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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恐怖陷阱

第二十四回恐怖陷阱  夜更靜更深,風更蕭索。

  風聲中叮當之聲不絕,清脆而悅耳,就像血奴飛舞時,所帶起的那一種怪異而奇特的鈴聲。

  那也并不是鈴聲,只是檐前鐵馬在風中響動。

  呻吟聲已絕,偌大的一個廳堂,就只有他們四個活人。

  常笑目光轉回李大娘面上,又一聲輕叱:“誰?”

  李大娘不理會他,目注血奴道:“我將血鸚鵡的秘密告訴這位常大人,你說好不好?”

  血奴面色一變,道:“不好!”

  不肯答應的那個人莫非就是她?

  常笑轉顧血奴,淡淡的道:“是你不肯答應?”

  血奴道:“是。”

  常笑道:“即使你不肯答應,只要你的母親答應,你好像也沒有辦法?”

  血奴冷笑道:“她若是膽敢跟你說出那個秘密,我們與她之間的約定就完了。”

  常笑追問道:“完了又如何?”

  血奴道:“我們便可以放開手,用我們所喜歡的方法處理這件事情。”她又一聲冷笑,道:“反正已不再成為秘密,又還有什么顧慮?”

  常笑道:“你們一直在顧慮什么?”

  血奴不作聲。

  常笑又問道:“如果她對我說出了那個秘密,你們準備如何對付她?”

  血奴仍不作聲。

  常笑不在乎,再問道:“她是說給我知道,我知道那個秘密之后,你們是不是連我也要一起解決?”

  血奴終于開聲,道:“是!”

  常笑笑問道:“你們有這個本領?”

  血奴冷笑道:“就算我們沒有這種本領,讓你逃出這個平安鎮,將她留下來,相信總可以。”她霎地盯著李大娘,道:“拼不了常笑,難不成也拼不了你!”

  李大娘沒有答話。

  她居然還笑得出來。

  常笑并沒有移動目光,盯穩了血奴,又問道:“你口中的所謂‘我們’,到底包括些什么人?”

  血奴不應,冷笑。

  常笑接問道:“你們與李大娘之間究竟有什么約定?”

  血奴索性閉上了嘴巴。

  常笑上下打量了血奴一眼,又看看王風,道:“看來我是很難從你那里問出什么了?”他淡笑一下,目光再次回到李大娘面上,道:“你這邊大概還不成問題。”

  李大娘竟還在笑。

  她不望常笑,笑對血奴道:“我若落在他的手中,那個秘密十九保不住,秘密一揭露,就不止約定,一切都完了,他即使不殺我,活下去也是沒有意思。”

  血奴冷冷一哼,道:“我知道你是怎樣的一個人。”

  李大娘瞟了一眼王風,又對血奴道:“你那個敢死保鏢無疑一定會保護你的生命安全,卻未必會替你殺掉他,只憑你一個人,就算還有其他的血奴及時趕到,能否將他留下來仍是一個問題。”她放緩了聲音接下去。“一旦被他帶著秘密走脫,你仍活下去也都沒有意思的了。”

  血奴面色不覺蒼白起來。

  李大娘語聲更緩,道:“到時就不止魔王,血鸚鵡與那些奴才連帶那十萬神魔只怕也脫不了關系?”

  血奴面色更蒼白,截口道:“你到底要我怎樣?”

  李大娘道:“只要有人替我將常笑截下片刻,我便有機會脫身……”

