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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廣州戰役(七)

  朱永興的出場秀收到了很好的效果,當然也有之前賞銀賜地的成分,很理想,很完美。看到將士們精神振奮,義民喜色滿臉,朱永興也感到非常高興。但高興是高興,卻還有比較麻煩的事情在等著他處理。

  由于西南明軍的崛起,清軍廣東水師的大敗,鄭家的南澳守將忠勇侯陳霸多了選擇,沒有象歷史上那樣投降了清軍,而是跑到虎門投奔了朝廷。沒錯,朱永興代表的朝廷,日益的強勢,也就具有了更大的吸引力。

  增強了自家的水師力量,這是朱永興所樂于看到的。但這件事情還要有個說得出口的理由,朱永興雖然不怕鄭家,但到底還是抗清的同盟,他也不想徹底與鄭家翻臉。

  “無論如何,這陳霸是要保下來的。”朱永興掃視了一下部屬,用不可置疑的語氣作了決定。

  順治死后,朝政大權落入以鰲拜為首的四輔政大臣的手中。清廷陷入朝政更迭的紛繁事務,無暇顧及對鄭成功采取軍事行動,正值此時傳來鄭成功取臺的消息。想到鄭成功由此可能會以臺灣為根據地,與金、廈兩地鄭軍相呼應,今后征剿鄭軍勢必更加困難,清政府之氣惱可想而知。

  但急切間卻對鄭成功又無可奈何,只好拿囚禁于北京的鄭芝龍出氣。順治十八年(1661年)十月,鄭芝龍被殺棄市,在京家眷無一幸免。盡管鄭成功應該對此早有思想準備,但父親和無辜的弟弟、侄兒滿門抄斬,畢竟不能無動于衷。

  如果鄭經再象歷史上那樣,同四弟的奶媽陳氏通奸生子,那擊倒鄭成功的外在因素便具備了。嗯,算算時間。鄭經或者已經做出這種事情,陳氏的肚子已經搞大了。

  隨后的事情是別人所不知裝道的,鄭成功病逝,諸將公推鄭成功之弟鄭世襲為護理,主持臺灣事務。鄭經聞訊,在金、廈眾將領的舉戴下。立即宣布繼位,稱為“世藩”,并為鄭成功發喪,進兵攻打鄭世襲。鄭氏內亂,從此開始。

  鄭經想學乃父,卻學不到精髓,只能是不倫不類,徒壞大事。鄭成功殺伐果決,鄭經也“殺伐果決”。但卻用在了內部的大清洗上,終于使得鄭家兵將處于離心離德狀況。

  鄭泰的弟弟鄭鳴峻,兒子鄭纘緒,鄭軍都督杜輝,援剿右鎮林順,威遠將軍翁求多,甚至鄭軍之五軍都督周全斌,都先后降清。至此。鄭成功十年生聚、從四省召集來的豪杰壯士,一大半都帶著船只和家人投降了清廷。讓福建清軍不費吹灰之力之就得到了和鄭經勢均力敵的水師。可以說,臺灣的失敗,緣于鄭經,緣于他的“殺伐果決”,緣于他的剛愎自用、缺謀少策。

  正因為預見到了大致的將來,朱永興便需要預作籌謀。盡可能多地將這些降清的鄭家兵將吸引過來。所以,陳霸是必須收留并加以保護的,一個不能照顧小弟的大哥,有誰會擁戴,有誰會投奔呢?

  “殿下。陳霸所部不過數千人,家眷又幾占一半,船艦亦不過百艘,且炮少船小,收之并無太大裨益。”靖海侯鄧耀顯然不是很贊同朱永興的決定,但還是就著這個思路提出了建議,“人留船不留,或者再給鄭家些恩惠,或許能夠應付過去。”

  朱永興淡淡一笑,沒有說話,鄭成功縱橫海上,威名赫赫,陸軍將領倒還罷了,象鄧耀這樣的海軍將領,總還是存著敬畏之心。或者,他們還沒意識到,朝廷的威權已經增長,并不需要低聲下氣。

  “延平郡王還是明朝臣子,殿下為宗室留守,代表朝廷,又何需如此小心翼翼?”汝陽王馬寶果然不懼鄭家,雖然強勢,但也說出了其中的關鍵。

  朝廷還是朝廷,但已經不是永歷在時的朝廷,形勢也不是永歷在時的形勢。從東征的布置便可以看出,朱永興和總參謀部并未去求鄭家助戰,也沒把鄭家的力量考慮在內,完全是憑著自身的力量制定計劃。很顯然,朱永興對鄭家已經相當不滿。

  朱永興笑著點了點頭,把目光投向張維翰。

  “如何處置陳霸,自有朝廷法度,延平郡王也不可僭越。”張維翰不慌不忙地開口說道:“陳霸位居侯爵,按大明制,大將專征時僅限于副將以下違反節制可不經請旨以上方劍處斬。再者,鄭家既是明臣,又豈有不奉旨行事的道理?殿下現為朝廷留守,諭令雖在圣旨之下,各臣各將亦當遵從,延平郡王又何能例外?”

