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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你懂什么,這叫同志感情

  副縣長住一幢二層的小樓房,且還有一個挺大的院子。為了這個居所,他費了很大的勁,從弄地到蓋建,最后,鬧得滿城風雨,說他有貪污受賄嫌疑。那時候,縣城住單家獨院的人很少,他又是縣領導。

  副縣長陪老婆去解釋這事,老婆對縣委書記說:“那房子是她僑居海外的大哥出的錢。”

  改革開放那一年,他大哥從美國回來,見他們居住環境太差,就給了她一筆錢,要他們蓋一幢單家獨院,以后大哥會經常回來,就直接住家里不住酒店。

  副縣長說:“其實,這房子是他大哥的。”

  縣委書記與副縣長曾在一個鎮擔任書記和鎮長,很有些交情,書記就要他在常委縣長聯席會議上做了鄭重說明。

  這天,副縣長剛跨進院門,就聽見女兒娜娜的叫喊聲:“你要跟老爸說啊!我不再當打字員了,你要不說,我明天就不上班了。我不是嚇你,我這次是真的。這次絕對是真的!”

  副縣長三步并著兩步往家里走,因為有院子,家門敞開著,還沒進門,就在外面問:“你又吵吵什么?別聽我進院門就假裝跟你媽嚷嚷。”

  女兒就嘻嘻笑,說:“我沒聽到你進門啊!我一直在跟老媽說話啊!”

  “你那點雕蟲小技,我還不知道?街上都聽見了!”副縣長在沙發上坐下來,說,“有話當面對我說。”

  娜娜就有點撤嬌地伸出雙手給副縣長看,說:“你看看吧?你看看吧!”

  打字員還不僅僅是打字,還要負責印刷。那時候,打字機是一個很笨重的家伙,有一個裝著幾千枚鉛字的大盤子,左手推著一個滾輪,推到擺放需要那個字的位置,右手一按鍵,就有一個夾子把那枚鉛字夾起來,敲打在卷在滾筒的復印紙上,一個字一尋找,一個敲打,不但要熟悉幾千個字的鉛字盤,還沒少化力氣。

  這還不算,打好字,還要手工印刷,把復印紙小心翼翼拆下來,再小心翼翼沾在小型印刷器上,倒水絆墨,用一個掃子一次次地掃,掃得均勻,就是成品,晾在一邊,干了再裝訂成冊。每次印那么一回,雙手都不可避免地沾滿油墨,且怎么洗也洗不干凈。

  這會兒,娜娜伸出尖尖的十指,就有八指被油墨弄黑了。

  娜娜說:“我就用這雙手給你泡茶好不好?”

  副縣長看著女兒很不美觀的十指,說:“你怪得了誰?你自己笨只能怪自己。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嗎?要你找小張幫你弄。”

  “每一次都找他啊?”

  “找他就找他,他還敢不愿意?他不愿意,你告訴我,我去兇他一頓。”

  “他有他的事要干!”

  副縣長說:“你可以叫他晚上加班啊!你們可以晚上再印刷嘛!”

  “晚上,晚上,誰有事沒事喜歡回單位,喜歡回去加班。”

  “你叫他回去,他還敢不回去?他敢不回去……”

  娜娜打斷了老爸的話,說:“你又要兇他啊?人家跟你什么關系?又要人幫忙,又要人加班,還要兇人家。”

  “你和他關系不是很好嗎?”

  “關系再好也不能這樣吧?”

  副縣長笑嘻嘻地說:“女孩子,有時候要適度地施放點魅力,不然,男孩子怎么圍著你轉啊?怎么幫你做事啊?”

  他要鼓勵女兒多跟小張接觸,年青人嘛,接觸的多,有了好感,這愛情也就不知不覺地產生了。

  自從,意識到小張是個好青年,意識到再不抓緊找個女婿把他扶上去就再沒時間了,副縣長就跟女兒談過張建中。當然,只是很隨意地談他這個人,談他在單位的表現,談他們平時能不能談得來。最后說,這小子是個大笨蛋,你以后有事需要幫忙,找他肯定不會拒絕。

  話不能說得太直白,女孩子家嘛,本來有好感,把話說白了,一害羞反而疏遠不交往了。

  “他最近沒下鄉吧?”

  娜娜沒反應過來,問:“你說誰?”

  “還會是誰?你們單位那個小張。”

  “沒有休了幾天病假,今天才上班。”

  “他什么時候病的?”

  “好像從邊陲鎮回來就病了。”

  副縣長“唉啊啊“叫起來,說“你怎么現在才說,怎么不早點說?你怎么沒去看看他?”

  “我又不是領導,我去看他?領導也沒去看他呢!”

  “你看看,你看看。”副縣長手指戳著女兒說,“還同事呢?還黨校的同學呢?平時還說很談得來呢?一點階級感情也沒有,小張病了,你就應該去看看他。”

  老媽從廚房出來,雙手在圍裙上擦著,說:“我們娜娜怎么去看他?一個女孩子家的,跑去看他,人家還不誤會了?還不以為娜娜跟他有什么特殊關系了?”

  娜娜說:“就是,就是。”

  副縣長對老婆說:“你懂什么?你一個家庭婦女懂什么?我們在單位上班的人說話,你別插嘴。這叫同志感情,這叫兄弟姐妹感情。有事沒事就往那方面靠,庸俗不庸俗?別聽你媽的。她不懂這些。他病了,你去看他,他會多么地感動啊!一個單位的,你再叫他幫你干點事,他還會不幫你嗎?叫他回去加班,他會不加班嗎?這叫感情投資。”

  他教導的感情投資當然還不止這些。

  娜娜說:“你幫我,一句話的事,我還有必要搞得那么復雜去搞感情投資嗎?”

  副縣長嚴肅了,說:“你覺得,我能開這個口嗎?把你安排在縣委辦,已經有很多人說三道四了,我再把你調到一個輕松的好崗位,你不怕別人的唾沫把我浸了?工作要靠自己努力,別再打老爸的主意!”

  娜娜生氣了,說:“就知道你不會幫我,就知道你嚴格要求自己,也嚴格要求家里人。”

  老媽說:“吃飯了。”

  說話間,老媽已經把飯菜碗筷擺好了。

  副縣長問:“你那寶貝兒子呢?”

  老媽說:“他今天不在家吃飯。”

  “又不知在外面搞什么鬼名堂。”

  “他還能干什么?現在,他還能干什么?”

  老媽不無埋怨。一提到兒子,她就想起副縣長公事公辦把兒子從副局長的位置撤了下來。她總認為,兒子跟那女人結婚有什么?總比兩敗俱傷,把兒子的前途也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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