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同一個性格分裂的怪胎,一邊用靜謐祥和,撫慰著白日的喧囂和浮華,給人以溫馨寧靜的恬然;一邊卻又用無邊的黑暗,將一切掩蓋起來,不管是美的、丑的,還是善的、惡的。偏偏在這黑暗中,又允許無數星光閃露,將一些罪惡,影影綽綽的朦朧出來。
已經下半夜兩點多了,京都的夜空中,忽的一道流光劃過,仿若星丸跳躍,帶著詭異的軌跡,在鋼筋水泥的葉林中,縱躍穿插。優雅的姿態說不出的完美,好似與天地自然已經合為一體。
歐陽雷體內氣流奔行順暢,如同大河滔滔,不絕而行。手中雖然拎著一個人,但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速度。在暗影中,踩踏著一些屋脊和較為低矮的建筑物,直往皇天娛樂而來。
從殺手的心中,早已將皇天娛樂的情況了解了。時值深夜,即便是皇天娛樂這樣的夜場,也已經打烊了。前門幾盞小燈亮著,霓虹燈也都全部關閉了。幾個尋常保安人員,正躲在門廳里,胡亂侃著,毫無覺察到后門處突然出現的異象。
這是個小胡同,皇天娛樂雖是前門和里面修得富麗堂皇,但這后門仍然是開在平民區里。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已進入了夢中,除了星月之光灑下一點微亮外,再無半分光亮。
一扇不起眼的鐵門外,忽然亮起一片燦然的光華,突兀而詭異。好似從虛空中驀然出現一般,沒有半分先兆。
冷冷的打量了一下周圍,歐陽雷嘴角微微勾起。嘿,雷天星將后門開在這兒,顯然是留有后路的。一旦前面出現什么問題,其他人從這兒轉移,卻是最好的選擇了。這里地形復雜,到處都是低矮的老式建筑,大大小小的胡同,如同四通八達的蛛絲網,遍布于每一個角落。只要出了門,往里一鉆,只怕要想抓住哪個,都要投入幾倍以上的人手才有可能。
他們將這個后門視若機密,少有人知。只可惜今晚派去殺歐陽雷的這個,偏偏是他的死忠,本想悄無聲息的解決個小麻煩,卻不料遇到了歐陽雷這個竟然擁有窺心術的異種,這真正后門的隱秘,便在歐陽雷眼中成為了康莊大道。
微一沉思,走上前去,按著一急兩緩的節奏,連續擊打了三次。隨即將身子隱住,只把那個殺手的身子抵在門上。
門后不多時傳來一陣腳步聲,鐵門上拉開一個方口,一雙眼睛警惕的掃視了一下,當一眼看到雙目緊閉,面色灰敗的殺手時,不由低低的發出一聲驚呼。隨即,一陣鐵柵拉動之聲響起,鐵門向里打開。
幽暗中,一個身形彪悍的男子探身而出,正要來仔細察看殺手的情況,只是不待他動作,脖頸上便是一涼。一只大手已是從殺手背后伸出,直接將他叉住。
如同鋼鑄鐵澆般的力道,從這只手上傳來,男子魁偉的身形,此刻卻如同稚子,輕輕的離地而起,雙手拼命拉著那只怪手,只是略微掙動一下,便在隨即傳來的一聲骨頭脆響中頹然垂下。
怪手松開,男子身子貼著墻壁滑下,噗通倒在地上,至死仍是雙目怒突,面上滿是震駭和不可置信之色。
歐陽雷從殺手背后轉出,冷冷的四下瞅瞅,這才邁步而入,回身將鐵門重新關好。俯身將兩具尸體一同提起,順著昏暗的廊道向里走去。橐橐的腳步聲,在廊道里散著微弱的回音,前面隱隱現出一絲微光。
“青頭,是誰啊?”一個懶散的聲音響起,從光亮傳來的地方,一個人影施施然的拐過廊道拐角,直往這邊走來。只是目光所及之處,忽的全身一窒,頓時僵在了原地。
幽暗的廊道內,一個身上散著幽幽銀光的人,雙手各提一人,赤色的眸子轉動著,只是打量著四周,對自己的出現,竟是恍如不見。
“什么。。。。。。。。”男子的聲音才出,最后一個人字還沒發出,便覺得身前銀光大放,一股萬鈞之力,自頂門而下。帶著那個尚未發出的字音兒,一顆頭顱便如葡萄酒瓶的瓶塞一般,被生生的按入了胸腔里面。
沒了頭的尸體直直的立著,詭異至極。歐陽雷腳下不停,拐過廊角,一間亮著燈的房屋便出現在視線內。
屋內煙霧繚繞,十幾個身形各異的男子,或倚或坐的散在各處,目光卻都注視著一扇大大的玻璃窗。透過大窗可以看到,里面正有幾個人,埋頭伏在案上寫寫畫畫的,長長的會議桌上,不但擺著一溜兒的電腦,中間堆徹的竟然是一大堆的鈔票。
