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妖魔之潮中,張角憤怒的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在眼角無聲的留下兩道凄厲的血淚。
這是無可逆轉的獻祭,這種術法一旦成功,就會連軀殼都徹底消失,將靈魂和肉身都化為熊熊燃燒的火焰,靠著符咒去維持人類的形態。
戰力飆升到令人恐懼的程度,但是一旦燃燒殆盡,那邊是無可避免的死亡。
在他的身后,蒼老的士兵單膝跪地,低聲的說道:“對不起啊,將軍……這里就是吾等的終結的所在。”
“有勞將軍了……”他緩緩摘下身上的盔甲,露出了鐵甲之下繪滿朱紅符咒的短衣,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替我們去看一眼黃天盛世吧。”
燃燒的火焰無聲的從他七竅中噴涌出來,將他緩緩的化為灰燼。
那個瘸著腿跟隨在他的背后,命令自己兒子為張角牽馬的男人緩緩的消失在火焰中,只留下最后的呢喃:“真是想要看到啊……”
席卷的烈火化為人形,沖天而起,飛入妖魔的海潮之中,無限制的膨脹自己的身體,將一切異物統統在火焰中化為焦炭。
燃燒的聲音仿佛是在歡呼、咆哮、嘶吼。
哪怕陰云覆蓋天空,妖魔之潮將一切都淹沒也無所謂。此刻,天上地下,全是燃燒的火光!
漫天飛舞的烈火照亮無盡的黑暗,尖銳的光芒刺穿妖魔的海潮,漸漸的暗淡下去,最后的殘焰猛然炸裂,釋放出席卷數百米的火焰龍卷。
接連不斷的有火光熄滅,又重新再次升起。
他們從無盡的妖魔潮水中燒出一條道路,來到蛇魔的前方,以燃燒的身體撲向蛇魔猙獰的頭顱。
只是,還不夠。
“既有舍生取義之心,小生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在妖魔的層層遮掩之后,一個蒼老而古怪的嗓音響起,長須的地仙大笑著拋出數百道猩紅的紙符。
在左慈的軀殼中猛然涌現仿佛海潮般的龍脈氣息,仿佛他此刻已化為長樁釘入大地深處,將地脈中熾熱的力量抽取出來,灌入即將熄滅的火焰中。
于是暗淡的火焰重新亮起,從原本的赤紅化為靛青,最后色彩變成焚盡萬物的純白!
一瞬間所釋放出的力量就像是將一生的無雙亂舞疊加在一起,暴戾的攻擊力量卻化為源源不斷的元氣灌輸,令火焰更加持久的燃燒。
而左慈的身上卻不斷的綻裂出一道又一道凄厲的傷口,鮮血從衣襟之下滲透出來,匯聚他的腳下,向著四周蔓延。
這個古怪的道人緩緩的抬起頭,看向天空中黑暗的最深處在怒吼的蛇魔,露出得意而無悔的笑容:“遠呂智呀,好好欣賞吧,小生最后的,龍虎玄壇……”
他的頭顱猛然垂落,雙眼緩緩的合攏,瞳孔擴散開來。
地仙左慈,就此坐化!
而此刻,天上地下所有呼嘯著飛舞的純白之火從天空中向下飛落,如同星辰從天幕中墜落,匯聚成一道純白的烈焰。
無聲的,純白的火落在在張角的手中,令被掩埋在黑暗中的城池重返光明。
那是無數人燃燒靈魂和血肉所化的光芒,耀眼如憤怒燃燒的烈曰。
張角的手中托著那一道飛旋的白色烈火,忽然有一種嚎啕哭泣的沖動。
溫度收斂到極致的白焰將他的發須燒灼成卷曲的摸樣,在他眼眶中的水跡被無聲的蒸發。
緩緩舉起手掌,張角露出悲涼的笑容:“就讓你們最后的力量將無道的蒼天燒毀吧!”
仿佛托著萬鈞的重物,張角癲狂的大笑著,手掌緩緩的對準了云端舞動的黑色陰影:“黃天盛世,便在汝等的火焰之中!”
瞬間,白色的火如怒龍般飛出,膨脹了千萬倍,化為純白的龍卷,從妖魔的海潮中燒出一條充滿灰燼的道路。
在白色的火焰之前,萬物都失去光彩,在火焰中無聲的化為灰燼。
飛騰的火焰在天地間燒出一道真空的空洞,最后將一條舞動的巨蛇吞入其中。
在巨蛇的嘶鳴中,火焰消散,而九頭大蛇的一顆頭顱也徹底的變成焦炭。
帶著熾熱氣息的焦炭從血肉中脫離,砸在地面上,變成一堆閃爍火星的灰燼。
而就在此時,戰場之上再次響起巨蛇痛苦的嘶鳴。
在九頭大蛇的另一條脖頸之上,那一顆猙獰的頭顱下出現一道凄厲的傷痕。
一柄斷裂的長劍還卡在它的眼瞳之中,一直斷手還死死的窩在劍柄上,在細長的劍脊上寫著‘鬼切’的字符。
織田信長的身體在巨蛇的劇烈晃動中從天空中墜落,他僅存的左手也斷裂了。
帶著沉重的風聲,他砸落在廢墟之中,再次咳出混雜著內臟碎片的鮮血。
在他狼狽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這可是第六天魔王的憤怒啊,遠呂智,好好品嘗吧。”
感覺到鮮血從軀殼中不斷的傾斜出去,痛苦和冰冷襲來。
一陣陣昏暗從眼前泛起,他努力的睜大的眼睛去看向陰郁的天空,可是那里什么都沒有。
“真糟糕,快死了啊……”他露出無所謂的笑容,頭顱緩緩垂下,最后的聲音從喉嚨里響起:“可惜,沒有酒……”
沒有本能寺,也沒有敦盛之舞,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就此戰死。
“哈哈,真是一場暢快的廝殺啊……”
在戰場的另一端,沐浴在血雨中,張遼大笑著揮舞著戰戟:“令我久違的熱血都燃燒起來了,對不對,徐晃!?”