  “片刻”兩個字出口,血奴已會意,李大娘而后說話還未接上,她的人已然撲出,左右掌雙飛,左截咽喉,右擊胸腹。

  常笑也同樣會意,卻想不到李大娘話都未說完,血奴已出手。

  他本已蓄勢待發,只等李大娘的話一完,就上前盡快將她擒下,血奴這突然出手,立時亂了他原有步驟。

  他的心雖未亂,勢雖未散,已不能直接撲向李大娘。

  血奴正擋在他的前面。

  這正是機會。

  李大娘當然懂得掌握機會,說到“脫身”兩個字,她的身子,已箭一樣斜斜的倒射了出去。

  常笑一眼瞥見,大喝一聲:“哪里走!”雙手齊翻,右拒左擋,格開了血奴雙掌,身一斜一轉,正想從血奴身旁掠過,眼旁黑影一閃,血奴的一只腳已踢到。

  這一腳踢的又快又狠,踢的更是常笑的要害。

  常笑嘿一聲,轉出的身子倏的轉回,正好讓過那一腳。

  血奴一腳落空,手又到了,食中二指勾曲,搶向常笑的眼睛。

  她好像很喜歡挖人的眼睛,這一招用得特別迅速靈活。

  常笑一皺眉,抽身退步,一退三尺,錚一聲,劍已在手,毒蛇般抖的筆直,哧的飛刺血奴的咽喉。

  血奴的反應還夠敏捷,偏過了常笑的毒劍,身形卻非獨沒有讓開,反而傾前。

  她的雙手已多了一對短劍。

  一尺不到的短劍,劍鋒霜雪般閃亮。

  寒芒袖中一閃,劍已在她手中,仿佛就藏在她的衣袖之內。

  她輕盈如燕的身子亦仿佛變成了一支劍,一支箭。

  離弦箭,飛劍。

  她幾乎是脖子探著常笑的毒劍飛前。

  常笑翻腕便可以殺她,她知道,卻并不在乎,因為那剎那,她那對短劍亦應刺入常笑的要害。

  是什么時候,她學會了王風那種拼命的作風?變成了一個不要命的女孩子?

  她并沒有身中要命閻王針,也沒有吃過必死的毒藥,再活上五六十年,說不定也不是一件難事,她卻是這樣輕賤自己的性命?

  她寧可不要命也要掩護李大娘離開,難道李大娘的性命比她的性命還要緊?

  要不是為了李大娘,又為了誰?

  是為了魔王?血鸚鵡?還是十三血奴?十萬神魔?

  魔王據講與天地同壽,魔域中據講已無生老病死。

  十萬神魔翱翔魔域,十三血奴是魔血化身,是魔域中的魔鳥,血鸚鵡,更是魔鳥中的鳥主。

  李大娘憑什么能夠控制他們?

  她到底又是什么妖魔?

  王風很想追上去,將她截下來,仔細看清楚。

  他卻只是想,并沒有實行,他身形一動,竟反而撲向常笑。

  因為常笑的毒劍第二劍已刺出,再刺血奴的咽喉。

  這一劍他看出血奴非獨擋不住,閃也閃不了。

  血奴就算真的想拼命,常笑也不肯跟她拼命。

  短劍未刺到,他的人已然飄飛,可是血奴的劍勢一老,他便又飄回,毒蛇般的劍一卷一彈,再刺出,仍是刺向血奴的咽喉。

  這一劍更毒,更快,更準。

  血奴雖然兩劍在手,竟無法抵擋,也不知如何閃避。

  劍未到,劍氣仿佛已刺入了咽喉。

  血奴驚呼都無法驚呼出來,眼中終于現出了恐懼之色。

  她還年輕,她還有將來。

  劍鋒并沒刺入血奴的咽喉,劍氣卻反而重了。

  多了一支劍,劍氣自然更重,何況這支劍的主人,也是一個用劍的高手。

  這個高手當然就是王風。

  他連人帶劍一旁飛來,那支短劍與常笑的毒劍同時到達。

  叮一聲,常笑的毒劍正刺在那支短劍上。

  這判斷又是何等準確。

  血奴卻已嚇出了一身冷汗。

  常笑那一劍若是刺入了她的咽喉,她反而不會這樣吃驚。

  ——死人根本就沒有感覺。

  常笑沒有吃驚,第三劍也沒有出手。

  他冷笑一聲,忽然道:“你想知道血鸚鵡的秘密,最好就給我拉住她。”

  這句話當然是對王風說的。

  也不等王風有所表示,他連人帶劍已斜里穿出。

  王風沒有阻止他,亦沒有拉住血奴。

  他看出以血奴的身手,除非一開始攔在常笑前頭,否則根本不能將常笑截下。

  血奴也沒有追截常笑,并且將那雙短劍收回袖中。

  她已完成了她的任務,李大娘已在常笑被截下時,掠過了陷阱,竄入了一面屏風之后。

  屏風之后是面寬闊的照壁。

  李大娘轉入了屏風便不再出現。

  那后面莫非設有暗門?暗道?

  王風正懷疑,砰的一下暴響,那面屏風突然飛了起來,凌空飛撞向常笑。

  屏風一飛起,李大娘便又重現。

  她含笑在照壁之前。

  照壁就只是照壁,上面并沒有門戶,她腳下的地面也并沒有異樣。

  她卻笑得那樣子輕松,神態卻顯得那么鎮定。

  莫非她自信那一面屏風已足夠將常笑撞下陷阱?送入地府?

