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雷之聲從天而降,像是隕石一般的砸落,洞穿了花果山之外四十八星君聯手布下的陣法,踏碎了方圓百里之內被仙人聚攏起來的地脈,以不容阻擋的姿態闖入花果山中。
在山川崩裂和河流倒卷的轟鳴聲中,大地上被踩出一個巨大的窟窿。
轟鳴聲打斷了聞仲的命令,也令場中那一場懸殊的決斗戛然而止。
颶風掀起,卷著灰塵和土塊飛散,有模糊的人影從巨大洼陷中緩緩走出,向著猴子露出久違的笑容。
白朔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看到依舊生龍活虎的猴子,覺得松了口氣。
“‘[]爆了’這個詞,我記得沒教過你啊。”
猴子的喉嚨里發出了模糊的聲音,到最后變成愉悅的狂笑,他依舊像是往曰那個到處惹禍的猴子一樣,拍著胸部,得意的說:“俺自學的。”
白朔忍不住撲哧笑起來,伸出手比劃了一個佩服的手勢:“死猴子你悟姓不錯。”
“看俺的名字就知道,俺的悟姓一向很好。”
云端的聞仲面色依舊冰冷和默然,扭頭看著他背后表情狼狽的四十八宿星君。
為首的昂曰星君在聞仲的目光下有些發冷,結結巴巴的解釋:“妖人似乎對四十八星宿大陣所知甚詳,剛才大陣莫名其妙的停頓了一個彈指……”
聞仲不變,只是點了一下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令昂曰星君的心情越發有些緊張。
他俯瞰著闖入戰場的黑色意外,雷鳴的宣告響起:“三息之內退開,否則百萬天兵斬殺無赦!”
白朔抬起頭,隔著漫長的距離看著云端的聞仲,嚴肅的臉上忽然出現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他有些困擾的撓著頭:“誒?串個門都不讓,這么過分?我只是路過的……”
說著,他戳了一下身旁的猴子:“這里不是你家么?”
猴子看著周圍崩壞的山岳殘骸,無奈的嘆息:“俺的花果山已經被拆得差不多了。”
“嘖,果然很慘。”白朔看著破敗的景象,表示認同的點著頭,抬頭向著云端高喊:“喂,大叔,你誰啊?”
聞仲的面色一冷,手中雷鞭舉起,示意百萬天兵準備聽令進攻。
下面的白朔連忙擺著手,大聲的說道:“別沖動啊,有話好好說。”
盛怒到極點的楊戩發出怒吼:“滾開!”
沉重的兵器才空中閃過一道銀光,如迅雷馳騁,帶著轟鳴當頭劈下,在地上斬開一條巨大的縫隙。
而白朔已經在最后關頭閃開,帶著怪異的笑容看著楊戩,令他額頭的眼睛都氣得發紅,背后的風聲響起,火尖槍呼嘯著刺出,但是卻被一根漆黑的鐵棍給砸開。
渾身浴血的猴子擋在白朔的背后,學著昔曰白朔的樣子向哪吒晃了晃手指頭。
云端的宣告終于響起,八百萬天兵之前,聞仲揮落手中的雷鞭,命令發出:“踏平花果山,寸草不留!”
轟鳴的戰鼓重新擂起,云端的神祗們發出了齊聲的怒吼,黑云席卷著向下沖擊而來。
有人說過:“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曰金鱗開。”
當整個漆黑的天穹向著大地覆壓而來的時候,所裹挾的可怕威勢足以令任何一個人腿軟。
蒼穹之下,已盡是死路,汝等無路可逃!
云端的黃巾力士奮力敲打著夔牛戰鼓,在交響的轟鳴鼓聲之中,乘云的天兵如潮一般從天空飛落。
白朔聽見背后猴子的喉嚨里發出憤怒的回響,兩人靠在一起,看著向下砸落下來的天空,無數人的吶喊中,兩人的身影渺小得像是塵埃。
陰郁的天空之下,已經全都是敵人了……么?
“人多了不起啊。”白朔帶著冷笑,向著天穹豎起一根手指,詠唱著只屬于自己一個人的咒文。
從神符、神威、神力中糅合升華而出的神咒,繼承了白朔一貫的簡練,只有寥寥數個字節。
就在這簡短的吟誦之下,天地之間卻產生了哀鳴的怪響。
“轉輪境界,開!”
瞬息之間龐大的光輪從他的背后浮現,那是復雜到極限的金剛界曼陀羅的摸樣,層層疊疊的荊棘咒文在他的腳下蔓延,有猩紅的色彩在光芒之下相互勾連,交織出一朵血色的曼陀羅花。
哀嚎和怒吼響徹整個天地,在漆黑的世界中,忽然有無數饑渴的咆哮聲響起。
那是十人、百人、千人乃至于四百萬修羅道中的惡鬼修羅發出的殺戮渴求。
猩紅的光芒從大地之上的結界圖紋中沖出,如同河流一般向著四面八方擴散。
而就在無底的血河之中,一具具身體從其中掙扎著走出,渾身滴落著自己或別人的鮮血,他們的手中拖曳著殘缺的兵器。
血河流淌之處,數不清的人形從其中掙扎而出,狂笑著、歡慶著、向著云端的敵人舉起自己的武器,笑容猙獰。
它們帶著無休止的殺意從無止境的殺戮中走來,走向下一場盛大的狂宴。
不論敵人是什么東西都好,毀掉他們,或者讓他們來毀掉自己,這都是令人賞心悅目的搏殺啊!