  大義名份啊,盡管收留藩鎮叛將于理不合,但如果加上朝廷的名義,又沒有了什么不妥。

  朱永興不想低聲下氣,也不想做得太絕,給鄭家臉面是為了維持抗清同盟,如果鄭家一意孤行,那就別怪朱永興要打臉了。況且,鄭經也有不能徹底翻臉的理由,日后承襲爵位,繼承國姓爺的賜姓,可都要朝廷批準。

  “發諭令,征調陳霸及所部前來助戰。”朱永興得到了張維翰的提醒,試探著做出決定,“將陳霸及將領暫且帶往昆明,只說是聽聞其勾結清廷,先交與情報局審查。陳霸所率兵丁打散編入海軍,不愿意從軍的,全家遷往河湄省。船只呢,看情況倒是可以還給鄭家。嗯,孤這樣做,可妥當?”

  發諭令征調不過是先上車后補票,給陳霸的叛逃披上件好看的外衣,也是給鄭家一個臺階。人呢,是歸朝廷調遣,在這個名義下,鄭家也無話可說。再往深里說,別說一個忠勇侯,就是延平郡王,也應該聽從號令。

  這是一種強勢、自信的表示,眾將或有人覺得欠妥,但若置疑,則有輕視朱永興之意。所以,沒有人反對。張維翰則是微笑頜首,表示贊賞和欽佩。雖然不是很嚴密。但在私下里可以完善,他是不會在眾人面前加以指出的。

  隨著西南明軍的崛起,朱永興勢必要表現出與之相稱的權威,這不是一個人的事情,關系到他所代表的朝廷,關系到他所率領的軍民。自信。是可以感染的。同時,接納忠勇侯陳霸,不僅僅是強勢和自信,也是對清廷招撫鄭家兵將的一個回擊。

  就在處斬鄭芝龍等人之前,清廷發布了《招撫鄭成功部下建功來歸詔》,“偽官將士人等,只因陷溺既深,虐焰久錮,自揣罪重。即歸正抒誠,恐難邀寬典,躊躇觀望,情所必然。朕洞鑒隱衷,深為悃惻。茲特開一面,赦其既往之辜,予以功名之徑。”并頒下獎賞標準:“凡偽官將士人等,有能將鄭成功生擒來獻或斬首來降。必定破格論功,錫封公侯;如不能擒斬鄭成功。或擒其妻子,或各率所屬偽官兵丁投誠,亦從優敘錄,不吝高爵重賞。”

  這道詔書反映了清政府進剿不成,對開展招撫所寄予的厚望。為進一步加強對鄭軍的分化瓦解力度,清政府在漳州還專設處理鄭軍歸降事宜的“修來館”。又稱招來館,對招來的鄭軍文官照原職撥部補官,武官一律保留現職;士兵和平民沒有剃發的賞銀二十兩,已剃發的賞銀五十兩;愿入伍者立即撥在營中領取餉銀,愿返鄉者送路費發回原籍安置;對屢次逃走而復來者也一視同仁。照樣給賞,不加追問;甚至對鄭軍間諜,發現后不僅不予追究,反誘以厚利,多方感化,收為己用。

  這種種措施,表明清政府對招撫策略的高度重視,而主要負責此項工作的,乃是鄭軍叛將施瑯。作為鄭成功的部將,施瑯不僅了解鄭軍,且與鄭軍一些將領關系密切,確是進行瓦解工作的理想人選。

  鄭軍可能難免因為鄭經的濫殺而被瓦解,但卻不能成為清軍的助力,這是朱永興所努力加以避免的。而為了將來叛離鄭家的兵將有更好的選擇,他必須強勢,必須做出有擔當的樣子。

  隨著大明攝政王的又一次勝利,離打通東亞商路的成功又進了一步啊!英國軍艦“查理號”艦長雷垂站在甲板上,眺望著遠處的廣州。慷慨地借出了艦上的二十門重炮,他的心情卻顯得很好。