  王風實在懷疑。

  他偷眼望了一下血奴。

  血奴面上的神色同樣奇怪。

  李大娘的輕功很好,兩條腿也夠勁,那面屏風給她一踢,竟能飛出了兩丈多。

  如果真的撞上去,也許真的能將常笑撞下陷阱,那下面遍插鋒刀,墜下去就不死也難保不重傷的了。

  只可惜屏風還未撞到,常笑的身形已然偏側飛起。

  屏風呼的從他的身旁飛過,他的左手一沉,往屏風上面一拍。

  叭一聲,屏風給他一掌拍下,他就勢借力,身形更迅速,颼的飛落在照壁面前。

  他右手握劍護身,左手箕張,卻沒有抓出去。

  李大娘的人已經消失不見。

  照壁的兩旁各掛一盞長明燈。

  燈光并不怎樣明亮,但已足夠照亮那面照壁,也已足夠照亮照壁上面畫著的那個女人。

  水蛇般的腰,飛云般的發。

  她的體態苗條,容顏尤其美麗。

  那種美麗并不像人間所有。

  她渾身赤裸,只有一條輕紗。

  迷蒙的輕紗,環飛在她的腿臂左右,并沒有掩遮她應遮掩的地方。

  她的人也在飛舞。

  上沒有天空,下沒有土地,只有風和霧,寒冰和火焰。

  她就飛舞在風霧冰火之中。

  王風對照壁上面畫著的地方已并不陌生,脫口道:“那照壁畫著的地方是不是奇濃嘉嘉普?”

  血奴反問道:“除了奇濃嘉嘉普,是不是還有第二個這樣的地方?”

  “飛舞在奇濃嘉嘉普之中的是什么人?”

  天魔女的相貌竟與李大娘完全一樣。

  天魔女在風霧冰火之中飛舞,李大娘的人也就在冰火霧之中消失。

  莫非她就是天魔女的化身,在這危急之中又變回天魔女,飛返奇濃嘉嘉普?

  魔域中已無生老病死。

  魔域中的來客難道也害怕人間的刀劍?

  常笑的劍突然高舉,斜指著天魔女。

  天劍誅魔,魔劍據講也能夠使妖魔化作飛灰。

  他這支劍卻只是毒劍,并不是天劍,也不是魔劍。

  他這支劍對天魔女又能夠發生什么作用?

  劍颼的刺出,刺向天魔女兩腿之間。

  常笑的面色微現尷尬,那一劍仍然狠勁。

  他的劍不能不刺向那個地方。

  那殺他的人雖在半空,仍看的清楚,李大娘的手一按在天魔女的兩腿之間,照壁之上便出現了一道暗門,她閃身而入,暗門又消失。

  她的人于是也就此消失。

  “奪”的劍刺入。

  天魔女誘人的笑容仿佛抹上了一層奇異的痛苦。

  她的兩條腿倏的向后彎曲。

  這一彎,她的小腹便似在向前迎去。

  常笑的劍卻反而抽出,他的人也飛開。

  一飛半丈,右腳踏實,他左腳便踢出,將旁邊的一張幾子踢向那面照壁。

  天魔女那兩條腿的確在后彎,畫著那兩條腿的一方照壁也向后彎,彎出了一道暗門。

  暗門還未全開便又緩緩關上。

  也就在這下,常笑踢飛的那張幾子就落在暗門的入口之中。

  “喀”一聲,那道暗門正關在幾子之上,已不能關回原來的位置。

  暗門中并沒有暗器射出,常笑等了一會,才移動腳步,走到暗門的前面。

  他卻沒有走進去。

  暗門內一片漆黑,里頭說不定暗藏殺人的機關,李大娘入去沒有事發生,等到他入去的時候,機關說不定就會發動,他難保便是九死一生。

  他瞪著那一片漆黑,躊躇了一會,霍地回頭。

  王風血奴已掠過陷阱,站在他后面。

  他凌厲的目光落在血奴的面上,道:“這道門通往什么地方?”

  血奴搖頭道:“不知道。”

  常笑的目光更凌厲,冷聲道:“真的不知道?”

  血奴索性閉上嘴巴。

  常笑的眼中閃現狠毒之色,卻一閃即逝,轉顧王風道:“你說現在怎么辦?”

  王風道:“追進去。”

  常笑忽然問道:“你先走還是我先走?”

  王風笑道:“當然是你。”

  常笑道:“你害怕里頭暗藏埋伏?”

