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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無題

  “揮戈筑壘雨花臺,左狎夫人右酒杯。笑指金陵佳麗地,只愁難帶荔枝來。”朱永興腦海里掠過幾句詩詞,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猛地揮舞起手中長槍,一聲大吼“殺”,槍尖重重地擊在木靶上,離紅心還差了幾寸,但力氣卻大,把木靶推得向倒。

  “好,殿下進步神速,他日定勇貫三軍,無人能敵。”張國用大聲喊好,馬屁拍得啪啪響。

  朱永興呵呵一笑,用力拔出長槍,說道:“吾才練了幾日,還無人能敵,張將軍過譽了。”

  “殿下練幾日,頂那凡夫俗子練十日,練百日。”張國用不以為意,繼續恭維道:“看這一槍,力大招沉,縱是久經戰陣,也難以抵擋。”

  朱永興倒不是想練成什么勇貫三軍、無人能敵的猛將,但這武藝也是自保之道,誰知道日后會不會碰上逼得自己拼命的情況呢!當選教師的時候,他還留了個心眼,把張國用招到身邊。象張文翠、陳盛、陳奕耀這些最早投效的,這陣子的表現讓他比較放心。而張國用、趙得勝,他不太信任的,就留在自己身邊,多個觀察的機會,也是一種監視的辦法。

  “唉。”朱永興擺了擺手,嘆息道:“剛剛想起了一些事情,抑郁在胸,全在這一槍里發泄了出去。若是戰陣廝殺,怕是手顫腳抖,連槍都端不穩了。”

  張國用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道:“不知殿下想起了何事,可是不放心騰沖那邊?”

  朱永興搖了搖頭,走到旁邊的桌椅旁坐下來,含笑接過夢珠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汗,示意張國用也就坐,才緩緩說道:“騰沖那邊倒是不太擔心,布置得如此周密,又有趙殿下、懷仁侯等沙場老將指揮,即便不是大勝,也能全師而退。吾想到的是南京,延平郡王錯失良機,實在令人惋惜。”

  算算時間,現在應該正是鄭成功發動南京戰役的時候,而朱永興腦海里掠過的那幾句詩正是某位詩人對鄭成功命將士攜眷屬隨軍的巧妙的諷刺。自古以來,將領出征大多都不得攜帶家眷,這固然有扣留妻子為人質,防止將領叛變的意圖,但對于將士在前線作戰時無旁顧之憂顯然是有積極作用。而鄭成功違反這個軍事原則,顯然是認定攻克南京、收取江南有必勝的把握,而輕敵卻正是南京之役失敗的一個重要因素。

  “延平郡王要攻打南京?”張國用吃了一驚,不解地問道:“殿下從何而知?”

  朱永興淡淡一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廣西被清軍占領后,云南這邊便與海上的鄭成功、張煌言失去了聯系,更不用說是南京那邊的消息了。張國用感到驚愕,也在情理之中。

  張國用張了張嘴,沒有繼續追問,只覺得朱永興很是高深莫測,便轉換了個問題,“殿下,延平郡王攻打南京,難道會失敗嗎?江南是清廷財賦的主要來源之地,又是全國的腹心之區,如果成功,清廷必然極為震駭,若從西南調兵,則滇省形勢亦將于我軍有利也。”

  朱永興沉吟了一下,說道:“若是有聯絡通道,各支抗清武裝能夠互通聲息,彼此支援,那自然是好。但這畢竟是以后的事情,現在還是要靠自己,打出一個局面來。滇省清軍要大舉用兵,怎么也得等到雨季之后,這幾個月便是咱們的機會,非要同心協力,共度艱難才是。”

  張國用見朱永興不提鄭成功的事情,也就順著話茬接話,“雨季通常要到九月才結束,咱們還有三四個月的時間。殿下英明睿智,定能帶領大家度過危難,創出一個新局面。”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朱永興低沉地說道:“越是危難之時,越是能顯出各人的品格和思想。張將軍,你和趙將軍勸說趙王前來騰沖與吾相會,這個功勞吾是記得的。”

  張國用心中暗喜,嘴上謙遜道:“殿下乃朝廷任命的宗室留守,末將等前來衛護,是理所當然,哪里談得上什么功勞。”

  “當然是功勞。”朱永興抿嘴笑了一下,臉色又陰沉起來,說道:“想那楊武,縱兵劫掠陛下和群臣,已是死罪。現知吾在騰沖,不引兵前來將功贖罪,卻只派人前來求取加封敕書,其心可誅。想得國公再降清軍,真是做得春秋好夢。此戰過后,定當前往剿滅,不可使叛賊得脫。”

  陰沉肅殺的口吻讓張國用心中一凜,對朱永興不由得重新審視。若說此危難之時,正應該以懷柔手段招攬殘軍,可朱永興對楊武顯然不存幻想,要強硬剿殺,這與永歷帝的軟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今日就練到這兒吧!”朱永興緩和了臉色,對張國用說道:“辛苦張將軍,巡視一下營地,看看有沒有什么疏漏。”

  “末將職責所在,哪里談得上辛苦。殿下,末將告退。”張國用起身施禮,告辭而去。

  護衛都是隨著楊國驤逃難而來的永昌難民中的精壯,操練了這些日子也有了模樣,張國用即便有投降之心,也拉攏不動這些人。所以,朱永興將張國用留在身邊,看似恩寵,其實是把他牢牢看住了。

  “殿下。”夢珠見張國用走了,這才露出暢快的笑意,說道:“剛才您的臉色變得還真快,一會兒暖如熙陽,一會兒又肅殺嚇人。”

  “嚇著你了?”朱永興放下茶碗,笑道:“過來讓我聽聽,心跳得快不快?”

  夢珠嘻嘻一笑,卻徑直走到朱永興身后,給朱永興拿捏著肩膀,柔聲道:“殿下,您苦練武藝,當真要上陣沖殺嗎?”

  朱永興舒服得閉上眼睛,微笑著調侃道:“即便不能上陣沖殺,關鍵時候能夠自保也很好啊!你不是也練過嗎,要是打不過你,我怎么振夫綱,不是讓人笑話嗎?”

  夢珠抿嘴笑道:“那我不還手,殿下到時手下留情就是。”

  朱永興伸手捉住夢珠的一雙柔荑,在臉上輕輕摩挲了一會兒,冷不防咬上了一口,可聽到的卻是天上的一個炸雷,倒嚇了他一大跳。

  這雨,又要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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