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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販夫走卒

  陳元站了起來,先看了龐吉一眼,見龐吉沒有反對,這才端起茶杯說道:“小人頭一次和任將軍見面,就用茶水先敬將軍一杯吧,將軍若是要喝酒,小人在城中開了一家酒館,以后還請將軍多多照顧。”

  任福終于找到下臺的臺階,感激的看了陳元一眼,把手中一碗茶水一飲而盡,然后沖陳元一抱拳,反身走到最拐角處的席位上坐下,再不和眾人搭話。

  陳元坐下之時,龐吉低聲道:“你看看對面坐在第一位的那老兒了么?他就是夏竦,坐在他身邊的兩個人就是宋祁和宋癢兄弟,宋祁這次就是皇上指派去遼國的使臣,你這次去,首先要不擇手段阻止宋祁完成任務,明白么?”

  龐吉如此推心置腹,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顯是把他視作自己人了。從這句話中可以看出,龐吉是一個不擇手段,不計后果的家伙。

  要知道,這次能不能成功關系到大宋邊疆以后的形勢,甚至關系宋朝今后幾十年的國運。這種事情他都能拿來做私人爭斗,當真是不愧留名歷史的龐太師。

  陳元看看對面正春風得意的歐陽修等人,想到他們日后也是被殺的被殺,流放的流放,包括那先天下之憂而憂的范仲淹都屈死他鄉,心中不禁有些悵然。而龐吉也注定要被抄家滅族,這或者就是預知命運的痛苦。

  陳元禁不住有些意興蕭索,更是覺得,安穩的做些買賣,誰的大腿粗就去抱誰的大腿,仿佛更適合自己。

  可惜自己已經被呂夷簡綁在了馬車上,現在說不做?不用別人,呂夷簡和龐吉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正在想著心思的時候,外面炮仗喇叭忽然響了起來,眾人急忙站起身子:“新人要來了!”

  陳元也抬頭向門口望去,只見首先進來的并不是新人,而是一個身穿紅緞的窈窕女子,那女子進門之后抬起頭來看了眾人一眼。她這一抬眼,陳元不禁有些呆了,因為這女子的眼神非常撩人,像有一把鉤子一樣,把屋內包括陳元在內,許多男人的眼光都鉤了過去。

  進門之后,那女子和著音律唱起詞來:“蜀錦地衣絲步障。屈曲回廊,靜夜閑尋訪。玉砌雕闌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旋暖熏爐溫斗帳。玉樹瓊枝,迤邐相偎傍。酒力漸濃春思蕩,鴛鴦繡被翻紅浪。”

  一曲唱完,但聽歐陽修大喊一聲:“好詞!好歌!陳家娘子果然才情出眾!聽這詞鋒,定然是出自那柳三變之手。”

  女子眉眼飄向歐陽修:“歐陽大人過獎了,若是柳七郎知道你如此夸獎于他,定要和你再喝上兩杯。”

  龐吉沒有如眾人那般站起來,冷笑一聲,對陳元說道:“這女子是汴京名妓,姓陳,名師師。也只有歐陽修這些腐儒會去花銀子聽她唱什么詞曲,老夫找她幾次,都是直接用小轎抬到臥室之中。”

  陳元知道,宋朝的這些達官貴人們,大多在外面都有想好的歌妓,如以后的蘇東坡,還把自己養的歌妓送給好朋友,來彰顯自己的文人氣質。或許這時候的風尚就是如此,但是陳元無法接受。陳元的理念是,我可以有很多女人,哪怕我放在家里用不過來了,也絕對不會拿出去送人。

  那女子的眼神這時候也從陳元的臉上飄過,只是輕輕的停留了一下,就轉向別處。

  被美貌女子輕視的感覺猶然而生,這讓陳元有些生氣,仔細看看那陳師師的腰段,猛的灌一口茶水入肚,心中暗道:“看我短衫就瞧不起我么?明日我就要走了,沒時間去尋你晦氣,等我回來之后,定要去捧你的場子!”

  接著,陳元忽然看見了菱花的身影,菱花進門之后眼睛也是四周張望著,直到看見陳元,這才停了下來。

  兩個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陳元把立馬把要去捧那陳師師的場子的事情忘了一個干凈。

  菱花拉著身后的紅繩,把柳金蟬攙扶了進來,這一下開始,四周的賀喜聲馬上響了起來,周圍的那些文人們都用自己最華麗的辭藻,來為新人的好日子添上一些喜氣。

  陳元也想擠上去和顏查散說些什么,可是剛走兩步,卻發現一個人忽然攔住他:“哎,兄臺能不能稍慢一步?”

  陳元一看,正是那宋祁,當下停下腳步,非常禮貌的抱拳說道:“宋大人有什么事情指教么?”

  宋祁微微一笑:“指教不敢當,只是,在下一向不和販夫走卒同行,請兄臺自重。”

  說完之后,宋祁擺出一個自認為很瀟灑的造型,走到那歌妓陳師師的身邊:“師師姑娘,在下近日寫了幾首小詞,若是姑娘有空,幫在下譜上一曲,如何?”

  那陳師師顯然把宋祁歐陽修這樣的人視為她的衣食父母,轉過頭來的眼神已然如當初進門的時候一般撩人,馬上和宋祁搭起話來。

  陳元心中惱怒那宋祁羞辱于他,他從不認為自己做買賣底下到哪里,憑本事賺錢,只要沒有違反律法和基本的社會道德,任何人都沒有任何理由來干涉自己。

  當然,你鄙視我可以,可你不能當眾羞辱于我。

  越想越是來氣,陳元不禁冷哼了一聲:“宋大人做官本事比那柳三變要強許多,這填詞的本事,還是不要拿出來和人家比了吧。”

  宋祁聽了這話,怒目回頭,在他看來,自己對一個做買賣的人就是可以為所欲為的,就算自己剛才羞辱了陳元,陳元也應該像什么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一旁的歐陽修卻是知道,陳元無論機智還是才情,都要勝宋祁一籌,而且這小子是什么都敢玩的角色,生怕宋祁自討羞辱,忙的上前說道:“宋大人,今天是新科狀元的大喜之日,師師姑娘還要唱喜,這填詞的事情,日后再說不遲。”

  宋祁卻并不領情沖陳元鄙視的看了一眼,然后對陳師師說道:“師師姑娘,你且聽我這詞如何。”

  說完,輕聲吟誦道:“繡幕茫茫羅帳卷。春睡騰騰,困入嬌波慢。隱隱枕痕留玉臉,膩云斜溜釵頭燕。遠夢無端歡又散。淚落胭脂,界破蜂皇淺。整了翠鬟勻了面,芳心一寸情何限。”

  這是按照蝶戀花的曲調填的,陳師師輕唱了一遍,確實押韻,而且文詞也是無可挑剔,當即媚笑道:“宋大人果然好文采,奴家佩服。”

  宋祁非常得意:“那還要師師姑娘唱的好是。”

  眼睛掃過陳元:“在下自問填詞比不上那柳三變有才情,只是,總要比一些販夫走卒的酒氣,要強出許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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