  王風反問道:“你害怕還是我害怕?”

  常笑道:“我。”他笑笑,又道:“你隨時都已準備與人拼命,命你都可以不要,還有什么可以使你害怕的?”

  王風道:“說我害怕的可又是你。”

  常笑道:“你不要命我卻還要命,自然得請你在前開路,我隨后進入。”

  王風道:“我雖然不要命,可沒有準備給你拼命。”

  常笑道:“你不是很想知道,血鸚鵡的秘密?”

  王風點頭,說道:“我很想,不過你比我還想。”

  常笑嘆了一口氣,道:“你這個人雖然不怕死,卻是死也不肯吃虧。”

  王風道:“這要看的是為了什么人。”

  常笑道:“好像我這種人自然就不在考慮之例。”

  王風只是笑。

  常笑又嘆一口氣,身形兩個起落,將照壁兩旁掛著的長明燈都取下,一燈提在左手,一燈挑在劍鋒之上。

  他再走到暗門的前面一腳踩上塞在門口的那張幾子,右手劍一伸,將劍上挑著的那盞長明燈送入暗門內。

  燈光驅走了門內的黑暗。

  他仍沒有踏入去。

  驅走的只是幾尺的黑暗,幾尺之后又逐漸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門并沒有盡開,那對于燈光無疑是一種障礙。

  他一聲輕呼,道:“那邊還有一張幾子,你替我拿來行不行。”

  他雖然頭也不回,這句話的對象除了王風還會是哪一個?

  這一次王風倒沒有拒絕。

  再多一張幾子,門戶終于盡開。

  兩盞燈都送入。

  門內是一條暗道,才不過三四尺寬闊。

  兩盞燈的燈光已足夠照亮這條暗道,已可以使他們看得很遠。

  他們卻兩丈都看不到。

  這條暗道還不到兩丈。

  盡頭是一面墻壁。

  空白的墻壁,既沒有水火風霧,也沒有迷人的天魔女。

  常笑、王風卻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將目光從墻壁上面移開。

  他們將目光移到墻壁的前面,只因為那里更令人注目。

  入門不過一丈,暗道的地面便已下陷,一直到那面墻壁為止,差不多一丈的地方根本已沒有地面。

  那之下昏暗一片。

  昏暗之中浮著迷蒙的光影。

  燈光?

  那之下又是什么地方?

  常笑瞪著那下陷的地面,右腕忽一振,握在他右手之中的那支劍立時“嗡”一聲龍吟。

  龍吟聲方響,劍上挑著的長明燈便飛脫,飛入了暗道,流星般投向那下陷的地面。

  他的人也跟著竄入了暗道,左手仍握著另外的一盞長明燈。

  這一竄正好一丈,正好落在那下陷的地面的邊緣。

  他左手的長明燈,右手的劍幾乎同時下沉,劍護住了他下盤的要害,燈照亮了他腳下的地方。

  他的目光當然亦同時落下。

  在他的腳下,是一列石級,二三十級石級斜斜的伸展下去。

  劍上飛出的那盞長明燈已落在石級的盡頭,燈身雖已倒翻,燈光仍未熄滅。

  他左手即使沒有第二盞長明燈,落在石級盡頭的那一盞已足以將石級以及下面的地方照亮。

  就算石級盡頭的那一盞長明燈已熄滅,下面也并不見得黑暗。

  他們在門外見到的迷蒙光影正是從下面透上來。

  常笑目光閃動,終于踩上了石級。

  他腳步放得很慢,劍握的更緊,長明燈不離手。

  王風是第二個。

  血奴居然也跟著他們下去。

  她的眼中仍有疑惑。

  她到底在疑惑什么?

  石級的盡頭是一條地道,地道的盡頭是一扇石門。

  一丈也不到的地道,兩旁的墻壁上各懸著一盞琉璃燈。

  琉璃中燈油半滿,點燃上兩三日大概也可以。

  燈光照亮了那扇石門。

  白石石門,上面刻著奇怪的花紋。

  那些花紋與鸚鵡樓中宋媽媽的那間魔室門戶上刻著的竟有些相似。

  慘綠色的花紋,燈光中,閃耀著異樣的寒芒。

  這莫非也是某種邪惡與不祥的象征?