  臺灣的黃金海道之前是由鄭家和荷蘭人共享,現在鄭成功收復臺灣后,金廈、澎湖加上臺灣,已經牢牢地控制了黃金海道。而鄭成功是什么人,是明朝的臣子,應該聽攝政王號令。在英國人想來,便是這么回事。

  何況,西南明軍的戰略走向似乎偏重于沿海,下龍、海防、西貢、欽州……廣州也即將攻下,再向東南擴展,便是福州、漳州、泉州。也就是說,隨著西南明軍的攻擊方向,一路通到東亞的港口,按照與朱永興協議,英國商船都可以停靠補給。

  出動軍艦助戰,英國人盤算得很好,可不僅僅是為了多獲得茶葉、瓷器、絲綢等商品的份額那么簡單。而除了努力拓展東亞商路,排擠荷蘭人也是英國人的目的之一。

  就在去年,查理一世之嗣查理二世在資產階級和新貴族與封建王朝殘余勢力的妥協下回到英國,被立為國王。而查理二世登上英王寶座不久就授予英國海軍為“皇家海軍”的稱號,并任命他的弟弟詹姆士約克公爵為最高指揮官。新的更為苛刻的《航海條例》被頒布,英國在海外向荷蘭殖民地展開了新的攻勢。

  而荷蘭在第一次英荷戰爭戰敗后,對于《航海條例》如芒在背,臥薪嘗膽一直尋求著重奪制海權的時機。對于英國的挑釁,荷蘭必然會展開反擊。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兩國的爭鋒重點必然是美洲和歐洲。在亞洲,英國的實力是不敵荷蘭的,可加上明軍,則給荷蘭以打擊,卻還是非常有可能的。

  “查理號”艦長雷垂,同時也是這幾艘英艦的總指揮官,很好地貫徹了上峰的意圖。作戰很積極,且索求不多,為的就是長期合作,保持與明朝的良好關系。

  “哈瑞,這么快便回來了。”雷垂一眼看到走上甲板的英國商人,笑著打著招呼。

  哈瑞笑著點了點頭,走到雷垂跟前,說道:“商館嘛。只是先劃定大致區域,離修建還早得很。”

  “這樣一來,澳門可就被卡住了。”雷垂嘿嘿一笑,說道:“攝政王很狡猾啊,先不樹敵,只是把澳門甩到一旁。沿海遷界之后。澳門也沒有了通商渠道?”

  “嘿嘿,短視愚蠢的韃靼政府,封閉了所有的通商渠道,澳門已經陷入困境。”哈瑞臉上是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等到廣州市舶一開,連他們也要來此通商了。”

  清廷實行禁海特別是遷海政策以后,不僅私人海上貿易被阻塞,連封建官府直接控制的市舶貿易也完全停頓。“禁海時番舶暫阻,澳人貧困”。哈瑞所說的并不過分。

  雷垂連連點頭,甩開澳門,能夠更自由地進行商貿,這對海商來說,確實是一件好事。

  “攝政王今日還鄭重申明,將對韃靼政權實施戰略物資和武器禁運,違反規定者,要取消其通商的優惠和資格。如果有幫助韃靼政權的軍事行為。則更將被視為敵人,將遭到大明軍隊的攻擊。”哈瑞說著露出狡黠的笑容。沖著雷垂眨了眨眼睛,“這下荷蘭人恐怕要重新調整策略,我國在亞洲會多一個盟友了。”

  雷垂哈哈大笑,對哈瑞的說法深以為然。

  鄭成功收復臺灣,自然引起了荷蘭人的不滿。雷垂和哈瑞便聽說荷蘭人可能與清廷接洽協商,出兵相助清軍攻打鄭家。以此得到通商權利。如果更理想一些,把臺灣再奪回來,也未嘗不可。

  歷史上,荷蘭人也確實出動艦船,幫助清軍攻取了金、廈。迫使鄭家收縮于臺灣。但清廷利用完荷蘭人,卻并沒有答應荷蘭人通商的要求。

  而朱永興突然表態,則可能使荷蘭人重新考慮助戰清軍的利弊,并意識到西南明軍與鄭家是聯合對外的。

  除了提醒荷蘭人不要輕舉妄動外,朱永興更是措辭嚴厲地警告菲律賓的西班牙人,并發出國書給菲律賓的西班牙總督,要對方不得歧視華人并侵害華人的生命財產。否則,必興兵討伐,戰勝之后將視菲律賓的西班牙人為殺人罪犯,并按殺人罪犯予以處置,而不是戰俘,更不會涉及到什么騎士精神、贖金放人。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即便西方人在措辭方面有些不同,但這個道理還是明白的。朱永興雖然說得委婉,但話中意思卻很明確,以牙還牙,以血還血,以屠殺對屠殺。若是明軍攻取菲律賓,西班牙人只有死路一條。

