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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失敗之源

  這樣一來,張勇和線國安的判斷出現偏差便是很自然的事情,再加上他們輕視了云南這亞熱帶雨季的厲害,弄得兵疲將乏。又急于結束這場艱難的征討,更有昆明方面的催促,失敗的絞索便越來越緊,牢牢地套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而張勇和線國安卻并沒有這個覺悟,他們派出的精銳部隊傳回來的消息也在加深他們的誤判。精銳前鋒被明軍結寨阻擋,但只是一天,便趁夜撤退,顯然在給騰沖的偽宗室爭取逃跑的時間。

  與逃入緬甸的偽帝永歷及君臣是一個德性。張勇和線國安不禁冷笑鄙視。偽宗室留守為圣旨所迫,不得不裝出個樣子,現在目的基本達到,還不得倉惶而逃,跑到邊遠之地茍延殘喘。也好,占領騰沖就意味著此次軍事行動劃上了句號,終于可以結束這令人備感折磨的征討了。

  而軍中瘟病的蔓延流行,此時正牽扯著張勇和線國安的主要精力,顯然他們不知道那句叢林格言,“要戰勝敵人,先戰勝疾病”。

  叢林地帶植被茂密,有毒植物四處滋生,蟲獸繁多。雜草叢生及溫熱的環境利于霍菌和病源微生物大量繁殖,致使各種疾病流行。如痢疾、瘧疾、肝炎、勾端螺旋體、乙型腦炎、恙蟲病、霍亂和各種蟲咬性皮炎,還有由于疲勞、潮濕而引起的綜合疲勞癥和“三爛”(襠、腳、手)等,使清軍出現了大量非戰斗減員,而且隨著時間的延長,瘟病有愈演愈烈的態勢。

  也別說張勇和線國安沒有預料到叢林環境的險惡,依據當時的醫療水平,他們也確實沒有什么有效的辦法來防范。要知道,即便到了二戰時期的依姆法爾戰役,日軍由于忽視叢林傷病的急救與防護,戰斗中幾乎100的人員都患了瘧疾,部隊病員與傷員的比例最高達到6∶l;而法國軍隊在侵越戰爭的五年中,患瘧疾、痢疾的人數占部隊總數的42.2,病死的人數為戰死人數的四倍。

  當然,叢林環境對明軍也有影響。但朱永興依靠后世的知識,提前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讓士兵多嚼吃檳榔、茶葉、大蒜;睡覺用蚊帳,沒有蚊帳就涂抹大蒜汁或薄荷葉汁;軍營中多修廁所,不許隨地便溺;不喝生水,不吃不潔食物,飯前便后要洗手,勤洗澡,病員隔離,撒石灰等等。這些后世小學生可能都知道的防范醫治措施,再加上有青嵩熬水的偏方,以及鄭氏馬幫搞來挖來的藥材,使得明軍的境況要比清軍好得很多,士氣也逐漸超過了清軍。

  從這些情況綜合來說,張勇和線國安作出孤軍挺進的策略,一部分原因是基于自己的判斷,另一方面也確實是清軍異常疲弊,帶著傷病員和輜重繼續前行,有著很大的困難。

  但這些困難并未被昆明重視,滿洲將領驕橫,對于綠營和漢軍低看一等,對他們的作戰,只重結果,不看過程;而洪成丑認為大勢已定,朝廷對吳三桂等人的安排也已經確定,老漢奸自覺老邁,體衰多病,便乞旨回京休養了;吳三桂呢,得到了駐鎮云南的旨意,雖然離他的預期有些距離,但吳三桂還是準備利用朝廷所給予的權力,極力擴充和發展自己的勢力,而這樣的準備無疑當以軍隊為先。

  其實,無論是順治,還是議政王大臣,在授予吳三桂等人留鎮特權的時候,都都強調此系臨時辦法。主要考慮到云貴、兩廣、福建新近開辟,情況復雜,局勢還不夠穩定,不得已而行此暫時辦法,希圖借助他們的威望和兵力來盡快恢復和確保正常的社會秩序。實際上,“三王”的統治在某種程度上就是一種軍事管制。

  但吳三桂老奸巨滑,借著云南初定,形勢不穩之機,向清廷上奏,請設“云南援剿四鎮”,在軍事組織上安設重要將領為一個方面的統帥。按照吳三桂的設想,這援剿四鎮并不駐扎在昆明,而是要分駐在云南的四個重要地區:武定府,曲靖府,楚雄府,洱海衛(祥云)。一鎮之兵為馬兵六百,步兵一千五,守兵九百,共是三千人。最重要的是,這四鎮之兵均隸屬于吳三桂,等于是他要擴充自家人馬。

  由于云南剛剛平定,極需要加強軍事防守,這符合清朝的根本利益,故吳三桂認為請設四鎮很快便會得到批準。但他也知道,清廷雖然對他提議、提名的四鎮將帥人名不會作梗,可一定會有些制衡手段,比如作命一批武職人員充任云南各地區的軍事長官。

  張勇率領的甘陜綠營能不能被留在云南,歸他調遣、被他吸收尚未可知;線國安是廣西提督,所率漢軍也是孔有德舊部,那是肯定要回去的。所以,在清廷的旨意下達前,吳三桂對在騰沖的軍事行動并不是很關心。甚至他還有那么點小期待,希望偽明宗室留守得以逃脫,繼續折騰。

  這樣一來,吳三桂便可以再向朝廷請奏,名正言順地改編投誠的明軍降卒,甚至連組建方案都設計好了。初設兩大系列營,分別命名為“忠勇營”、“義勇營”。在這兩大營中,再各分設中、前、后、左、右五營,總共計十營兵馬。每大營馬步兵初定為六千,這么一來,又是一萬兩千的軍隊掌握在吳三桂手中。

  吳三桂之所以急于擴充軍隊,實在是因為他手中的兵將并不充足。除了很快便可以成立的援剿四鎮和計劃中的“忠勇”與“義勇”兩大營外,屬于他直接掌握的軍隊,也就是“藩下”,不過才一萬多甲兵。

  而這支軍隊才是他最信賴的家底,各級軍官都是他的親信,是他的軍隊中最重要的將領。其中還有他的親屬,如吳應期是他的侄兒、夏國相是他的女婿。有一部分早在遼西時已成為心腹將領,如楊珅、吳國貴等都是,這些人,跟三桂有著密不可分的特殊關系。非到關鍵時刻,吳三桂哪舍得動用這支嫡系隊伍。

  至于“平西藩屬”,則包括了其他各地的清軍,比如甘陜綠營,湖廣綠營等等,雖歸其統轄,但與吳三桂的關系卻差了一層,而且這些軍隊在名義為國家即朝廷所有,只是暫時駐扎云南,最后的去向未定,吳三桂想籠絡收服,還需要時間。

  養賊自重,不可令滇省一日無事,吳三桂稟持著這樣的思路,再加上時值雨季,云南道路難行,自然對遠在騰沖的戰事不是很關心。另外,吳三桂對朱永興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宗室留守也十分輕視,根本沒把朱永興看在眼里。所以,三鬼這個老漢奸忙于擴充實力,對張勇和線國安的叫苦并沒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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