲絲電光的水汽,來自靈魂波長之中的電光附著在被陳靜默操縱的水汽中,雖然微弱,但是卻盡數打在了白朔的臉上,讓他聽到啪的一聲輕響。
“遵命,靜默大人……”
“切……”
夏初走在街上,轉過頭去看著背后漸漸消失在鋼鐵森林里的中華料理店。
在這短短的一個多小時里,他已經收獲了足夠多的珍貴東西。
金錢對于輪回士唾手可得,權勢對于輪回士毫無意義,力量這種東西在主神空間里只要有獎勵點也不會是問題。
但是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如同和長輩聊天一樣的溫暖感覺了。
在自己心神最為慌亂的時候,能夠有一個人愿意請自己吃午飯,并且扔下工作,耐心的傾聽自己心中的恐懼、慌亂和不安,最后用雖然很常見,但是并不單薄和蒼白的話來安慰自己。
這已經是最大的收獲了。
他心中已經消磨殆盡的勇氣重新萌發,只是現在要回到‘守序者’小隊的駐地么?
他真的不想再回到那種冷漠的氣氛去了,在那里,所有人都用猩紅的眼神去看這個世界。
守序者并非是養殖新人的隊伍,相反,如果不是因為團戰的話,他們會向新人提供最好的裝備和幫助,甚至可以借貸獎勵點給新人作為強化。
擁有資格的人在挑戰中生存下來,不夠資格的人死在凌柯的手里,就連最后的殘余變成了那一具‘藝術品’的養料。
只要你還有用,那么守序者將是你最好的伙伴和后盾。
就像是殘酷的生物圈,飼養新人作為自己的食物,強大的人從食物中脫穎而出成為獵食者之一,軟弱的人將徹底分身碎骨,就連最后一絲渣滓都不會浪費的被吞進所有人的肚子里。
閉上眼睛,夏初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隊友們,一天一天的變成了越來越恐怖的怪物。
和自己相互扶持堅持下來的新人,花火已經徹底的變成了他所無法認同的樣子;可是他無力去改變,就連保證自己能夠生存下來,保證自己沒有化為和他們一樣的怪物,已經讓他費盡了心力。
賢者之石的補給,從人身上汲取魔力的秘術,從哀嚎的亡魂中壓榨力量和情報的方法,都擺在過他的眼前,可是他卻不敢去用。
一旦習慣了所有人包括自己的性命都微不足道的感覺,自己還是自己么?為了強大踏著所有人尸骨前進的方法,真的是正確的么?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一旦解開心中對于自己的束縛,可能自己會變成就連自己都感覺到可怕的野獸。
就像是他所料的那樣,花火死了,不知道為什么,他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
這樣的死亡,對于那個曾經將自己從懸崖上挽救回來的同伴來說,是最好的歸宿吧?
“開什么玩笑,我可不會改變的,如果你不敢的話,就交給我來吧!你可是我的朋友啊!”
曾經說出這種真摯話語的花火,早已經墮落成想要將一切粉碎后都吞到肚子里的野獸了。
如果,一切保持原本的軌跡,那么總有一天,他也會變成那種摸樣,成為被力量和所奴役的怪物。
到時候,這些好不容易觸及到的溫暖都會被自己親手粉碎。
在擁擠的人潮中,夏初茫然的走動著,昨夜血腥的回憶再次涌起,讓他惡心的想吐——不僅僅是因為凌柯的摸樣,還有因為后來,自己在力量面前所表現出來的丑陋摸樣。
在他早已經絕望的心中最后一次祈禱著,不管什么東西,神靈也好,魔鬼也好,他不需要拯救那種奢侈的東西,他只想要一個機會,能夠讓自己改變這一切的機會。
仿佛冥冥之中有神靈在聆聽,在紛亂的人群之中,夏初恍惚的眼睛被一個金色的身影所吸引。
威嚴到讓人不敢接近,美麗到讓人吃驚的女人,或者說女王——吉爾伽美什帶著俯瞰螻蟻的蔑視笑容走在了街上;在屬于魔術的神秘之下,卻無人能夠注意到擦肩而過的王者。
這就是……改變的機會么?
夏初的心中出現了大膽而瘋狂的計劃,悄悄的尾隨吉爾伽美什的背后,緩緩的拉近了距離。
終于在空無一人的小巷之中,最古之王用不屑的眼神看著背后毫不掩飾自己行蹤的尾隨者,露出了充滿暴虐的笑容:“雜種,做好承受王者憤怒的準備了么?”
赤紅色的光芒從虛空中涌現而出,華美到讓人無法去仰視的寶具緩緩浮現出傲人的身姿,對準了夏初的頭顱。
胸腔中劇烈跳動的心臟讓他幾乎快要失去所有的力氣,最后的勇氣支撐著他沒有在王者的威嚴之下匍匐在地。
就算是凌柯在吉爾伽美什的齊射之中也只能狼狽逃竄,夏初明白自己只有一瞬間的機會來迎接自己的死亡。
最后的關頭,他努力的讓自己的脊梁不至于彎下去,用盡所有的力量發出充滿祈求和希望的吶喊:
“請讓我做您的御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