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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退避,專打

  孫延齡原系定南王下末弁之子,本無才能功績,以妻父而貴后,驕縱無忌。由于并不心服,他的部下都統王永年、副都統孟一茂、參領胡同春、李一第等人曾上疏,揭發他諸多不法事:貪污國家財政、縱容部下殘害百姓、晝閉城門、鄉民不敢入城等罪狀。

  兩廣總督金光祖據實上奏后,順治特派兵部侍郎勒德洪赴粵審理此案,勒德洪桂林之行,很快將王永年等人所揭發的各條款調查清楚,情況屬實。據此,兵部請順治將孫延齡治罪。順治斟酌再三,予以寬大,免予處分。

  當時借著王永年等人的揭發,清廷中不少官員乘機發難,說孫延齡出身微賤,又屬外姓,享有已故定南王孔有德的待遇,卻不知感恩圖報,膽敢為非作歹,要求將孫延齡調回北京,其屬下兵士,或令歸屬八旗,或仍令駐守廣西,另派一將官統轄。

  雖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但孫延齡對王永年等人揭發他,滿懷怨恨,一直伺機報復。對朝廷派勒德洪前來調查他的問題,心中不滿,敢怒不敢言。等到云南突變,清廷命孫延齡與王永年等同守廣西,等待機會進兵云南。孫延齡對他的仇人王永年同他一樣受重用很不服氣,又怕他再參劾自己,心里更加不安。

  孫延齡這個人做事比較沖動,而且容易動搖,在歷史上的三藩之亂時表現得尤為突出,結果是響應吳三桂造反,卻又被吳三桂派人暗殺。

  廣西提督馬雄行事則要穩妥很多,比較注意后果。雖然避開了孫延齡的耳目,趁虛而入桂林,但并未立即火并留守桂林的孫延齡之兄孫延宜所率的人馬。一方面是實力大損的原因,另一方面則是馬雄還要顧及巡撫的意見,以及老主子孔有德僅存一女孔四貞的面子。

  也因為如此,更給了孫延齡急速回軍的理由。在桂林,其兄所率兵馬尚在,抓緊時間趕回去,里應外合,一舉趕走馬雄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遷延遲疑,或是與明軍廝拼大損實力,或是被馬雄坐穩了桂林,這都不是什么理想的選擇。

  計議已定,孫延齡第二天更開始了行動。他詐稱議事,把要除掉的將領都騙到衙府中,事先埋伏下精兵。當諸將陸續來到落座廳堂時,孫延齡布置的伏兵齊出,堵住門,沖上前去砍殺毫無防備的參加議事的將官。

  被孫延齡恨之入骨的都統王永年首當其沖,最先被殺死,幾乎同時,副都統孟一茂、參領胡同春、李一第等二十多人都被伏兵迅速消滅。

  接著,孫延齡派出親信接管軍隊,并拿出偽造的書信栽贓王永年等人與敵勾結,要獻城投降,陰謀被他獲悉,逆賊已被他一舉斬殺。三藩之亂時孫延齡就使用過這招,將仇人一舉斬殺,舉旗造反。現在雖沒造反,但性質和結果對于明軍來說卻是差不多。

  暫時搞定了內部問題之后,孫延齡立刻命令部隊收拾行裝,做好棄城而走的準備。夜晚一至,孫延齡親率主力出城,向桂林進發。柳州城則虛張旗幟,只留下少數人馬防守。

  晚風習習,腳步聲雜沓,孫延齡騎在馬上心緒有些繁雜。雖然保住了實力,但明軍得了柳州,是否會趁勝取桂林?大軍到了桂林,又能否順利奪回控制權呢?自己這一番辣手清洗,朝廷是否降罪,后果如何呢?

  老幕僚孟春第的神情卻顯得輕松許多,縱馬湊近孫延齡,揮手屏退了幾個親兵,低聲說道:“將軍不必憂慮,今時不比往日,只要手中有兵,朝廷也奈何不得。看那吳三桂,退入黔省,不與明軍爭鋒,不照樣作著親王,朝廷還得好言安撫。”

  孫延齡似懂非懂地抬起頭,若有所思。

  “明軍不趁勝直入貴州,若是與吳三桂沒有勾連,您信嗎?”孟春第狡黠地一笑,說道:“正因為兩方有款曲,明軍才敢大舉東進,吳三桂也能騰出手來經營貴州。嘿嘿,明清戰爭形勢有了變化,將軍可要多個心眼啊!”

  孫延齡有些恍然,可還是不解地問道:“偽明雖死灰復燃,但依然勢弱,平西王不怕朝廷獲勝,追究其罪?”