  如此殺氣騰騰的威脅,比鄭成功還要狠辣。更與幾十年前明廷針對西班牙人在菲律賓屠殺華人所下詔書截然不同,顯示出如今的明朝所采取的政策已經發生了徹底的變化。

  公元1603年,西班牙殖民者在菲律賓屠殺了兩萬華人,而當時的明廷卻下詔說:海外華人多無賴,商賈是海外賤民,天朝不會為這種小事為難友邦。于是自此之后,原本在南洋地位尊崇的華人,淪為連當地土著也不如的賤民。

  而差不多就在朱永興公開警告西班人的前后,臺灣的鄭成功也通過天主教意大利籍神父李科羅到菲律賓向西班牙總督遞交書信,譴責其殺戮掠奪華僑的罪行,嚴令其改邪歸正,俯首納貢。同時,他一面撫恤安置從菲律賓逃到臺灣的華僑,一方面組織籌備軍隊,并派人暗中與菲律賓的華僑聯絡,以便到時可里應外合。

  唐季咽了口唾沫,在面對清兵時都不感到害怕,卻對那雙瞪得溜圓的杏眼有些不知所措。

  岷王在親衛的保護下越來越近,在路旁負責隔開閑雜人員的唐季卻越來越感到壓力。那個女人,剛才便要沖過來,被他攔了回去。

  “嘿,你別攔我,我要攔轎喊冤,戲里都有的。”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軍紀,我要喊你調戲我,可是殺頭的罪!”

  “大哥,您就放我過去,真的有冤屈。”

  “都說王爺仁厚愛民,卻讓你毀了名聲,你擔得起這罪過嘛?”

  唐季被搞得頭大,這女人軟硬兼施,比清兵還難對付。王爺雖然確實仁厚,可自己職責所在,哪能讓這女子隨便闖過去。

  可惜,唐季能攔住人,卻攔不住聲音。朱永興等人剛剛行進過來,那女子便大聲喊叫起來。

  朱永興剛剛視察完炮兵陣地,一路返回營寨,還沉浸在對攻城的思考當中。驀然聽見呼喝,有些詫異地轉頭觀看。

  “亂喊什么,驚駕可是死罪?”唐季的汗一下子布滿了額頭,上前呵斥著。

  “民女有冤,請王爺做主啊!”跪倒在地的女子的聲音更加尖厲。

  攔路喊冤?這是唱戲嘛,朱永興有些好笑,又對這第一遭經歷感到好奇,伸手叫過親衛,讓他把喊冤的人帶過來。

  得到了允許,那個女子連顛帶跑,赤著一雙硬腳板便來到朱永興馬前,撲通跪倒。

  應該是個漁家女,倒是很大膽。朱永興稍一打量,便做出了大概的判斷。臉上長著一些少女特有的茸毛,膚色微黑,微圓的臉,恭謹的神態里還能看出一絲蠻野和稚氣。

  “殿下褒賞義民,恩重如山,可未說男女有別,只賞男丁,不賞女人。民女撐船運輸,也為王師出力,為何不給獎賞……”

  這樣啊,朱永興不禁苦笑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能當回大偵探,或者大青天呢!隨來的官員太少,義民都是以村為單位,自己推舉暫時的頭領,發放賞地票難免有疏漏。可這女子還真是膽大包天,竟敢找自己告狀。嗯,也好,算是個小插曲,也能為自己仁厚親民的名聲再添一筆。呵呵,這女子想必是請教過別人的,這話說得有些文,也不是很流利。

  “孤王褒賞義民,乃昭示朝廷恩典,凡出力相助王師者,不論男女,皆可沐恩受賞。”朱永興斟酌了下字眼,笑著說道:“可這義民成千上萬,亦難免有所疏漏。你既出力相助,可找本村頭領向官員作證言明,在義民名單上加名領賞。”

  “民女以船為家,沒有村子。”鄧秀重重地叩下頭去,“民女做夢都想在陸地上安家,有間草房,不再睡在船上。”

  “粵東地方。四民之外,另有一種,名曰蛋戶,不許陸居,不列戶籍,以船為家,計丁納稅于官……”。

  朱永興明白了,豁除賤籍的諭令顯然還未開始在新光復地區施行,象這女子這般未得恩賞的,應該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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