  王風的目光落在花紋之上,不由皺起了眉頭。

  宋媽媽那間魔室門上刻著的花紋他看不懂,眼前這扇石門上的花紋他一樣看不懂。

  常笑的目光一落下,瞳孔卻立時收縮,神色亦變得緊張。

  緊張之中還透著興奮。

  他莫非看得懂這門上的花紋。

  王風也察覺常笑的神態有些異樣,不由就問道:“你看得懂門上的花紋?”

  常笑不知不覺的點頭。

  王風追問道:“那些花紋是代表什么?”

  常笑道:“那并不是什么花紋。”

  王風詫聲道:“不是花紋是什么?”

  常笑道:“是一種文字。”

  王風更詫異,道:“我看就完全不像。”

  常笑忽問道:“你喜歡不喜歡看佛經?”

  王風道:“不喜歡,我甚至對和尚都沒有好感。”

  常笑問道:“你家中可有人做過官,出使過西域?”

  王風道:“一個都沒有。”

  常笑道:“這就難怪你沒有看過這種文字,不懂這種文字的了。”

  王風道:“這是西域的文字?”

  常笑點頭道:“錯不了。”

  王風道:“西域的文字你也看得懂?”

  常笑道:“你似乎忘記了,我本來是什么人。”

  王風沒有忘記。

  常笑接道:“我同樣不喜歡和尚,所以也沒有看過那邊傳來的佛經。”

  王風道:“你只是出使過西域?”

  常笑搖頭道:“還沒有這種經驗。”

  王風怔住在那里。

  常笑道:“我那個父親卻是經驗豐富,他也很為我設想,所以自小教我那種文字,好讓我長大之后繼承他的職位。”

  王風說道:“你好像并不是一個聽話的兒子。”

  常笑道:“我現在的職位不是更好?”

  王風道:“他那是白費心機的了。”

  常笑道:“我本也以為學非所用,浪費了大好的一段日子,但現在看來,倒不是全無用處……”

  王風打斷了他的說話,道:“石門上的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常笑道:“也沒有多大意思,那其實只不過兩個字。”

  王風道:“哪兩個字?”

  常笑一字一頓的道:“寶厙!”

  王風“哦”一聲,一個身子突然退開了幾尺。

  常笑盯著他,道:“你在干什么?”

  王風道:“據我所知但凡是寶庫,門口如果沒有嚴密的守護,一定暗藏厲害的機關,以狙殺覬覦寶庫的人。”

  常笑大笑,道:“是這樣的話,早已發動了。”他大笑不絕,接口道:“這丈許不到的地方本就是裝置機關最適當的地方。”

  王風道:“本就是的。”

  話未完,常笑的笑聲已斷,突斷。

  他的人同時飛退。

  這一退退得比王風更快更遠。

  一退他竟退出了地道。

  他的目光已轉向地道的頂壁。

  王風的目光早已停留在那里。

  就因為瞥見那里發生變化,他才會突然退開。

  他本應當時開聲警告常笑,可是話才到嘴邊便又咽下。

  并不是他厭惡常笑這種人,索性讓他死于非命,只因為那一退,他立即就覺察根本是多余。

  所以他非獨沒有繼續再后退,亦沒有警告常笑,而且還跟常笑聊起來。

  常笑那下子亦已覺察,突然覺察。

  他倒給嚇了一跳!

  這條地道無疑是裝置機關最適當的地方,事實上亦已裝置機關。

  地道的頂壁不知何時已露出了幾排方洞,黑暗的方洞中寒芒閃爍,一列一列的盡是鋒利的槍尖。

  千百支尖槍一齊落下,地道中的人走避不及不難便成刺猬。

  除非是鐵人,否則武功即使再高強,亦無法抗拒千百支尖槍同時飛刺。

  方洞雖打開,尖槍到現在仍未落下。

  王風一臉的疑惑,常笑滿目的詫異之色,血奴亦自目定口呆,全部沒有作聲。

  看他們那副樣子,簡直就像在等候那些尖槍落下。

  整條地道竟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靜寂之中。

  尖槍始終沒有落下。

  不過片刻,在他們的感覺,卻像已過了好幾個時辰。

  常笑忍不住打破這種靜寂,道:“你什么時候發覺這個機關?”

  王風應聲道:“在你說出‘寶庫’兩字的時候。”

  常笑道:“那個時候頂壁上面的幾個洞是否已經打開?”