  “怕呀!”孟春第眉毛一挑,說道:“正因為害怕,才不肯與明軍死拼。假書信一事鬧得多大,朝廷雖壓了下去,可疑心一生,保不準什么時候便要算后賬。有罪沒罪,還不是皇上一句話。與其落個無兵無將,等著撤藩挨宰,倒不如自固求存。屬下想,吳三桂一邊與明軍停戰,一邊會招兵買馬,一邊還會聯絡其他勢力,抱成團兒以求安寧。”

  “其他勢力?先生說的是其他藩王?”孫延齡不太確定地問道。

  “也不全是。”孟春第搖了搖頭,說道:“四川總兵吳之茂被吳三桂拉過去了吧,掛著個四川的名,倒不如改成貴州總兵。將軍和吳三桂關系不錯,再有兵馬在手,自然也是他拉攏的對象。”

  孔有德當年曾與吳三桂聯過姻,將女兒孔四貞許配給三桂的次子,其次子未成年夭折,婚姻不成,吳三桂就認四貞為“義女”。后來也四貞嫁給了孫延齡,他自然也成了三桂的“義婿”。由于這種關系,孫延齡還真跟吳三桂有些關系。

  孫延齡挺直了腰板,知道自己的重要性,膽氣便壯了起來。他又想了一會兒,低聲問道:“先生,我們亦要與明軍停戰嗎?”

  孟春第贊賞地點頭,說道:“明軍東征,打的是救民水火的名義,估計要在沿海一帶鬧騰,借著沿海遷界、民怨沸騰之際大張勢力。咱們的地盤又不靠海,若與明軍暗通款曲,喘息休整,倒是一上策。”

  孫延齡見幕僚都夸自己的主意為上策,不免洋洋得意,眉開眼笑,愁悶一掃而空,心情大暢。

  柳州輕取,對明軍來說,是一個意外之喜。敘國公馬惟興屯兵城下,雖然做了攻城的準備,但柳州城池堅固,又近河流,火炮、地道都無法迅速攻破。本來他是想等滇省援軍開到,做最后一次攻城的嘗試。能攻下自然是好,若不能攻取便退守慶遠府,他再分兵南下。

  如今柳州被孫延齡棄守,重鎮到手,敘國公馬惟興驚喜之余也按照備用計劃迅速做出了調整。他親率一萬人馬駐防柳州,威脅梧州,牽制廣東清軍。另一萬人馬由晉世子李嗣興、總兵馬寧兒等率領,南下南寧,增援汝陽王馬寶。

  可以說,廣西戰局演變成這種狀況,吳三桂的退避策略起到了很壞的作用。作為實力最強的三藩之首,卻率先以保存實力為念,給其他人效仿提供了榜樣。當然,清廷分封三藩、以漢制漢的政策也變相造成了“各掃自家門前雪,休管他家瓦上霜”的效果。

  光復柳州的消息快馬加急送到了昆明,朱永興立刻意識到了這其中有只資利用的地方。他立刻召開了緊急會議,調整了東征的策略,一個新口號也就此出現在世人的眼中。

  “……出生民于水火,復漢官之威儀。爾偽署文武將吏,皆系大明赤子,誰非中國紳衿。時窮勢屈,委質虜廷,察其本懷,寧無隱忍?天經地義,華夷之辨甚明;木本水源,忠孝之良自在。先機革面、臨陣改圖者赦其罪,賞其功;以一邑一鎮來歸者,定與度地紀勛;率兵而至,則論其眾寡而照數授職;潔身而來,則就其職掌而量材超擢…….”

  “本藩仁義素著,賞罰久明。先機者有不次之賞,后至者有不測之誅。一身禍福,介在毫芒;千古勛名,爭之頃刻。師不再舉,時不再來,布告遐邇,咸使聞知。敬哉特諭。”

  東征的檄文已經公布,意圖以先聲奪人的政治攻勢來瓦解敵軍,這一策略能收到多大的效果尚不好說。緊接著東征明軍又喊出了新的口號:“專打尚逆嫡系,專殺害民鼠輩,專攻死奸之城。”

  三個“專”立時將明軍打擊的對象明確起來,頗有些“非在此列請繞行”的警告和勸誡。

  同樣是分化瓦解,確定主打目標,使其他敵人暫存觀望或狐疑不決。首先廣西孫延齡已經開始退避明軍,再給他吃顆定心丸,很是必要;其次,廣東清軍中除了尚可喜的鐵桿嫡系外,還有不少新增之軍,各地亦有清朝官府招募的義勇鄉兵,亦是可爭取的對象。

  吳三桂退避貴州,廣西清軍內部不合、兵馬不多,攻掠四川以移民填充、經營恢復為主,明軍這才能集中力量打出一記兇狠的右勾拳。

  廣西戰局因為孫延齡和馬雄之間的齷齪、離心急轉直下,汝陽王馬寶率軍南下,與水師共同東進,攻取欽州,向廉州繼續推進。

  廣東尚可喜大驚,馬上與兩廣總督、廣東巡撫會商,調集平藩、督標、撫標及他處的陸上人馬,并傳令召集水師于白鴿門水寨,準備西進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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