幾個攝像頭,分別從不同的角度照著,將這里外兩間屋悉數籠在其中,并無半分死角。一道厚重的木門,將兩間屋隔開,外面的人透過大窗可以看到里面,卻走不進去。
歐陽雷靜靜的站在門口看著,里面十余個男子一時間并沒發覺,仍是留意著里屋的情況。砰!突然在屋子中間響起的一聲大震,讓十余個男子在全身一顫后,同時警覺,霍然跳起身來,齊齊往聲音傳來出看去。一看之下,頓時面色大變。
歐陽雷嘴角帶笑,脧視了一下將他圍在中間的眾人,低沉的一笑,開口道:“好一個皇天娛樂,當真好發財啊。你們誰能跟我說說,這么多錢究竟是怎么來的嗎?哦,答對了有獎,獎品就是通向黃泉的免費單程票一張。”
屋子中寂靜一片,眾人相互對望一眼,看著地上躺著的兩具尸體,一個黑西裝排眾而出,微微拱手,沉聲問道:“朋友是什么來路?咱們跟你有什么過節嗎?有什么需要的不妨說說,要是咱們能做主的,絕不會讓你失望就是。”一邊說著,一邊暗暗向一邊遞了個眼色。
此人眼見歐陽雷悄沒聲息的就進來了,不但熟知自己的后門隱秘,竟然連派在外面守衛的兩個人,都聲息全無的被干掉了,心中驚凜。他做事素來縝密,這才被雷天星安排在此處負責,一向沒出過任何紕漏。這會兒感到了歐陽雷的不簡單,不敢大意,便想先拖延一下,一來搞明白情況,二來讓人偷偷向老板匯報。
圍著的眾人中,一個身影慢慢的向后面退去,只是方才走出一步,忽然肩上一沉,駭然抬頭看時,卻見一雙赤紅的眸子,正在自己面門咫尺之處,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那雙眸子怪異之極,如同兩汪熾熱的巖漿,紅的有些耀目。而且一眼看去,只覺其中深邃難測,重疊交復,似是眼中有眼,瞳中有瞳,竟似如同被吸住了一般,難以移開。
想要驚叫,卻發覺只是嘴巴空自開合著,卻沒有半分聲音發出。正自大汗冒出之際,卻見這人毫不理會周圍眾人向上圍來,按在自己肩頭的那只手上,忽然傳來一道冰寒至極的氣流,瞬間透過衣服和肌膚表層,一路侵入體內。所過之處,一道極寒之氣流動,所有血脈經絡,立時便被冰凍起來。一陣陣刺入靈魂的劇痛傳來,讓他面上不由的痙攣起來,一瞬間,他只想趕緊死去,偏偏,全身皆被冰凍,唯有一個腦袋卻是無礙,讓他想昏都昏不過去,只得忍受著這種難言的痛苦。
圍上來的眾人駭然止步,眼看著這人全身迅速結出一層冰霜,唯有頭面卻是熱氣蒸騰,紅的如同飲了烈酒一般。兩眼眼角迸裂,眼珠子向外慢慢凸出,一張紅的發紫的面孔上,血脈猶如拱起的蚯蚓一樣,根根粗大鼓起,蠕蠕而動,這種景象實在是震駭至極了。
歐陽雷神情自若,手掌未離開對方肩頭,微微側頭對著那個黑西裝搖了搖,嘆息道:“為什么這么心急?我還沒說完話呢。不聽別人把話說完就走,這是很不禮貌的。連幼兒園的小朋友都知道啊,你這人不好,很不好。”
黑西裝面色大變,手慢慢摸向懷中,卻在歐陽雷眸中紅光一亮之際而戛然頓住。額頭上沁出豆大的汗珠,顫聲問道:“你可是錦衣人?咱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并沒得罪閣下之處,為什么找上咱們?我們這兒只是正經做生意的地方,閣下出手從來只是對惡人而已,這樣對咱們又是為了什么?”
歐陽雷眼中閃過一絲嘲弄,憐惜的看著他,微微搖頭嘆道:“很可惜,我的問題你回答錯誤。你不誠實,想來你沒看清地上那兩人是誰吧。一個手持短槍,半夜闖入別人家中的人,不是惡人,難道是去做客的嗎?啊,對了,我忘了告訴你,回答錯誤是要被懲罰的,尤其是不誠實的回答。”
黑衣人聽到說起那個殺手,不由面色劇變,又聽到懲罰二字,心中不由的一哆嗦,下意識的顫聲問道:“什。。。什么懲罰?”
“哦,也沒什么,回答正確呢,是往黃泉平穩的旅途,回答錯誤嘛,就像他一樣。”歐陽雷慢條斯理的說著,一直按著那人的手,忽然松開了,身子頓時消失在原地,詭異的出現在剛剛進門的地方站住。眾人一霎那間有種錯覺,就是他從來就沒動過,而是一直就在那里一樣。
只是剛才諸般的異象,理智卻告訴他們并非如此,聽到最后那句“就像他一樣”的言語,這才陡然想起,還有一個同伴剛剛被他制住了,從開始就似乎沒發出一聲來。當下齊齊看去,一看之下,不由的頓時渾身冰涼,一個身子再也忍不住的抖了起來。