  王風道:“已經打開了。”他想想,又道:“我看我們一踏上地道,那個機關便已開始發動。”

  常笑道:“我們踏上這地道之時,頂壁上卻沒有洞。”他輕嘆接道:“這機關布置顯然出自高手,是以你我耳目雖靈敏事先競也毫無感覺,若是機關一發動,洞口一打開,尖槍便落下,你我現在就不死也已重傷。”

  王風點頭道:“我一眼瞥見,趕緊退后之時實在已經太遲了。”

  常笑的目光又轉向頂壁,道:“洞口一打開尖槍其實就應該落下,莫非這機關出了什么毛病?”

  王風道:“我看就是了。”

  常笑的目光轉落向石門,道:“那石門也許亦是由機關控制,如果機關真的失靈,要將它打開,不是很麻煩就一定很容易。”

  最后一字說完,他的人已又飛起竄入地道,落在石門之前。

  他放下了左手的長明燈,一掌按在石門之上。

  石門紋風不動。

  王風一個箭步竄到常笑身旁亦將手按上石門,兩只手。

  石門仍沒有絲毫反應。

  正就在這下,他們突然聽到了一聲凄厲已極的慘叫。

  慘叫聲赫然是從石門之內傳出來。

  隔著一道石門,聲音已然減弱很多,但在寂靜的地道中聽來仍覺驚心動魄。

  聲音凄厲的簡直不像是人的聲音,他們的耳朵總算夠尖,總算還聽得出來。

  那聲音對他們來說,也并不陌生。

  常笑這時脫口一聲驚呼:“是李大娘!”

  王風點點頭,道:“莫非她遇上了什么危險?”

  不等他這句話出口,旁邊的血奴已變了面色,疾沖到他身旁,雙手連著按到門上。

  錚一聲,常笑的劍已入鞘,空出的右手旋即亦往門上按去。

  三個人,六只手,以他們的修為一齊用上,就算千斤巨石亦可推動的了。

  他們卻推不動那扇石門。

  一推再推,還是沒有作用。

  常笑已急的額上直滴汗,血奴更是面色蒼白。

  王風目光一閃,忽一聲輕喝道:“左右推動著看!”

  左右同樣推不動。

  三人已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王風的額上亦滴下了汗珠。

  他雙臂猛可往上一翻,暴喝一聲,道:“上!”

  那扇石門應聲竟真的往上升起。

  這倒是大出王風意料之外,一個身子立時往門內一栽。

  常笑的身子卻立時一彎偏開,緊貼著門的石壁,劍同時出鞘,又握在右手。

  那縱使門內亂箭射出,也很難射得著他的了。

  血奴卻只是一呆,便沖了進去。

  她沖得那么快,王風想拉都拉不住她,只有跟著沖了進去。

  他們兩個人都沒有變成刺猥。

  門內并沒有亂箭射出,什么暗器都沒有,卻射出了一片迷蒙的綠光。

  常笑一咬牙,手中劍撒了一個劍花,大喝一聲,亦沖進那一片綠光之中。

  石門的后面是一個地下石室,寬闊的地下石室,差不多有上面的廳堂那么寬闊,高卻并不高,才不過丈許高下。

  左右一共十六條石柱,每一條都幾乎兩人合抱那么粗。

  柱左右都嵌著蓮花般的石燈。

  燈是燈,點燈的都不是什么東西,在蓮花燈座之中冒出來的竟是碧綠色的火焰。

  整個石室都籠罩在碧綠色的火光之中,所有的東西看起來都是碧綠的顏色。

  人也是一樣。

  碧綠的火焰之下,三個人的肌膚都浮起了碧綠的光澤,嘴唇亦碧綠,就連頭上的黑發,眼中點漆也似的瞳孔,都閃幻著碧綠的色彩。

  血奴竟而變得更美。

  這種美,美得妖異,美得迷人,絕不像人間所有。

  她就像是變成了一個魔女,天魔女!

  這地方莫非就是奇濃嘉嘉普?

  王風也仿佛變成了一個妖魔。

  他的相貌總算還英俊,變成了綠色,也并不覺得怎樣難看。

  常笑就像一個惡鬼。

  他手中的毒劍在火焰之下閃動著碧綠色的光芒,簡直就像是一支魔劍。

  石室的兩旁排放著一個一個的箱子,形式古雅,雕刻精致,鑲金嵌玉,盤龍舞鳳,并不像一般富貴人家所有。

  只看箱子的表面,已知道價值不菲。

  這樣珍貴的箱子用來裝載的又是何等珍貴東西?

  他們的目光都沒有落在那些箱子之上。

  三個人,六只眼,全都鴿蛋般睜大,瞪著面前一團燃燒著的火焰。

  碧綠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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