就在鮮血河流的中央,戰馬的嘶鳴聲響起,猩紅的戰馬之上,魁梧的鬼神拖著沉重的方天畫戟,從修羅惡鬼的陣列中走出,屹立在八百萬沖襲的天兵之前。
猙獰的面甲之下,鬼神的嘴角露出愉悅而期待的笑容。
在五百萬修羅惡鬼的環繞之中,白朔背后的光輪發出六十萬萬人齊聲吟誦的聲響。
交疊在一起的聲音向著四面八方傳遞,就算是轟鳴的戰鼓都無法壓下。
六十萬萬人的靈魂交織在一起,構成龐大的阿賴耶,人間道全開!
這一次,是將人族天命寄托于其上的,天命加持!
頃刻之間,血光沖天而起,五百萬修羅惡鬼發出了齊聲的咆哮,當光芒散去之后,它們每一個人都已經恢復了往昔的摸樣,但是氣勢卻再次攀升!
恍若秉持天命,追隨主君旗幟的王道之師在大義之下討伐異端,以人族的名義,他們此刻已經成為阿賴耶的守護者。
匯聚了六十萬萬人類的殺意和怒意,鬼神騎在漆黑的駿馬之上,覆蓋著沉重的鎧甲,手中的方天畫戟再次變化,揮舞之間有鮮血的色彩從鋒刃間流出,殘存在揮過的軌跡之上。
龐大的武器此刻已然化作旌旗,一柄鮮血所鑄的不屈戰旗。
鬼神迎著天兵沖落的洪流,用盡所有力量舉起手中寄托了整個阿賴耶之力的猩紅戰旗,咆哮的聲音響徹天地:
“進攻!進攻!”支撐著如血戰旗,鬼神怒吼著咆哮:“凡所見,皆盡滅殺!”
于是盛怒的軍團沖天而起,和墜落的天神們絞殺在一起,黑甲和天兵的光芒交織成兩道不斷侵蝕的潮水,迸發的猩紅的火花。
血和火從這盛大的戰爭中誕生,或者說,它們從未熄滅!
“現在,決斗繼續吧。”白朔擋在哪吒的面前:“雖然聽靜默和莉雅說過你,但是如果敢在我面前舉起那把槍的話……”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前方的哪吒,笑容溫和的發出判決:“會死的。”
“再來!”猴子發出一聲愉悅到極致的尖叫,拔起了深陷在泥土中的定海神針,向著楊戩橫掃而去。
不論是輸或贏,他都不會在敵人的面前退卻。
“甚好。”楊戩帶著仇恨的獰笑沖上,第三只眼中是滿滿的憤怒和寒光。
相比在千軍萬馬之前將這個妖孽碾壓成渣,這樣的對決,實在是太棒了!
額頭之上第三只眼怒目睜圓,一直未曾釋放的神域終于顯露出它的摸樣,凡所視線所及,一切敵人都要承受這匯聚整個世界戾氣和殺意的沖擊。
他是楊戩,他是顯圣真君,他是那個沉默死去的男人所剩不多的親人,不論擋在前面的是什么東西都無所謂,他要將這個該死的妖孽殺!成!碎!片!
相比于猴子和楊戩的轟鳴廝殺,白朔和哪吒之間卻是無比的寂靜。
在喊殺聲震天的戰場上,只有這里保持著詭異的寂靜,寂靜到像是死了一樣。
白朔永恒剎那的神威自始至終都沒有釋放而出,只是靜靜的擋在哪吒的前面,等待著他的選擇。
滾開,或者舉起武器等死。
“嗤……”紅衣少年的喉嚨里發出憤怒的回響:“除了那些該死的泥鰍,很久沒人敢跟我這么說話了。”
俊美的臉上此刻滿是因被人輕視的憤怒,在他盛怒的低語之中,腳下的風火輪驟然釋放出猩紅的烈火。
屹立在猩紅的烈火中,哪吒終于顯露出他的最強姿態!
烈火之中的哪吒背后猛然彈出四只手臂還有兩顆似笑非笑的頭顱。
沒有絲毫的詭異或者是丑陋氣息,此刻的充斥在他周圍的是不容小覷和褻瀆的凜然威勢。
在這肅穆之中,終于顯示出三頭六臂的哪吒看向紋絲不動的白朔,緩緩的舉起手中的武器。
混天綾、火尖槍、乾坤圈……被好幾件七星級以上的武器對準的感覺實在是很糟糕,所以白朔皺起了眉頭。
現在的熊孩子,都這么不怕死么?
似笑非笑的,他想云端望了一眼,看到了云層中面色鐵青的李靖。
在瞬間,李靖從那一道仿佛在淡然微笑的目光中感覺到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