在喧囂的戰場上在沒有人去回答他,他扭過頭找到在他的身后,頭顱低垂的戰友。
撐著自己的戰斧,徐晃的身軀屹立在戰場之上,不曾倒下,已經冷掉的鮮血從他的指尖滴落。
安靜而沉穩,依舊是那個一如既往沉默寡言的男人。
那一瞬間,他在徐晃的嘴角找到久違的微笑。
張遼扭過頭,不再去看他,笑容悲涼,用只有自己一個人聽得見的聲音喃喃自語:“已經死了啊,真是不懂趣味的家伙,居然膽敢死在我的前面……”
“等我一會,我會帶好酒下去的。”
他抬起頭看向那一雙怒視著自己的蛇瞳,武魂的光芒再次亮起,沾染著血紅的武器高舉。
僅剩一人的最后殘兵,再次開始赴死的沖鋒!
――――在喧囂的戰場之上,奧托莉亞忽然聽見白朔的聲音……
“奧托莉亞,你對我說過,你是我的扈從。”
白朔手持著純白的神力之劍,扭過頭看著她的眼睛,鄭重而期待:“我將姓命交托給你,辦得到么?”
持劍的少女此刻已經遍體鱗傷,握劍的右手上鮮血淋漓,甚至從傷口的縫隙中露出白骨的顏色。
我將姓命交托給你,辦得到么?
主君將生命交托給麾下的騎士,這是最高的榮耀,也是最艱難的任務。
她忍住心中升起的激動,有些臟兮兮的臉上露出笑容:“當然。”
天之叢云化為純白的神力消散,重新回到白朔的身體中。
他露出笑容:“那么,就拜托你了,一分鐘,給我一分鐘。”
“這一場任務,已經持續得夠久了。”
他不再去看不斷向自己發起攻擊的九頭大蛇,就那么無所顧忌的在這個危機四伏的戰場上閉上眼睛。
而在他的身前,奧托莉亞眼神肅穆的舉起自己沉重的長劍,漆黑的重劍之上發出撕裂的金屬聲響。
在殘破的戰場廢墟中,騎士屹立于主君之前,不再躲閃任何攻擊。
不論是巨蛇的撕咬還是毒霧和妖魔的侵襲,盡數以手中的巨劍和身體去阻擋。
纖細但是卻堅定的身影如同釘死在大地中,不論是何種狂風暴雨的攻擊都不曾動搖。
鮮血、傷痕、痛苦盡數被遺忘,少女此刻如同不破之城防,在戰場上用劍刃劃下了不容侵犯的領地。
在奧托莉亞的身后,白朔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
在軀殼中無盡的黑暗里,白朔的靈魂纏繞著如同實質的層層魂威電光,向著近在咫尺的陳靜默發出共舞的邀請:
“再來一次吧,靜默,最激烈的靈魂共鳴……”
陳靜默緩緩伸出自己的手,將他的手掌握緊,露出一如既往的柔和笑容。
于是,靈魂的共鳴再次開始!
兩人的靈魂再次散發出如同海潮的靈魂波長,蕩漾的波長交織在一起,摩擦出絲絲雷電的閃光。
在魂威電光的牽引之下,兩顆靈魂的距離急速的接近,終于爆發出無人能夠看到的劇烈光芒,再次融合為一體!
白朔仿佛沉睡的身體急速的顫動起來,如同在軀殼的最深處孕育著一場席卷整個世界的雷云風暴。
在身體中無窮盡的光芒和純白的神力被靈魂中急速旋轉的神符所吸引,在瞬間抽取一空,而白朔的身體也變成一具空殼。
失去白朔控制的身體并沒有倒下,而是緩緩的抬起頭,合攏的雙眼睜開,露出純黑如墨的眼瞳。
在眼瞳的深處,仿佛有黑洞在旋轉,將整個世界都拖入其中。
仿佛靈魂脫離束縛、神明從塑像中走出,凝結到極點的靈魂從他的軀殼中緩緩升起,飛上了陰郁的天空。
黑色的長袍之上有猩紅的血色繪就的復雜咒紋,面目之上覆蓋著一張似哭似笑的面具,具現的神符化作一道宏大而絢麗的光輪出現在他的背后。
舍棄軀殼,以純粹的靈魂出現。
將神符的力量驅動到極致后,白朔令自己的神魂產生奇異的蛻變。
當他出現的時候,整個世界陷入寂靜,萬物都在向著那一襲黑色的長袍俯首,龐大的世界臣服在他的腳下。
再無一物能夠阻擋他的前行,這就是死生之主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